合歡 商會舞會(2)

作者 ︰ 郭子小

作者有話要說︰出場人物︰

合歡(女主,文中的「我」)

楊錦凡(男主無疑)

司徒彥城(女主從小的青梅竹馬,被母親拋棄之後的精神支柱,全文女主矯情的首要原因!)

利強(男主手下的一員大將,時時刻刻都要出現的不重要的配角)

杜華榮(裝x老大爺,野心極大,想壟斷城中所有的生意)

趙祿(杜華榮的左膀右臂,還有個哥哥叫趙煜,會在後面出現)利強將車子停穩,隨後侍者為我開了車門,我在往來的衣香鬢影中搜尋著彥城的身影,我想這種場合怎會少了彥城,然而直到眼前出現楊錦凡與三年前如出一轍的笑容,我才意識到自己的期望再一次落空。

我露出笑容,緩緩地朝他走去。

距他一步之遙,他伸手抓住我的手,慢慢抬起,靠近他的唇,做了一個吻手禮。接著又示意我挽著他,如此,我挽著他穿過一道道被侍者打開的門,熠熠生輝的燈光映著各界名流們的斑斕華服濺入眼中,艷艷笙歌回蕩在紛至沓來的人群中。

我挽著他對經過我們的每一個人微笑著,這是他曾經告訴我的,只要在他身邊除了笑不許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我們停停走走,遇到某個老板他總是要寒暄幾句,而他們也不忘了配上假笑謙虛地應付著。

未見其人聲先到,一陣笑聲打斷了楊錦凡等人的交談,眾人紛紛讓出路來,只見從人群中走出一個身著靛紫色刻絲長衫的男人,一雙深黑的眸子,談笑間泛起一層令人生畏的戾氣。步子穩重且有力,手中拄著一只陰沉木手杖浮雕虯龍盤踞,百鳥沖天。這人想必非一般富商可言,看這架勢後面跟的隨從大多都是滿臉殺氣之人。

我挽著楊錦凡的手下意識地用力捏了他一下。

他撇過頭來,看了我片刻,嘴角繾綣了一抹笑意,在我耳邊低語道︰「不過是個小角色而已。」

那男人走到楊錦凡面前,臉上的笑容並未散去,堆積起些許得意之情道︰「楊老板,好久不見。杜某今日來遲了,各位老板,大家最近可好?」

周圍的人紛紛附和道︰「都好,都好。」

那人訕笑道︰「還有什麼比我們大家都好更值得高興的事了。」

見楊錦凡不語,便若有所思地盯著他道︰「幾日不見楊老板好像消瘦了許多,想必最近生意有些不順吧?我听說你西街新開的鋪子失了火,應該賠了不少貨吧?」他得意地挑起眉。

我偷偷地望了楊錦凡一眼,他面上未曾有絲毫的變化,嘴角那抹笑意越發濃厚。

楊錦凡迎上他的目光笑道︰「我那西街的鋪子確實是失了火,損失倒也是微不足道,可這風水先生說了,這火來得是時候,新鋪開門,若沒這火,以後的生意談何‘紅火’二字啊!」

他神情有變,歪著嘴角嘲諷道︰「楊老板,你太會說笑了。」

「杜老板,此言差矣,我大哥他可沒有說笑。」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我身後響起。

是他,我只敢偷偷回憶卻沒有勇氣面對的人。

他繞過我站在了楊錦凡的身側,我看向了他,楊錦凡卻看向了我。

少時,楊錦凡轉向彥城對他點頭示意。

「杜老板,你有所不知,這隴清城中最有名的風水先生可是說過,這場火之後我們的生意今後便會順風順水,再無小人在暗地里使壞了。」他一邊說著,眼神篤定地盯著對方,又接著道︰「倒是杜老板你,最近天干物燥,還是看好自家後院吧,小心今晚便失了火。」

「你!……」杜華榮臉色立刻沉了下來,隨後揚起嘴角,那嘴角的弧度並非友善,「司徒彥城,你別太得意了!」他將聲音壓得極低,恐旁人听見,說罷便拂袖而去。

杜華榮走後,楊錦凡拍拍彥城的肩膀道︰「彥城,你來的還蠻是時候。」

彥城笑笑道︰「早就到了,一直在旁听著呢,看那老狐狸得意的,尾巴都翹起來了。」

這時舞曲的起伏的和旋奏響,眾人紛紛涌向舞池,楊錦凡對彥城說道︰「有什麼事情一會兒在談。」說罷便站在我的正前方,左手背後,欠身施禮,伸出右手。我明白他的意圖,便微笑著將左手交予他。

