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川雪出了房門,腳底像是生了風,一路往上,藍芷眼里呼呼的掠過許多的樹葉,仰頭卻只看見非川雪的銀發,她就索性閉上眼楮,抓住非川雪的領子。
良久,非川雪道︰「阿芷,你閉上眼楮做什麼?」
藍芷這是才睜開眼楮來,看到眼前的一切事時,微微張口道︰「好美!」
入她眼的是一片舒展開去的密葉,層層疊疊,密葉之中還伸出許多小花來,那些花藍芷見過的,是非川雪房中那些從牆壁里長出來的那種,發著淡淡的幽光,在密葉之中像是瓖了無數的星子,天上的星辰落下來也!不過如此,但是此刻天上卻沒有星星,而是一輪巨大的圓月,原來他們這是在巨樹的樹頂啊,藍芷再一次感嘆︰「真漂亮啊。」
非川雪略微得意道︰「你看看吧,我早就說過,青丘可比丹穴山好多了,你說是也不是啊?」
藍芷吶吶道︰「確實好!」
「那阿芷可願意一直陪著我呢?」
「好!」藍芷看得有些痴了,想也不想就應了他,非川雪一陣激動,喊道︰「真的真的,阿芷你說的是真的?」
藍芷回過神來道︰「我說了什麼?」然後兩三蹦的就從非川雪的肩膀上躍了下來,尋了一個樹丫子就坐了下來,嘆了口氣道︰「要是那次尋到了殿下,殿下就也可以看到了,真替他遺憾,下次要是他也來青丘,你還會帶我們來吧??????」
「阿芷,你能不能不說那只死鳳凰?」非川雪打斷他,遞給藍芷她的小酒壺,然後自己也拿了個杯子,斟滿一杯酒,舉起手來,風流的韻味就露了出來,他舉目看去︰「今晚的月亮好圓啊!」
藍芷問道︰「今天是九月十五吧?」
非川雪點頭︰「阿芷,怎麼了?」
「今日是我的生辰,我十七歲了。」藍芷說著,仰頭喝了一口酒︰「也就是我就快要死了!」
非川雪聞言,並沒有回答她,而是用手指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難得的輕聲到︰「你不用擔心的,我非川雪是不會叫你死去的,就算得罪了這天地,我也不會教你死去。」
藍芷低頭喝酒,眯眼看腳下的那一片星星點點,也許真的就活不過十八歲的吧,即便是入了大荒,莫不是她還是逃不了前幾世的命運?
凡人再長壽,總也只能活百十來年,但總是能活得多姿多彩,藍芷覺得,她雖然是個凡人,但也還是覺得活不夠的。
許是下午剛剛睡過,許是兩人酒興上來,酒喝掉了一堆,藍芷坐在樹丫子上,小短腿輕輕的晃蕩著,涼如水的夜風將小川子的藍袍銀發楊展開來,也將那些小花吹上來,藍芷仰頭,看著一朵花慢悠悠的往她的臉飄過來,她張開嘴巴,那句「好漂亮」還沒有說出口,就被那朵花整個的將腦袋給蓋住了。
小川子將那花從她腦袋上拿開,放到手心上,呼的一口氣吹開,道︰「看來這花也覺得你好看呢。」
藍芷腦袋懵的一下,打了一個哈欠,眼里蒙上了一層眼淚,眯著眼楮看著不遠處突然出現的那一個懷抱七弦琴的青衣人。
她扯了扯非川雪的頭發︰「小川子,那個是哪個,好眼熟的說?」
非川雪沿著她指的方向,打了個哈哈︰「長琴兄!你進來我這青丘居然沒有人攔你,當真該好好說教說教他們了,這天都沒有亮足,他們就偷懶了?阿芷,你說是不是。」
長琴立在離他們幾丈遠的樹丫子上,懷里依舊抱著那張七弦琴,藍芷打了一個哈欠︰「長琴兄!哦,不,長琴殿下!」
長琴略微驚愕的看著變成幾寸的藍芷,微微笑道︰「小姑娘,我們這是幾次見面了?你怎的就變成這個樣子,倒是好看了不少。」
藍芷不由回嘴道︰「謝謝殿下夸獎,小女子受之無愧,倒是長琴殿下,你怎麼跑到這里來了?楚楚不跟你一起來的麼?」
長琴微微頷首︰「一直在尋她。」
藍芷再扯了扯非川雪的頭發,低聲道︰「小川子,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楚楚一直喜歡長琴殿下的。」
非川雪大聲問道︰「楚楚是哪個?」
一旁長琴的表情突然間凝重了起來,叮的一聲撥了撥七弦琴︰「本就不打算進來青丘的,現下,告辭了!」說完揚起青衣,便往樹底下掠去,絲毫不理會非川雪在後面大喊︰「你就這麼走了,我這里有好酒你不要了嘛?這可以天上地下難得一見的啊,長琴兄,長琴,臭彈琴的??????」伴著非川雪吵架一般的聲音,長琴的身影已經看不見了。
藍芷嘀咕了一聲︰「楚楚,真的喜歡他啊!」
非川雪歪著頭看了藍芷一眼,伸手又將她放到肩膀上,藍芷道︰「看一下日出不好麼?」
非川雪便又將她放到樹丫上,有些不滿的說︰「可是我不能陪你了,我要下去,家里來客人了,我再不出去的話,那人會砸了我的地盤的。」
藍芷沉吟了一會,便喊住他︰「客人?我也要下去,我要去看看。」
非川雪口中的之人,與其說是客人,到不如說來的是不速之客,也記事不請自來的那個不壞好意的人。
那人坐在大殿之上,一身黑衣卻顯得那人愈加高大,模樣老成而又英俊無比的臉上一只眸子是雨後晴空一般的湛藍,一只是海底掘出的萬年琥珀,對著進來的非川雪和藍芷微微笑一笑。他一只手捏著一個銅杯,一只手在高坐的扶手上噠噠的敲著。
異色瞳?藍芷心里咯 一下,有這樣眸子的人大多是性子暴虐的,怎麼的眼前這個人卻面如秋水?
