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域 八、 龍形戒指

作者 ︰ 聞繹

「怎麼呢?」她的臉色已經有了一點細微的變化。

鄭光楠笑著說︰「好象,就好象更不了解你了。」他用溫和的目光直視著她的眼楮,放低了聲音,「說真的,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人。你能告訴我你是什麼人嗎?你以什麼為生,你每天都干些什麼?顯然你沒有丈夫。這個房子里沒有男人用的東西,也沒有孩子用的東西。也許這是你的另一個家,這我拿不準。但想到我可能是你的……‘外室’,這實在叫我感到滑稽。」他勉強地笑了一下。

林希湘看著他,表情已經十分冷靜。

「你呢,也從來沒有問過我的情況。我有沒有妻子,有沒有孩子,我是個醫生這你當然知道。可是希湘,我們的感情已不是一般情人的感情了,這你知道。我們相互需要,非常的需要,可你從沒提出結婚這一類的事來,甚至連暗示也沒有。希湘,」他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我是一個五十歲的人了,我不可能帶著這個疑問一次一次地到這里來。你能告訴我這一切嗎?讓我對你,有多一些了解?」

此時,林希湘的臉發玉一般地白,她肩背挺直,微揚著下巴。她長長的眼楮眯成一條縫,掩藏著她已有些冷峻的目光。鄭光楠有些驚訝地看著她,他從未見過她的這種表情。

她把牛女乃斟滿他的杯子,遞給他抹好果醬的面包片,仿佛很隨意也很平靜地說︰「快吃吧,一會兒就要涼了。」

「希湘,」鄭光楠輕聲喚她。

她喝掉自己的牛女乃,用紙巾擦擦嘴,輕聲說︰「你慢慢吃。中午我還有事,要先走了。很重要的事。」她起身向臥室走去。走到門口時她停下來,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回頭說︰「光楠,我愛你,你知道嗎?非常非常的……愛,請你相信我。」淚水在她的眼楮里晶瑩地閃動,「也許我將來會告訴你……現在不行。」她轉身進了臥室。

鄭光楠默默地坐在桌前,這個時候他什麼也吃不下去了。剛才的歡樂和溫馨已如柳絮似的隨風而去,他對自己說過的話沒有了把握。

一一

上午8點45分

沙傳泰穿著一件長及膝蓋的藍卡嘰布工作服,象個倉庫保管員。他仰靠在一張咯吱作響的舊沙發椅上,兩腿交叉著翹在旁邊的紙箱上。腋下仍然夾著手槍,罩衫里面的腰帶上扣著對講機。他問︰「小楊,還沒來嗎?」聲音里顯得有點不耐煩。

小楊從窗前回過頭來說︰「還沒有。」

王庭臣坐在房間的另一頭,和兩個穿海關制服的人低聲交談,他們面前的長條桌上攤開著一張港口集裝箱區的平面圖。

他回頭說︰「傳泰,消息說是九點到,我看九點半能到就不錯了。再等吧。」

沙傳泰明白,內線傳來的情報總是這樣,時間不準,情況不準,還往往落空。他不知道王庭臣的內線是誰。王庭臣是刑警隊長,他的上司。他不敢向他多打听。關于內線,誰也不會互相打听,這是做警察的規矩。

他起身走到窗前,和小楊一起看著窗外。

去年在貨棧街發生了那件事以後,小楊總是和他保持一點距離。他知道小楊對他那麼快就開槍有看法。事實上,在案情討論會上就有人抓住這一點質問他。他只能解釋說,當時事情發生得太快,來不及多考慮,而那家伙又正要開槍。他听到有人說︰「那家伙再怎麼著,也沒你這麼好的槍法。」對此,他只能裝作沒听見。現在,事情總算過去了。

他們現在都呆在港口外面的海關檢查站里。這里是一個很大的集裝箱碼頭,為此專設了一個檢查站。那些集裝箱檢查過以後就可以裝船了。

王庭臣的線人報告,有人要利用集裝箱走私黃金。這使他們既吃驚又可笑。傻瓜才會用集裝箱走私黃金呢。不過世上的事是說不準的,也許偏偏會有人冒這個險。他們還是來了。

楊和平踫踫他的胳膊,說︰「沙隊長,你快看!」

遠處的公路上,出現一隊重型集裝箱卡車,正向這邊駛來。沙傳泰低頭看看表,剛好是九點整,這使他有些意外。他回頭招呼了王庭臣,領先向門口走去。

他們下樓走到院子里。巨型集裝箱卡車一輛接一輛駛進檢查站。海關的人忙著登記,並指揮卡車開到各個檢查點。王庭臣站在門口,注視著開過的卡車。內線的情報說,那個集裝箱箱號的最後一個數字是8。他注意到,只有一輛車箱號的最後數字是8。

