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澄新陪我下樓去買了一次啤酒和煙。我只覺得聚會到一半我已經倦得不行,于是拉他在街心花園坐了坐。各自抽根煙。
「你怎麼了?心情怎麼又不好了?」澄開一罐燕京給我遞過來。
「沒什麼,人太多了,鬧得我頭疼。」
「脾氣。這個圈子里的人就是這樣,你得湊上去跟人嘮嗑,搞得很熟的樣子,才能混得風車斗轉。」
「你這幾年都這麼過來的?」我有些諷刺的開口,心頭卻是酸酸的。
「阿喜,咱們就是再把自己當會事,別人也當你是新人。這舒矩,就得按規矩來辦。」
「我懂,就是作起來有點難度。」
「難道你想去當作家,一個人在家里悶著寫?我看你也成不了作家,文必窮而後工。」
「我媽讓我去HY上班。」
「听說了,這是好事。你回上海去,又能干什麼。不就是小垣的朋友介紹你去上台做舞台設計麼。那也是個從頭學的活,你還是新人。」
「人在屋檐下……走吧,回去了。」
澄新猛吸一口煙,把煙頭摔在地上,也不踩滅,那星星之火,看著讓人鬧心,于是我一腳踏熄它。
最後一群人走的賺醉的醉,只剩我一個清醒的在屋里。
床和沙發都被佔領了,我只能坐在陽台上,就算這里沒有空調,也不覺得悶熱,還有少許涼風。我一支接一支的抽煙,看外面點點燈火,這一切熟悉又陌生。北京這個地方有所有大城市的普遍性浮躁,又有她自己的鎮定沉穩。而我的房子是十年結清的,我真的能在北京這座城里呆上十年嗎?
過了一會,听到有輕微的腳步聲,我轉頭看見是西林,她有些疲憊的臉色映在月色下,是另一種嫵媚。她手頭拿著煙和火機坐了下來。
「宸靜,我好累啊~」西林把頭靠在我肩頭,像是讀書的時候,兩個人靠在一起吃冰。
「沒回國前我急著想回來,回來了,又覺得我已經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了。」
「別他媽的跟我說得那麼文藝腔。澄新是不是喜歡你?」
「女人怎麼什麼時候都能八卦?」我笑,拿過她手里的煙抽,「早年你們認識的時候你也問過我。」
「不過他女朋友也不錯。」
「澄新以前是喜歡過我,不過我和他還是適合做兄弟。這是真的。」
「你別自我感覺良好。」
「也許吧,不過不就是不。你知道我喜歡美男的。」
「ROY和我,你覺得如何?」
听她這個口氣仿佛是要談婚論嫁,我一驚,失口道︰「不合適。」
「為什麼?」西林到是很鎮靜,仿佛知道我會這麼說一樣。
「感覺不太對,他到是不錯,只是,我覺得你們站在一起,不太和諧。」
「我也覺得。」
「但是,現在談結婚不覺得早麼?」
「你以為我還去混演藝圈,混到七老八十嫁不掉。」
「其實,念書的時候我們都以為你會去演電影,當明星。你還記得那時候我們說讓瘋子做你的經紀人。結果現在你沒成藝人,他卻去做藝人企宣了。」
「你走了兩年,不知道北京天變地變。好多人,都不再聯系了。」
「我知道,我回來就感覺到,你們都變化好大,我跟不上時代了。」
「人不低頭就要頭破血流。」
這話,不就澄新幾個小時前才教育過我的麼。我苦笑,理論和實踐總是兩回事。我知道自己路漫漫其修遠兮……
清晨的陽光射進來,我竟然坐在陽台的地上睡著了。而西林已經不見身影。
一場聚會過後我的新家如同經歷了一場浩劫。看來以後可以常常讓人來聚會了,俗話說這第一次叫□□,第二次就不叫□□了。沙發上都是他們送給我的喬遷禮物,還有Fans給澄新的生日禮物,他都沒帶走。掉得一地的彩帶,還有掛燈那個「22」數字模樣的金色掛飾也月兌落一半了。我認識澄新的時候他才19歲,還是一個稚女敕的小青年,現在一轉眼都過22歲生日了,已經夠婚齡了。我頓時有點悵然。
收拾好一屋子的杯盤狼藉,重新拖過地板,扔了垃圾,屋子煥然一新,我終于可以躺在自己的大好好睡一覺了。
休整了一個星期,按照約定八號去上班,我穿得很正經的去了王叔叔告訴我的事務所辦公地點。結果趕巧王叔叔在廈門談生意,于是這次見不著他了,他說把我的事都全權交給一個叫老錢的人來處理,讓我去找他就可以了。
老錢在辦公室等我,老錢其實看起來一點也不老。不知道為什麼連王叔叔都叫他老錢。于是我開口叫了聲「錢老師」,他哈哈一笑,讓我叫他老錢便可以了。我覺得尷尬,連忙把裝著資料的牛皮紙信封遞給他。估計王叔叔關照得比較仔細,他只粗略的看了一下我的簡歷,什麼都沒問。