非川雪一見他就嚷道︰「你怎麼坐在我老子的位置上,我都要等到他死了我才能坐,你這個人可真心不講道理。」
藍芷額上滴下一滴冷汗,非川雪說的這句話,她怎麼听怎麼覺得怪異。
那人沉默了一會,不緊不慢的說︰「我此番來,是要跟雪公子說一件事,公子听了不要生氣。」
非川雪皺眉︰「我不想听,你走吧,我曉得你要講什麼,我老子不會答應的。」
那人卻笑了,一眼看見在非川雪肩膀上的藍芷,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大笑起來︰「這個小姑娘好生有趣,定是被那焦僥光照到了吧,小姑娘,你好走運。」
藍芷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要是公子覺得走運的話也去試一試好了,我也就不那麼寂寞了。」
「寂寞?有我你還寂寞,我好傷心。」非川雪大聲嚷嚷著,接著指著那人︰「滾吧滾吧,我不喜歡你。」
那人站起來,走到下位子,眯了眯眼楮對藍芷道︰「小姑娘覺得寂寞,那麼去魔域做客如何?」隨即對非川雪道︰「大荒都傳言雪公子有不同于常人的風流,現下看來,口味還真是別致??????」
「閉嘴。你信不信我打你,你以為我打不過你麼?」非川雪上前一步,一副擼起袖子就要與人家拼命的模樣,那人異色眸微眯,身上的衣裳無風自動,藍芷雖然依舊坐在非川雪的肩膀上,卻覺察到了一股子壓抑,她對非川雪說道︰「小川子,你要打架??????」那個「嗎」還沒有吐完,藍芷覺得有一股熱浪向她撲過來,她一下子沒有反應,被彈到了一根柱子上,順著柱子滾落下來。
藍芷吃痛的爬起來,剛剛扶住幾近斷掉的腰,迎面飛來一個火球,她往地上滾了一滾,略微驚險的閃過了,紅衣卻被燒了一角。
許是小川子平時無賴慣了,與那人打架,拂袖將火球揮得到處亂裝,大殿燒的燒,撞的撞,毀壞了不少的物件。藍芷躲到打柱子後頭一邊閃火球一邊暗自感嘆,以前說非川雪與流岸打架,將昆侖山的奇異花草毀之殆盡,起初藍芷還覺得胡扯,但此番看來,還是有一些道理的。
柱子又被重重的擊了一擊,窗子外面有樹葉落下來,藍芷只覺得地動山搖,這才想起來這大殿是建在樹干之中,若他們倆不停手這株樹如何禁得住折騰?憂慮之中,她有疑惑起來,這青丘的狐狸好歹不少吧,怎的鬧成這樣,他們連條尾巴也不露出來?
為了自身與老鼠考慮,藍芷決定勸一勸架。
于是她冒著腦袋被燒出窟窿的危險,順著樹干牆往一直爬到頂,看準了打得難分難舍的兩人,眼一閉,心一橫就縱身一躍。
她在打一個賭。
賭兩人會對她手下留情。
落入紅紫纏繞的光里,藍芷只覺得全身上下一片灼熱,接著就對上一兩雙眼楮,一雙狹長略帶驚愕,一雙異色微微嘲笑,藍芷跌進一個柔軟的掌心,仰頭吼道︰「看什麼看,沒見過勸架啊。」
非川雪收了手,指著與他打架的人,怒目而視︰「你,你背過臉去,不準看,你好不要臉,快點把阿芷放開,快點??????」
那人將藍芷托起來,緩緩道︰「凡人有一句話叫做‘非禮勿視,非禮勿言’的,你不也是看了麼,這樣子誣賴在下,公子可真是風流??????」
非川雪吼道︰「你就是個不要臉的,你們魔族都是不要臉的???????」
那人若有所思︰「我哪里不要臉了?」
「??????」藍芷听他們倆你一言我一語談論關于要不要臉的問題,她腦袋有些發昏,剛到爬起來,覺得身上一片冰涼,底下頭一看,了不得,自己身上的紅衣被盡數燒毀,現在,只剩下一件破了好幾個大洞的里衣,她記得在凡界青樓里頭的那些個姑娘,貌似都沒有這般的露得多過,腦子里豁的闖入一句話︰春光乍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