此時我很想偷看一眼被冷落在一旁的彥城,看看他是什麼樣的表情,是否和三年前我從楊錦凡房間里走出來時看到的一樣痛苦和絕望,可我並沒有足夠的勇氣支撐我轉移我的目光,我怕我一時心軟甩開楊錦凡的手,奔向他。

如若真是那樣,那麼將面臨的將是我無法料想的。

我環著楊錦凡的脖子,身體隨著音樂聲擺動,我微笑地與他四目相對,他眼波平靜,波瀾不驚,突然他收緊了放在我腰間的手,迫于他的力道我的身體不得不向他靠近。

我笑笑說道︰「怎麼了這是?」

他冷笑了一聲︰「讓你笑不是讓你假笑。演戲都不能演得真一些!」說罷他放開了手,丟下我一個人在舞池,徒留空泛地舞曲不住所雲地唱著,而他沒有回頭地離開了。

平日里我與他相處總是過于小心,他總是那樣的息怒無常,讓人無法捉模。也許他只是僅僅對我這樣。但我知道,他這樣說是因為他瞥見我看彥城的眼神,這是他的禁忌,然而我卻又一次又一次觸犯。

我緩步走出舞池,楊錦凡卻不見了蹤影,就連彥城一同消失不見。我正發愁之際,利強不知何時走到我身邊低聲對我說道︰「大哥和二爺在二樓的房間里,正在談事情,大哥吩咐了讓人送小姐先回去。」

我點頭,便和他一前一後地向門外走去。

忽地瞥見杜華榮和幾個人環顧四周,又向二樓的走去。

若是和利強說,他定不會讓我前往,恰逢人群涌至,我趁他不留神便偷偷溜到二樓,可到了卻不見人影,樓上不同于大廳,格外安靜,一個腳步聲似乎都會有回音,我月兌下腳下的高跟鞋抱在懷中,躡手躡腳地走著。

猛然一抬頭險些撞到一人,我連連後退,定神一看那男人身著灰色西裝,松散地領帶隨意的纏在脖子上,嘴中叼著一只香煙升起裊裊的煙霧。嘴角不懷好意地揚起,不住地覷著我看。我低頭便要離去,那人卻擋住了我的去路。

「這不是合歡小姐麼,越發標志了。」

這人既然叫得出我的名字,定是知道我是誰我強笑道︰「先生你是……?」

「合歡小姐怎麼把我趙祿都給忘了?去年舞會我還請你跳過舞呢,難道你不記得了。」他意味深長地盯著我。

我緩過神來,才開始覺得他有些面熟,忽然記起便說道︰「哦,原來是你。」

他眼眉舒展,臉上掛滿喜色,「合歡小姐我們還真是有緣,走不如乘此機緣,我們去喝一杯如何?」

我假笑道︰「恐怕今日不行,我還有些事情,還是下次吧。」

他見我要離開,忙拉住我,手中的高跟鞋散落掉在地上「下次相見不知道還要等到何時,依我看,就今日吧。」

「你放開我。」我試圖將手腕從他手中掙月兌出來。

突然緊握的手松了開來,我舉目看到趙祿的臉重重接了楊錦凡一拳,朝一旁吐了吐嘴中的血,抬手便要朝楊錦凡打來。氣氛登時變得凝重起來,我緊閉雙眼,不敢在看下去。

一句「住手」頓時將凝重的空氣擊得粉碎。

我緩緩睜開眼,杜華榮一眾人從二樓的另一端走來,利強帶人已經站到楊錦凡身邊,而趙祿緊握的拳頭也被彥城接住。

「大哥,是我沒有看住合歡小姐……」利強還沒說完,楊錦凡便抬手示意他,他會了意忙住嘴。

眾人的心跳聲應和著杜華榮手杖發出的咚咚聲,雜亂無章,我極力抑制著自己的呼吸,好讓自己看起來和往常一樣自然,可手卻不住地攥著衣角,腳步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兩步。這時有人在身後擎住了我,一只手有力地摟住了我的肩膀,順著手臂的方向,我看到楊錦凡兩眉纏繞,緊緊深鎖在一起。

