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烏默默運轉著內功,想要將左手之中的那團寒氣給驅除體外,然而卻發現事與願違,當自己的內力沖進那團寒意盤踞的曲池穴中的時候,單烏的真氣運轉得依舊流暢無比毫無滯礙,稍稍充盈了曲池穴之後便順著經脈繼續往前,根本接觸不到那一團寒氣,仿佛這完全是分別屬于兩個世界里的力量。
就好像一個人直接穿過了一個鬼魂一樣,因為屬于不同的世界,所以雙方都沒有發覺對方的存在。
單烏微微愣了一下,他突然覺得會不會自己這百脈暢通之體什麼奇怪的能量都可以容納?比如那些有毒沒毒的強猛藥力,比如自己修煉出的那些軟弱的內力,比如這個不知從何而來的仿佛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寒意?
單烏到底還是不太確定,于是接著又打了一套拳,本想看看自己的身體會不會因此受到影響,結果曲池穴中那團寒意居然仿佛一個松軟的雪球一般,直接就被單烏出拳的動作震散了,不再有凝聚一團的明顯感覺,而是變成了更多細小的雪花,附著在了他的骨骼肌肉的各處紋理之間。
單烏只覺得自己整整一條左臂都仿佛浸泡在夏日的溪水之中一般,清清涼涼的倒是舒服,雖然異樣,但真要說什麼負面的影響,卻並不存在。
單烏同樣也伸手去模了模周圍那些青石牆壁縫隙之中的光芒,只覺得那些光芒依然充滿了一種極為符合陰曹地府這種環境的死氣沉沉,當然自己手也沒感覺到什麼奇怪的感應。
「算了,反正了不起再去死過一次。」單烏終于放棄了對自己這只左手的研究。
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單烏並沒有時間浪費在追究這些可以說是莫名其妙的事情上。
……
其實對單烏來說,這陰曹地府里會騷擾自己的只有花似夢。
而對花似夢來說,只要在這寒冰地獄里,不管單烏呆在哪里都毫無差別。
所以這地兒對單烏來說,同樣也是個不管在那里都毫無差別的密閉空間,那麼多年小乞丐的生活,讓他走著走著困了的時候直接躺下睡覺都行,自然更不會挑剔其他,所以早些時候,在遇到碧桃之前,他甚至會懷著十分的惡意在某個牆角某個路口中央方便一下,想著或許可以惡心一下路過的鬼差或者窺視他的其他人。
于是單烏干脆的,吃住睡覺練功等等,都留在了這通道里。
碧桃在這段時間里一直陪著單烏,當然她不像單烏這麼無所謂,于是單烏便為她開了附近的一個鐵門讓她住了進去,縱然如此,碧桃還是一清醒就跑出來蹲在一邊默默地看著單烏做任何事情,後來甚至在單烏的忽悠下,也開始參與起這龐大的壁畫工程。
其實原本這壁畫的工程並不龐大,但是由于單烏想要在這里滯留的時間有點多,所以這工程就只能大下去了。
原本只是一個斜倚在虛空之中的觀音,當然這觀音不是紅色也沒有長四只眼楮,但是那一雙頗為無辜的下垂眼作為一個觀音像的眼楮也頗為獨特,好不容易完工之後,單烏在觀音的背後涂上了大片大片的藍色,跟碧桃說這是天空的顏色。
後來這畫面上的東西內容就豐富了起來,也沒有什麼構圖或者整體構思,完全是單烏瞅著空兒涂鴉一樣地往上添加著,碧桃看得手癢,單烏便讓她出手試試,而後碧桃便開始在單烏在一旁練功的時候,在這牆壁上的空白之處畫小人了。
這小人早些時候還是黑乎乎的像個小小的火柴棍,五官歪斜模糊不清,但是隨著碧桃不斷地畫不斷地畫,就連單烏都開始看出來碧桃畫的小人都是誰了。
單烏第一次認出這小人是誰的時候,是因為發現這一串小人的動作都和自己打的套路有點像,所以面目雖然歪斜了點,單烏居然也從中看出了幾分與自己的相似來。
碧桃畫小人的本事可以說是一日千里的速度前進著,終于有一天,單烏行功完畢睜開眼的時候,忍不住對碧桃畫的小人做出了評價︰「畫得比我長得英俊多了。」
「還是你比較好看。」碧桃倒是很認真地在單烏和自己畫的小人之間來回看了數眼,很認真地回答到。
雖然這樣回答,單烏的贊揚還是讓碧桃十分開心,于是她指著單烏畫的那個觀音說道︰「等我能把你畫出來了,我要把你畫在那個觀音的邊上,把我們畫在一起。」
「門神麼?」單烏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畫的那個觀音,那觀音偏在通道的一側,而看到碧桃在另一側特地留出來的空隙,想到在那里面塞進自己的形象,忍不住腦海中就竄出了門神這麼一個形象。
