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韓若就出門了,她說她想去看看路寧,陳墨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笑了,不置可否,什麼都沒說的只身走到臥室,韓若看著他的背影,想著他剛才那個別樣的眼神和微笑,煩躁極了,他一定以為她在撒謊,他一定以為她是去見文一暉!她不想去探究他眼神和微笑里的含義,就轉身出門了,她跑到路家附近的一個咖啡廳里,打電話約了路寧!
一刻鐘,路寧就來了,韓若看著站在她對面的那個身影,驚呆了,她幾乎認不出來面前這個清瘦的憔悴的女孩是路寧,她太瘦了,穿著一件紅色的連衣裙外加一件黑色的短款薄外套,完全看不出懷孕的跡象,好像比她上次見到的時候還要瘦,而且有些憔悴,她的臉上掛著的再也不是燦爛的笑容了,而是無盡的淡漠。看到韓若,路寧淡漠的臉上又畫出了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
韓若忙慌站起來,「路寧,你來了!」
「怎麼?不是你約我來的嗎?怎麼我一來,你看上去這麼驚慌啊?」路寧一邊看著她笑著說,一邊坐下。
韓若不安的牽動了一下嘴角,也緩緩坐下,對面的路寧眼光一直盯著她,嘴角含笑,她的那種表情讓韓若坐立難安,開口難言,幸好,服務生走過來,韓若這才松了一口氣,忙著點飲料。
「路寧,你身體好點了嗎?」坐定後,韓若關心的問道。
「怎麼?我看上去不好嗎?」路寧點了一杯果汁,咬著吸管看著韓若微笑著回答。
韓若看著路寧嘴角的那抹笑容和她說話的語氣,不安了,那是一個奇怪的笑容奇怪的語氣,三分嘲諷三分苦笑三分無奈再加上三分挑釁。她尷尬的低下頭,小心翼翼的,艱澀的開口「路寧,為什麼?為什麼要…做出這種選擇?」
「怎麼?」路寧說,還是那副語氣那抹笑容「我做什麼選擇了?讓你這麼難以啟齒?」
「為什麼要…選擇…離婚呢?」
「怎麼?我離婚你不高興嗎?」
「路寧!」韓若更不安了,她覺得詞窮了,她怔怔的開口︰「離婚總不是件高興的事!你應該再考慮考慮!」
「怎麼?」路寧笑意加深了,語氣里又多了三分驚訝「我沒听錯吧?這難道不是你所希望的結局嗎?」
「路寧!」韓若不安極了,她的語氣她的笑容,她的那兩個字「怎麼?」讓她如坐針氈,有口難言「你明明很愛他不是嗎?」
「怎麼?愛一個人跟婚姻有關系嗎?你明明不愛陳墨,為什麼會和他結婚呢?你明明也很愛一暉,當初為什麼會讓他跟我結婚呢?現在你依然愛著文一暉,想和他重新開始,為什麼又要問我為什麼選擇和他離婚呢?」
韓若低頭,她這回是真正的詞窮了,不知道要說什麼。
「怎麼?」路寧又開口了,「我的反問句,我的微笑是不是讓你覺得坐立難安,手足無措,開口難言?怎麼?你坐這才多長時間啊?你不知道!文一暉這麼跟我說話都說了兩個月了!」
韓若驚訝的抬頭看著她!