「混賬東西!居然敢和楊老板動起手來,簡直是不要命了,還不快向楊老板賠罪」杜榮華雖表情有些憤憤,可語氣里卻未有一絲責備之情,一副虛假的笑容盡顯無疑。

趙祿用力甩開彥城的手,不服氣地說道︰「楊老板,得罪了。」杜榮華接著賠笑道︰「合歡小姐,這小子沒有傷到你吧?他性情莽撞,還希望比不要見怪啊。」

我微微搖搖頭。

這時楊錦凡躬身拾起我散落在地上的高跟鞋,隨後打橫將我抱起。

「這麼多人,快放我下來。」我紅著臉說道。

他回頭對彥城等人說道︰「我們走。」我將頭深埋在他的懷里,躲避著四周投來的目光和嗟噓聲。

他重重地把我扔在車座上,伴著一聲用力的關門聲,汽車在黑暗的夜色中絕塵而去。

濃稠的夜幕中,燈火闌珊倒退成一條明亮曲折的線,倏地一個轉彎又全都現實不見。這不是回楊公館的路,我好奇地問道︰「不是說要回去麼,這是要去哪?」

楊錦凡雙目緊閉,淡淡地道︰「到了你便知道了。」

一路無話,車子終于放慢了速度,最終停靠在一處黑暗中。

我搖下車窗,夜風呼呼地吹進車子,空氣中散著一股海水的腥味。他將身上的外套丟給我,我看了他一眼,他仍舊若無其事地在那里閉目養神。

我無趣的望向窗外,空蕩的碼頭汽笛聲偶響回蕩,不遠處卻有火光照亮半個夜空。我眯眼想看清楚究竟,原來竟是碼頭一處的倉失了火,瞬時煩囂起來,可聲音听起來竟像是廝打聲。忽明忽暗的火光映襯了一張熟悉的臉閃過眼前,我的心頓然揪做一團。

彥城,怎麼會是他?

我準備拉開車門,可他的聲音在身後說道︰「坐著別動。」

我猶豫了一下,回頭問道︰「為什麼?怎麼會是他?」話音剛落,響亮的槍聲穿過滾滾濃煙,劃破夜空,更刺穿我內心深處的記憶。

三年前那個血腥的寒夜再次浮現在眼前,滿身是血的彥城躺在雪地中,泛腥的殷紅融化了周圍雪,一朵一朵綿延流淌。我感受到了同三年前一樣內心的顫抖,生疼,那匕首,那子彈不是穿過我的身體,卻比感同身受來得更真實,更痛。

此刻被掏空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到他的身邊,他需要我。抖動的手拉開車門,卻被楊錦凡拉了回來,冰冷的語氣令人生畏道︰「開車。」

窒息般的感覺,我捂住胸口用盡力氣叫道︰「你放開我,你讓我過去,那可是彥城哥。」

「他已經和你沒有關系了!」他竭力吼道,依舊按著我不放。

是啊,三年前我就已經和他再無關系了。

我將頭探出車窗,流著淚看著火光越來越暗,濃煙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巷口的轉角。我抬手揉揉眼楮,才發現臉頰上的兩行清淚已經干了。

楊錦凡終于放開了手,我轉向他嘆了嘆氣道︰「這下你滿意了?」

他看了看我,面色不改道︰「我說過,在我身邊的時候,你只能笑。」

我冷笑了一聲,「笑是麼?是這樣嗎?」我僵硬地揚起嘴角,卻已然淚流滿面。

他撇過臉,冷冷地道︰「夠了!別笑了!」

「怎麼不看了?你不是讓我笑麼,我這麼用力的笑給你看,你不覺得欣慰麼?那你覺得怎樣的笑才能讓你滿意?是我以前對著彥城哥笑的那樣麼?楊錦凡,怎麼辦?我真的沒法那樣對你笑。」

他突然施力捏住我的下巴,他的眼神足矣了卻了我的性命,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很好。」

車子終于穩穩地停在了楊公館,佣人分列兩側出來迎接,他松開我說道︰「我還有些事情,你回去……」他頓了頓,又接著道︰「回去早些休息。」

「在我心里,無論是誰都無法取代彥城哥,如若他有個好歹,我也不會讓自己好過。」說罷我便朝公館內走去。

佩蘭滿臉悅色走上前,見我似乎哭過忙問道︰「小姐這是怎麼了?今天過得不好麼?」她還詢問些別的雲雲,我都沒有回答她,我走到房間里,將門鎖好,拖著疲倦的身體一頭扎在床上,所有的苦水終于決堤泛濫,佩蘭在外面敲門,良久終于靜了,半晌,車子的發動聲飄到耳邊,起身才見楊錦凡的車子消失在巷口的街景中。