「不好麼?」碧桃看單烏挑著眉毛不說話,心里微微有些忐忑。
「好啊,挺好的。」單烏點了點頭,同時指著碧桃剛剛畫好的小人,「其實你現在畫的就挺好了,比我畫的好。」
「可是還是沒有你本人好看啊,而且你把我畫得那麼可愛,我也不能弱了……」碧桃頗為不滿意地嘟著嘴。
「他說得不錯,其實你現在畫的已經頗有神韻,比他畫的好多了。」一個低啞且誘惑的聲音響起,單烏只覺得自己背後寒毛一陣倒豎,僵硬地轉過身來,對著那個不聲不響地出現在自己身後兩丈遠距離的女子行禮。
「小姐安好。」單烏躬身。
而碧桃已經直接跪伏在了地上,口稱殿下。
「免禮,嗯,看起來你這日子過得很是愜意啊。」花似夢四下打量著這幾乎已經面目全非的通道,五彩斑斕的顏色被潑得到處都是,還有滿滿一面牆上亂七八糟的所謂壁畫,「呵呵,在這溫柔鄉里三個月了,武功可別耽誤了才好。」
「多謝小姐關心。」單烏默默地上前了半步,將剛剛起身的碧桃給擋在了自己的身後,花似夢看到了單烏的動作,眼里的光彩猛地一亮,隨即便遮掩了下去。
「最近這陰曹地府似乎不甚太平,其他幾獄都說,有一個奇怪的入侵者出沒,每次都是留下一些奇怪的字畫在牆壁上,而後就突然消失了……我想到咱們這雖然沒有什麼外來的字畫,但是卻有個人一直孜孜不倦地在畫壁畫,就過來看看,怎麼樣,有發現什麼異常麼?」花似夢盯著單烏的雙眼,問道。
「沒有……這里只有我和碧桃。」單烏搖頭,回答道,同時面上露出了有些好奇但是又不敢直接開口詢問的神色。
「你刷牆的粉漿顏料沒少麼?」花似夢依然死死地盯著單烏,目光刺得單烏面頰有些疼,甚至都想偏轉開視線。
「不知道……用起來的時候沒什麼數。」單烏回答,「莫非那些字畫用的顏料,有什麼玄機?」
粉漿是單烏直接找庫房里的石灰塊砸出來的,顏料他也留心過,都是些很尋常的貨色,顏色也不是特別純粹,按理說,應該是隨便一個庫房里都能找出來的東西,換句話說,也就是這些實在的證據上,不應當會讓花似夢發現疏漏才是——雖然自己畫壁畫這理由牽強得經不住推敲。
「那倒是沒什麼,只是想提醒你注意下細節有沒有異常而已……」花似夢說著,背著手踱著步,細細地看著單烏畫在牆上的那些涂鴉,看了片刻仿佛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重又開了口,「是了,還有一件事,三天之後,便是一年一度的大篩選,你可千萬要活著回來。」
「名次如果足夠好看的話,可以有心想事成這麼一個獎勵。」花似夢頗有些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單烏與碧桃,「是不是真能心想事成,就看你的了。」
單烏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花似夢放縱了自己這麼久的時間,突然過來,只是為了對自己說這兩件事麼?
第一件先不說,事情底細沒有比單烏更清楚的,可以說,只要他們發現不了這些通往地府外面的通道,便無法將事情聯系到自己身上,不管自己在那些地方留下了什麼能夠追查的痕跡,自己離不開這寒冰地獄的現實都是實實在在地存在著的,真懷疑自己,其實也等于是在懷疑花似夢的居心不良。
至于第二件事,有這麼一場篩選單烏是知道,但是花似夢會這麼好心地提醒自己獎勵是何?還特地強調下自己與碧桃的關系?
「心想事成這種獎勵听起來有些虛呢,莫非我說我要做十殿閻羅之上的大閻王,也能實現?」單烏撇了撇嘴,問道。
「呵呵,你可以試試,是了,忘了告訴你,這場篩選之中,參與的並不是只有小鬼們,你能挑戰的也不止是小鬼們。」花似夢的手指點著下唇,笑得很是誘惑,「所以,真成為十殿閻羅,也不是不可能。」
「好大的一個誘餌。」單烏忍不住感嘆道,說真的,這樣的誘惑讓他著實有些心動,甚至想要試圖拼著一死賭一把。
「你還是先想想怎麼活下來吧,其他人互相之間都有配合,而除了我之外,沒有人認識你。」花似夢笑道,同時伸手指了指牆壁上一處小小的畫面,上面只是涂抹了一片有星星有月亮的天空,而這片天空的下面,站著兩個手牽手的小人。
「你畫的?」花似夢問道。
「是。」單烏點頭。
「畫為心聲,不錯,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