而我也並沒有把在北廣上過學的那一段寫進去,對我而言,這是私人的東西,至于簡歷只需要告訴別人我會什麼便足夠了。
我又把情況大致又給老錢復述了下。他連連微笑著點頭,又說看過我寫的書等等,氣氛開始緩和下來。
之後他從抽屜里拿出一份很厚的合約給我看,我迅速瀏覽。
還真是一份物盡其用的合同,包括了我的著作出版代理,劇本編寫以及按公司要求參與一定程度的媒體制作。合理而詳盡,資本家殺人于無形啊。
沒有一一看完,大致情況了解以後我爽快的簽了合約,老錢又問我要不要律師看了再蓋章。我心理頓時抽搐一下,他還真當我是什麼知名作家,不過是個寫了幾本書的小孩兒,哪需要什麼律師來幫我確認,沒讓我打雜我就阿彌陀佛了。
但我還是很遲疑的對他莞爾一笑,說不用了。矜持的架子十足。
回家以後仔細看了老錢給我的工作安排,目前我要做的就是寫劇本,然後等待公司隨時給我安插活兒。
一開始確實很不適應,總覺得自己還是沒工作的樣子,窩在屋里寫劇本也進度遲緩。
我處于一種空前的焦灼中。
日子過得有些雲里霧里,與公司的人也沒有過多的來往。原來很多事情都與我事先想象的不一樣。一個禮拜之後,去補簽了兩個協議,和公司掛了賬號。
之後老錢帶我見了一個小姑娘,秦秦。她怯生生的站在老錢身後把簽的協議和一份資料一並遞給我。原來這個小姑娘是來實習的,各字好奇怪,尤其還是本名,83年的,再看下一頁她的推薦信,嚇我一跳,是北大的學生。
我反應了一會才問老錢︰「秦秦要跟我一起干什麼?」
他啞然失笑,說︰「秦秦是給你的助手。」
我基本接近一個閑人了,還給我找個高才生當助手干什麼。這不是典型的資源浪費麼?可是老錢也不多解釋,只安慰我說︰「以後要忙的事多得去了,有個助手應該的,何況只是個實習生,什麼都不會。很多情況你以後就知道了。」
于是我只好不多說什麼,服從領導安排。
搬家以後澄新沒事了就會蹭到我家來騙吃騙喝,不過還好有他在,我還真需要向他「請教」一些行規。畢竟他也算涉足影視行業的前輩了。
寫書的圈子和影視的圈子果然還是大有不同的。
秦秦跟我接觸一段時間以後開始幫她的同學要我的簽名,听得我挺開心,畢竟他們那也是我銘家的第一學府。沒想到文化人也看我的書,雖然名氣是沒有澄新那麼大,不過我還是算小有名氣的,想著心里便暖洋洋的。呵,看來我真是完全利鎖名韁了,估計這是無藥可救的,只能這麼沉淪下去罷了。
這成敗英雄,真的是讓人難以自拔吶。
周末的時候我把秦秦叫到我公寓來玩,做了些女乃茶給她喝,不過這個天氣實在不適喝這麼高熱的飲品。
秦秦長相並不漂亮,還帶著很厚的眼鏡,可是人特別乖巧,我越來越喜歡這個丫頭了。吃過午餐後,澄新也不預先打個電話便沖到我家里來,看起來臉色還不大好。
我給他介紹了秦秦,原來秦秦是澄新的粉絲,我一時感慨,這世界太小。
不過現在的青年學生中崇拜澄新的人不計其數而且層出不窮,他的書可以賣到百萬冊,已經是出版業界的新寵,風頭很健。秦秦見到心中的偶像簡直高興得不得了。
這邊介紹完,我才想起問澄新怎麼這個時候跑過來。
他沒好氣的說︰「和董皓爭了幾句。你們女人就是那麼針大個心眼。」
「行了,別矛盾擴大化,怎麼就說到女人身上來了。」
「為了點芝麻小事也和我鬧,我東西都寫不了。」
「在一起時間長了,是這樣的。」其實我也是外行,沒有與男人處過兩年,不知道其中奧妙,只能依樣畫葫蘆的勸他。
「兩看相厭的時候快到了……」他嘆老長一口氣。
我不再說什麼,秦秦好奇得快憋死了,不過這個時候不適宜說什麼八卦。
本質里講,澄新已經算不上脾氣壞了,只是偶爾有點乖張。和董皓相處了一兩年,我知道他多數時候是謙讓的。不過人與人在一起的時間越長,越容易放下戒心和原則,彼此能容忍的界限也漸漸模糊起來。他們也算是少年夫妻了,我並不多勸澄新看開一些。因為有的東西,根本不是別人能勸的,全得靠自己。
就像他自己常說的,和董皓大多數時候都只因一點小事而引發爭吵,並不見得嚴重,夫妻吵架都是床頭吵床尾和。所以我想澄新會慢慢適應然後習慣的。
習慣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事!