路寧看著她,「怎麼?你不信?呵呵,兩個月,他每天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是‘怎麼?’就是反問句,自嘲的神情和語氣!你說我要怎麼和他說話,我煩躁不已,可我懷孕了!醫生讓我保持心情愉快!韓若,你說我要怎麼保持心情愉快?我以為得到婚姻就能得到他的人,他的心!呵呵,我太天真了,你相信嗎?自結婚以後,他壓根都沒踫過我!你說,我要怎麼和他維持婚姻關系?」
韓若怔怔的看著她,無盡的悲哀與震驚。
「韓若」路寧看著她,臉色變了,不再微笑了,她變的痛楚而迷惘︰「當初,我能嫁給他,是命運使然,這點你我都清楚,和愛情無關,哦不,是和他的愛情無關,和我的有關,我愛他!我單純的以為,只要我足夠愛他,時間久了,他自然能發現我的好!可是我錯了,兩個月了,兩個月的婚姻生活,我包容他體諒他,可他呢,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似得,剛開始,你的影子一直生活在我們中間,我雖無奈痛苦卻還抱有希望,因為他是個重情重義的男人!可自從得知你結婚後,他就變了,你的影子也從我們中間消失了,他不在隨時陷入沉思,一臉痛楚的神情,他變的愛笑了,變的溫柔了,我驚喜不已,以為是你的結婚讓他想通了,以為是我的誠心感動了上帝,可慢慢的,我發現問題了,他的笑是那種似笑非笑的笑,他的溫柔是那種自嘲的無奈的溫柔,就像剛剛我對你說話是的語氣和笑容一樣,所以,他並沒有想通,也並沒有被我感動,他只是用這種溫柔這種微笑來疏遠我,如同冷暴力一樣,可是比冷暴力更殘忍,他把自己置身于一堵牆的後面,那堵牆的外部是用‘微笑’和‘溫柔’粉刷成的,外觀很漂亮很吸引人,里面卻是堅硬的大理石,堅不可摧,它那麼結實,那麼高那麼寬,一眼望不到頭也看不到邊,我使勁捶打,奔跑了兩個月,想跨過這堵牆去找他!可有一天,我忽然發現,不是這堵牆阻礙了他!因為這堵牆在他身後!是這堵牆阻礙了我,我撞的頭破血流想出去,傷痕累累!那一天,看到你們在公園里的情形,我就想,為什麼我不回頭呢?這樣一想,我回頭看看,才發現我身後是一片遼闊的草原,韓若,如果是你,你是選擇回到草原還是選擇去撞牆呢?」
「路寧!你該和他好好談談…」韓若艱澀的說,看來,路寧要離婚的導火索還是因為她。
「行了!」路寧打斷她︰「別再說這些違心的話了,好好談談,你覺得就像我剛才的那種語氣那種笑容我和他怎麼好好談?也就這幾天,自從我提出離婚以來,他才好好的跟我說話,我們好像又回到以前了,以前那種朋友的關系,他的眼神里又有溫度了,和我說話也不再那麼客氣的疑問句了,我也才發現,原來愛情不是最好的感情!如果我一直固執的死守著我的愛情,到最後,我和他也許真的會兩敗俱傷,反目成仇。這不是我要的!所以,韓若,我放棄了,我放棄了我的愛情,把他還給你!韓若,當初你選擇嫁給陳墨,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那天我們的談話吧,不要否認,你那麼匆忙的嫁給他,是要逃避文一暉吧!現在好了,你不用逃避了,回頭吧,記得你跟我說過,你說你和文一暉背對背越走越遠,呵呵,怎麼會呢?你結婚以後,你們確實是背對背了,可是你們卻都站在原地並沒有走,哦,可能你沒有走,但是一暉在走,他在後退,現在他退到你身邊了,他回頭了,現在,你要你一回頭就可以看到他,你們就能重新開始了,韓若,轉身吧!放了你自己也放了陳墨,成全你自己也成全一暉!」
韓若怔怔的望著眼前的這個女孩,她眼含淚珠,她震動了,她也理解了姐姐說的話‘她不是牌不好也不是運氣不好,而是她認輸了,她之所以認輸,是因為她想讓她愛的人贏!’韓若突然自慚形穢了,和路寧的‘愛’比起來,她對一暉的難舍的‘愛’,對陳墨的歉意的‘愛’都是那麼渺小如塵埃的。
路寧站起來,挺直腰板,高仰著頭,居高臨下的看著韓若︰「韓若!我羨慕你,嫉妒你!因為你一直擁有著我拼命追求的東西!韓若!」路寧的眼眶濕潤了,她拼命的眨眼,不讓眼角的那一滴淚滑落,她更高的揚起了頭「好好愛他!祝你們幸福!」說完,路寧扭頭飛快的跑走了!很快,她的身影消失在韓若的視線里,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理應高興不是嗎?可為什麼眼淚就這麼順著眼角緩緩滴落,她把頭耷拉在桌子上!內心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路寧剛走,鄰座的文一暉就朝韓若這里走了過來,他走到韓若身邊,扶著她的頭,強迫她看著他,韓若看到一暉一臉的溫柔憐惜,還有抹淡淡的失落,他輕輕的擦去她眼角的淚,擁她入懷,韓若躺在他懷里,淚水卻更多了,她想起剛剛路寧的話,她覺得她現在就像是一味毒藥,腐蝕了每個人的幸福與愛情,她對于她,一暉,路寧和陳墨這樣的四角關系頭疼不已,煩躁不已,也捋不清這錯綜復雜的關系,她最害怕選擇,可她一生都在選擇,選擇她的無可選擇,現在她有的選,可是,她卻不知道該如何選擇,選擇一暉,在愧疚中選擇愛情?選擇陳墨,在遺憾中選擇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