我無力地躺在床上。

氤氳夢境中,合歡花樹下,兩個年少的身影折射著光,頓時天色暗了下來,合歡花的顏色變得血紅,枯萎,散落一地化作一灘膿血染紅了夢境,密布天空的烏雲團做一團,徒然變成楊錦凡的臉,猙獰地笑著,彥城在血色的泥土中越陷越深,任憑我怎樣拉扯,大聲呼喊都無濟于事……

「不要……」我坐起身來,後知後覺淚已然沾濕枕頭。

寂靜的黑夜中聞得有人邁著沉重的腳步從樓下走來,我以為會是楊錦凡,遂扯過身邊的被子將自己蓋住側過身躺在床上合拾雙眼。半晌腳步聲漸漸淺去,微弱的關門聲又將一切帶回沉默的深夜。

我起身打開房門,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彥城房間的門虛掩著,斜射在地板上一道暖橘色的微光,親身前往,我抬起顫抖的手,遲遲不肯推開他的房門。這一刻我的手恍然有千斤之重,抬起和放下都那麼不易。

我後退兩步,腳尖移向離開的方向,房中卻傳來玻璃破碎的響聲。所有的顧慮煙消雲散,我推開門,濃重的酒氣撲面襲來,彥城倚著牆席地坐在地上,手臂上血肉模糊的一道令人觸目驚心,襯衫半邊被血浸得殷紅刺眼,地上七七八八,或立或倒放著幾個空酒瓶。

他將手中酒瓶中的酒胡亂地灌了幾口,剩余地倒在手臂的傷口處。酒精帶來的刺痛讓他眉頭緊鎖,額角微滲出的汗水聚成汗珠順著分明的輪廓流淌下來。

我從櫃子里找出包扎用的紗布,跪在他身邊。他喘著粗氣說道︰「你出去,我自己來。」我用剪刀剪去他的衣袖說道︰「都傷成這樣了,還逞強什麼?」他見拗不過我,便將襯衫褪去一半,露出半個身子。

我極小心翼翼,生怕再次將他弄疼。下手的人極狠,傷口又深又長,可我還是在心中暗自慶幸,我听到的那聲槍響傷到的不是彥城。

目光流轉,我瞥見他身上幾處早已愈合的疤痕,這是他那年在碼頭當小工時留下的;這是前年談生意,被其他買家威脅留下的;還有這個,這個是前些日子遭人算計留下的……

指尖掠過其上,炙熱灼燒,那些並非只是結痂,更是歲月流淌的傷痕。觸感穿過他的身體,仿佛觸電一般。我們的眼光倏地相遇在一起,我漸漸地抬起手,輕輕撫平他深鎖在一起的眉頭。

他握住我的手,緊貼在臉頰,移到唇邊,我眼中似乎有淚滾燙地翻滾著,趕忙將手抽回。

我背過身去,用力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啜泣。看不到他的神情,可聲音滿是悲傷,「合歡,我們走吧,離開這里,遠離這里的是非,過回我們以前那樣的日子。」他用力扶住我的肩膀,「你不喜歡大哥的,對麼?告訴我,你還是愛我的。」

我深吸了一口氣,雙手緊握,指甲深陷也渾然不覺得痛,我用力擠出一個笑容,「我怎麼就不喜歡他了?這人真是好笑,明明知道了答案,卻還要我再說一遍,一定要痛了,才肯善罷甘休麼?有些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了,以前的我們是什麼樣,我已經快忘得差不多了,就算記得恐怕也只能用來回憶了。」

移步到桌前,不徐不疾地倒了杯,交予他手中,「隔夜的茶與過期的感情一樣,都不值得我們再去為其注入新的精力。」

他渾身的力氣集中在掌中,緊緊攥著茶杯,忽地將其摔得粉碎,碎得就像回不去的年少曾經。

我不語,徑直推門離開,走到門口停住腳步說道︰「有傷在身就少喝點酒吧。」

我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間將門插好,跪在地上,頭深埋在臂彎中,欲哭無淚,想起了當年合歡花下我笑靨如花地對著他說︰「彥城哥哥,我要永遠永遠和你在一起。」

許久,我流著淚大笑起來,這一切都是那麼諷刺。

那年天真的我們,如今卻徒然隔著三年的鴻溝,「永遠」多麼荒謬的一個詞眼,我走了這麼久竟還沒有到,我們都太執著地去愛,太驕縱地去愛,起承轉合間忘記了風起雲涌的時光瞬息萬變,僅僅三年,合歡花下的我們卻早已面目全非。

(預知後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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