炎熱的八月,我幾乎天天暴曬在日光之下。
當然不是因為我想曬太陽,而是剛好有一個電視劇的片場在北京西郊。老錢讓我去認識些人,實地參與一下制片。于是我只好帶著秦秦早出晚歸,扎根在張小豐的劇組里打雜。
說實話在入行以前我沒听過張小豐的名號,在北廣的時候也幾乎沒听人說過,看起來確實不出名。第一天老錢帶我過去的時候就遠遠看見一個剃著干淨平頭的男人拿個揚聲器在片場大呼。
老錢見他在忙就給我引薦了這個劇組的場務總監兼副導。趙雲德見我一臉菜鳥德行還真當我來打雜的,把我指使著去端茶遞水。不過他是前輩,應該的,我並不抱怨什麼。我對他恭敬有加,老錢見我這麼懂事兒也就放心的回去了。
直到中午休息的時候我才能接近張小豐。他大汗淋灕的抱著茶杯猛喝,我遞一條濕巾給他。
近看後發現張小豐很年輕,最多不過年長我幾歲,難怪並不出名。不過這麼年輕能讓趙雲德給他做副手還駛牛×的了。
「新來的啊?我說你。」張小豐擦一下臉,瞄了我一眼問道。京腔十足。
我本來是想正經給他作自我介紹的,不過陽光下我看見那一張俊朗的臉,雖然曬得黝黑,也掩不住他的英氣逼人。短短的平頭每一寸發梢上都是晶瑩的汗水。瘦瘦的高高的,干淨清爽。我不由的想跟他開個玩笑,于是裝出一副怯生生的青澀表情,點了點頭,又低著頭,用余光去偷瞄他的表情。
「哦,我怎麼不知道啊。」他繼續擦著汗水,我真想伸手幫他一把,可還是忍住了。
「是趙導讓我來幫忙的,我是北廣的學生。」
「哦,那你把那邊的兩個箱子給我拿過來。」
他竟然連我名字都不問一下,我心里有點惱怒。恐怕是女人那點自尊心被刺激了,征服欲頓時被挑起。
我把箱子抱過去,死沉死沉的,耳畔的長發絞在一起,我用力的把頭發往後甩,他看我抱著吃力,皺著眉頭走過來幫我。我也老實不客氣的把兩個箱子遞給他。我琢磨把這頭發剪了也有兩三年的時間了,可是每次都下不得決心去剪,稍微削一點便覺得舍不得。現在留得這麼長了,又是喜歡又是嫌它礙事。進退維谷。
張小豐把一個箱子當凳子墊在**,從另外一只小點的箱子里拿出幾盒飯來,先後遞給周圍幾個工作人員。然後自己拿了一盒,又遞給我一盒。我蹲在地上打開飯盒,很不習慣這麼吃飯,于是一**坐在地上。
我一直盯著他看,估計他也發覺了,于是抬起頭問我︰「你北廣什麼專業的?表演系的?」
按照我平時的風格我一定會說,您眼楮長著干嘛用的呢,就我這樣也能上表演系?不過為了在英俊的張導面前裝得像學生,我只好說,「不是。我是學編導的。」
「哦。」他又瞧了我兩眼,仿佛不相信一般。
「張導是哪里畢業的啊?」我不經意的問他,只是不想間斷我們之間的對話。
「我啊,中戲的。」他吃一口菜,又補充道,「不過我是學攝影的。」
「哦。」我對他一笑,學攝影的男人最懂得從一個女人最美的角度去看她。我這一笑絕對是發自內心的,他看著我又不說話了。
怎麼還不問我名字!真是掃興。我把筷子在飯里叉來叉去。
「怎麼,吃不習箍」他皺眉問我,陽光下他的眼楮過于明亮,我像一下子被刺傷,血從心頭某個不知名的地方涌出來。
「沒有,只是太熱了,沒什麼食欲。」
「還是多少吃點,免得中暑。」他放下筷子,遞一瓶純淨水給我,順手幫我擰開。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對每個女人都如此體貼。我開始後悔今天出門怎麼沒有稍微化點妝,這麼素面朝天的雖然很舒適,可是畢竟修飾一下我也貌似能充當一下美女。
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和張小豐的影子糾結在一起,這麼熱的天這麼油膩的飯菜,是不是預示著我往後的生活。那我寧願關上窗拉緊簾子,開著燈不分晝夜的寫作。
張小豐吃完以後,兀自的站起來也不管我。不過他還是遲疑了一下,問了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姜宸靜。」
他放下空飯盒什麼也不說的就去監看器那邊了。走得非快,跟一陣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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