他向沙傳泰和小楊點點頭,跟著這輛車走進檢查點。他們將檢查這輛車,其余的車仍由海關的人檢查,這是王庭臣剛才和海關的人商量好的。一般來說,海關不喜歡刑警隊插手他們的出口檢查。但既然是他們提供的情報,便只能算做例外了。

在檢查點上,幾名刑警和海關工作人員圍住了那輛卡車。在他們後面,還有一些拄著杠棒拿著麻繩的搬運工在等待著。

海關的人打開集裝箱,里面裝滿了瓷器和玻璃工藝品,還有一些別的工藝品。都是大路貨,包裝的方式上大箱子套小箱子,大盒子套小盒子。倒是藏東西的好地方。

沙傳泰說︰「這可夠我們干的。」

王庭臣揮揮手,「開始吧,卸車!」

那些搬運工們開始的車上的箱子搬下來,在空地上一一擺開。

這個時候,在海關檢查站的南面,隔著一條寬闊的馬路,是南方經濟貿易中心,十八層高的玻璃幕牆在陽光下映照著藍天白雲。在頂層的玻璃牆後面,一個人舉著望遠鏡向海關檢查站里張望。幾分鐘之後,他轉身走進辦公室,拿起桌上的電話說︰「羅杰先生,一切都和你說的一樣,他們開始檢查了。」

在電話的另一頭,羅杰先生點點頭,「好,我知道了。」他放下電話等了一會,撥了另一個電話,問道︰「是安東尼•福倫查先生嗎?」

一一

上午9點10分

白雲飯店,1502號客房里,安東尼•福倫查先生放下電話,沉思著揉著下巴。這就是說,戰斗已經開始了。

這最初的小較量總是使他心動加速,並顯得有點失常。他知道他總是這樣的。但這關系不大,一旦戰斗全面展開,他會變得非常冷靜,非常精細的,直到取得最後的勝利。他相信他一定會取得最後的勝利。

福倫查先生是個果斷和堅強的人。年僅32歲,來自美國芝加哥市一個很有勢力的家族。

他身高六英尺一英寸,肩膀寬闊有力。長期的戶外活動,使他的皮膚呈淺棕色。他的頭發是黃色的,有些卷曲。眼楮則是藍灰色的。有時候是藍色,有時候是灰色,隨著他的情緒變化而變化。他的鼻子向前突出,但不過份。下鄂則象台鉗一樣結實有力。假如說他每天只吃生鐵塊的話,可能也會有人相信的。他是個生性喜歡吃生鐵塊的人,給人的印象也是如此。他的兩個哥哥嘲諷地對他說︰「你干嗎不到中國去?」于是他就到中國來了。因為他兩個哥哥的意思是說,中國就是個生鐵塊。

他晃了晃玻璃杯中的酒,杯里的冰塊發出叮當的響聲。他仰頭喝了一大口。這是他起床後的第二杯酒。如果他父親知道了,準會大發脾氣的。

安東尼放下酒杯,打開桌後的壁櫥,從擱板上拿起自己的公文包。他回到沙發上坐下來,打開公文包。在放護照的小夾層里,一個環形的小東西撐起柔軟的皮革。他把兩個手指伸進去,拿出一個小小的戒指。

這是一枚白金戒指,精致的龍形盤繞成環形。龍身上的鱗甲精細而美觀。在大張的龍嘴里,含著一粒小小的紅寶石。這是他對中國有了一些了解之後,又一件讓他感到神密的事。

中國人講究信物,從男女定情的手帕,到皇帝的玉璽,都是信物的演變。而綠林好漢們也有自己的信物。給他這個戒指的人告訴他,他可以憑借這枚戒指得到最有力的幫助。這叫他簡直不敢相信。

在紐約時,他把這個戒指交給一個熟悉的老珠寶商作鑒定,這個珠寶商同時還是一個手藝精湛的金銀匠。

安東尼問他︰「你看它值多少錢?」

老珠寶商向這個戒指瞟了一眼,「中國貨,對嗎?三百美元吧。」他接著又看了一下,「做工很精細,也許五百或者五百五十美元。你知道,紅寶石雖然好看,卻並不怎麼值錢。假如你要出手的話,憑我們的關系,我可以給你這個價。」他咯咯地笑起來,「你當然不會指望用這點錢去付帳單嘍。」

「當然不,」他說。

「那你干嗎不把你心里的想法說出來呢?」老珠寶商笑著說。

「我想知道,它能不能復制。」他注意地盯著珠寶商。

「福倫查先生,任何東西都是可以復制的。」老珠寶商很自負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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