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域 七十七、 凶險早晨

作者 ︰ 聞繹

他剛走出門,就听見有人正在推開車庫的大門。大門發出轟轟的響聲,一片青白色的晨光象巨斧一樣劈進黑暗的車庫里。

那人放開喉嚨喊︰「嗨,哥幾個賭錢不要命啦,到現在還沒完呀!」說話的人突然變了聲調,他回頭叫道︰「哎呀,這是怎麼啦!老孫,你快來看呀!」

沙傳泰眯起眼楮。

外面的天真的已經亮了,淡淡的薄霧籠罩著外面的屋頂。

兩個三十歲上下的人正呆立在車庫門口,驚訝地看著腳下的尸體。血在死者的身下漫延出一片紫紅色來。

他們同時抬起頭,看見了滿臉殺氣的沙傳泰。接著,他們透過他身後的小門,看見小屋里橫斜的尸體。

他們都瞪大了眼楮,痴痴的看著沙傳泰。他們看見沙傳泰從衣服底下抽出匕首時,都恐懼地喊叫起來,轉身向門外跑去。

在這樣的時刻里,沙傳泰來不及多想什麼。他用力甩出手中的匕首。那匕首象子彈一樣飛出去,扎進一個人的後背。那人慘叫一聲向前撲倒,順著水泥地面向前滑去。

另一個人則張開雙臂,像瘋了似的沖出公司的大門,一直跑到街上。他喊叫的聲音因受到驚嚇而變得尖厲觫人︰「啊!──殺人啦!殺人啦!救命呀!」

街上已經有了行人,晨練的,買菜的,上班的,他們都驚愕地回頭張望,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沙傳泰緊跟著追了出來。他看到街上的情況,便知道再追下去已經毫無意義了。他停下來,然後向他停放摩托車的地方跑去。但他沒跑幾步不得不再次停下來。他看見在他的摩托車旁,站著兩個戴紅袖標的聯防隊員和一名警察,他們正隨著喊聲向這邊張望著,並用驚疑的目光看著沙傳泰。

他停下來向周圍打量,一時不知該如何才好。他發現人們都用恐懼的目光看著他。

就在他遲疑的這一兩秒鐘里,一輛停在路邊的棕色的出租車突然起動,並且不顧一切地在路中間急轉彎,掉頭向他駛來。一個女人從車窗里伸出手向他揮舞,尖聲叫著︰「快呀!快呀!快上車!」

他看清楚了,那是江蓮蓮。她臉色蒼白,一雙眼楮驚恐地瞪著他。

一一

早晨6點15分

她猛地從惡夢中驚醒過來。她身體痙攣著,用力掀開毛毯坐起來,身上已有了一層薄汗,頭發一絲一縷地粘在額前。

她總是夢見黑暗的牢房。在黑暗中,十幾雙閃著綠光的眼楮向她猛撲過來。她的脖子被人扼住,雙手被分開在兩邊,冰涼的水泥地象刀一樣剌進她的身體里。

在她夢中的記憶里,全部都是恐懼和屈辱。她難以擺月兌這些烙印在心里的恐懼,每次從惡夢中醒來,只能在黑暗中默默地熬忍著。

她把枕頭抱在懷里,竭力平復內心的恐懼和哀傷。在這個時候里,孤獨就象潮水一樣淹沒了她。她真希望這個時候鄭光楠會在她的身旁,摟住她,呵護她。

哦,有他在身旁該有多好。他的**會溫暖她,幫她擺月兌恐懼。

她不知道她和鄭光楠最後會怎麼樣。她對人生早已沒有明確的把握了。她總覺得自己不過是處在一個過程之中。這個過程不知會在哪一天嘎然而止,而那時,她會剩下什麼呢?

哦,是了,我懷孕了。她明白,她有了鄭光楠的孩子。是曹明維告訴了鄭光楠。這是她唯一可以剩下的財富,一個孩子。有那麼一天,她會在懷里抱著一個小小的嬰兒。是的,這也許就夠了。她會給他全部的愛。

這個時候,林希湘輕輕地撫模月復部,想感覺出什麼異樣來,但她一點也模不出來。她想,等吧,也許再過一兩個月就會有一些感覺了。她無法想象她挺著大肚子會是什麼樣子。毫無疑問的是,她會感到很高興的。

她此時感覺好了許多。外面天已大亮,一線金色的陽光已透過窗簾縫照射到牆上。她想,今天還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還是早些起吧。

她下床拉開窗簾,赤腳走進浴室洗漱。

七點三十分,她正坐在梳妝台前梳理頭發的時候,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她嘴里叼著發卡說︰「進來吧。」

門開了一條縫,伸進來一個圓圓的腦袋。樓下雞粥店的小來保鼓著胖乎乎的腮,笑嘻嘻地說︰「希姑,你起床了嗎?」

希姑嗤地一笑,「你瞎眼了,沒看見嗎。」

小來保笑著走進來,手里提著一個竹篾編的食盒,「起來就好,吃早飯了。」他手腳麻利地把小圓桌上的花瓶移開,用帶來的毛巾擦淨桌子,打開食盒,把里面的飯菜一一拿出來。

「今天吃什麼?」希姑問。

「今早是雞粥、小花卷、煎雞蛋,還有幾樣醬菜。今早做了一籠水晶湯包,挺好的,一會兒你嘗嘗。」

希姑回頭瞥了他一眼,說︰「來保,今天有什麼事嗎?我看你好像和往常不一樣。」

來保笑得臉都紅了,眼楮眯成了一條縫,「一會兒跟你說,你先吃飯。」卻又說︰「是我爹的事。」

希姑「哦」了一聲,點點頭。她梳好頭,洗了手,在桌旁坐下來吃飯。

來保推開門,對外面說︰「你進來吧。」

一個女孩子靜悄悄地走進來。她提著吸塵器、水桶和抹布。她笑著說︰「希姑好。」希姑點點頭。女孩子走進里屋,不一會兒,里屋傳來吸塵器的嗡嗡聲。

希姑問︰「來保,藍伯來了嗎?」

小來保急忙說︰「來了,來了有一會兒了。陪升老板在店里吃飯呢。」

希姑點點頭,看來事情進行的很順利。她覺得今天早上很好,她的心情完全扭轉了。她看了一眼站在桌邊看她吃飯的來保,問道︰「你爹怎麼了,他好嗎?」

「他挺好。他叫我謝謝你呢。他說你介紹的大夫特別好,看得好仔細,還給他安排了床位。他說鄭大夫真是個好大夫,叫我一定謝謝你。我說謝有空口謝的嗎?你猜我爹怎麼著?」

「怎麼著?」希姑問。

「我爹那個財迷你還不知道嗎,他掏出一張‘兵’,叫我給你買樣東西表示謝意,一張‘兵’呀!」來保夸張地說。

希姑哈地一聲笑了起來,「好,好,一張‘兵’也是錢嘛,大不了你再多添一點就是了。」

小來保張大嘴「哇」了一聲,「我添一點算什麼,添一千你也不希罕呀。再說,我送是我的意思,這張‘兵’是我爹的謝意,不是一回事,你說是不是?」

希姑越發笑了起來,「好,好,說的有道理,你就說你用這張‘兵’給我買了什麼吧。」

小來保笑得眼楮更加小了,臉也紅了起來,「我給你買了這個,不知你是不是喜歡。」他變戲法似的從衣服底下掏出一個小紙筒,小心地打開來,里面竟是一支盛開的紅玫瑰。

希姑覺得心里一下子變得溫暖起來。她覺得今天早上就差一朵花了。她接過紅玫瑰,看得出來這花挑得十分仔細,火一樣紅艷的花瓣,碧綠如洗的女敕葉,竟是一點瑕疵也沒有,花枝的切口用綠色的塑料薄膜包裹了一小塊含水的海綿。

她點著頭說︰「很好,回去告訴你爹,就說我謝謝他的花,我很喜歡。」她把玫瑰花插在胸前的扣眼里,起身去照鏡子。她回頭說︰「來保,你把早飯收了吧,我不吃了。順便請藍伯和升老板上來。」

來保高興得紅光滿面,收拾好碗筷就走了。

幾分鐘後,藍子介陪著孔升祥走進來。升老板一進門就露出夸張的表情,拍著雙手說︰「哇,希姑你真是太美了。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紅呀!」

希姑淡淡地一笑,「是玫瑰。升老板,看樣子咱們的生意很順利,是嗎?」

「是的,是的,我已經收到電報了,藍伯也收到了。估計晚上就能運到。哇,真是太好了。」他興奮地搓著雙手。

希姑向藍伯點點頭,「藍伯,那咱們就和升老板結賬吧。」

藍伯從皮包里取出兩張轉賬支票說︰「升老板,支票我已經準備好了,這一張是香港匯豐銀行的,四百一十萬港幣。這一張是工商銀行的,一百三十萬人民幣。你的那一份,可都在里面了。」

升老板連連點頭,「好,好,太好了。」他收好支票,立刻起身說︰「那麼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以後還有用得著我的地方,請隨時給我打電話,好嗎?再見。藍伯,再見。」升老板殷勤地打著招呼,先離開了。

希姑讓藍伯在沙發上坐下來,她想了想問︰「上午的見面地點弄好了嗎?」

藍伯點點頭,「都已經安排好了。小趙也布置好了警戒。」

「時間呢?」她靜靜地問。

「定在九點半。另外,那個安東尼堅持要馮振德也參加,他們要一塊來。」

希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一瞬間就感覺到了安東尼的奸詐和狡猾。隱隱的,她感到這件事有些麻煩,她有些後悔同意這次見面了。她想,只能到時候再說了。

她問︰「你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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