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急急忙忙地在前面增加了桌子和椅子。幾分鐘後,省廳和市局的頭頭們都擠進了會議室。最後進來的是童振遠和省安全局的一位瘦得象麻桿一樣的副局長。市局的副局長陳正中坐在長條桌的最邊上,會議由他主持。
王庭臣首先匯報了整個案情和上午的行動情況。接下來,幾個行動小組的負責人開始匯報各處調查的情況。
「馮振德運輸公司的凶殺案,現在已經可以確定是沙傳泰干的。現場有他的指紋、腳印、還有他留下的上衣,外面有他的摩托車。幾個目擊者也從照片上指認出他來。」說話的是一個胖胖的中年人,草綠色的警服緊緊地繃在他的身上。「他這麼干的目的目前還不能最後確定,但他確實殺了七個人。還有,他離開現場的時候,穿的是別人的衣服。」他說完就坐了下來。
一個皮膚白晰的年青刑警站了起來,「我是負責調查沙傳泰的妹妹的死因的。法醫經目測,已初步確定她是死于氰化鉀中毒。當然要確認,還得等解剖化驗以後才能確定。我要請示一件事。我們檢查時發現,沙傳泰在桌上留下一封信。他在信中說,他的所作所為,和他的妹妹沒有任何關系,希望能好好地安葬他的妹妹。他提出要求說,請不要解剖她,說她是氰化鉀中毒。」他說著,從文件夾里取出一張紙,有人替他傳遞到前面來。
他仍然站在那里,有些不安地看著周圍的人,似乎在尋找著某種支持。他接著說︰「我還有一句話,」他說道,但聲音已經沒有剛才那麼有把握了,「怎麼說呢,這個沙傳泰確實犯了罪,這是我們大家都沒有想到的。不過作為一名刑警,我以前確實……確實挺佩服他的。在我們這一行里,他是把好手。再說他的妹妹,我們大家都知道,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姑娘,非常漂亮,可惜下肢癱瘓了。那姑娘,是個好姑娘,我們好多人都是知道的,我們以前都常去他家,都見過的。我們……我們不希望把這個姑娘弄到手術台上去。這麼說吧,她是個……她是個藝術品,是真的。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了。」他猶豫著看了看周圍,這才坐了下去。
會議室里很安靜,暫時並沒有人急著站起來發言。那些刑警們都無聲地看著主席台上的廳長和局長們。
童振遠說話了,「我看,是不是可以這樣,我們盡可能不去動她。」
坐在中間的長著滿頭白發的老廳長點了點頭,底下立刻傳來松了一口氣的聲音。
那位年青的刑警又站了起來,「報告,還有一件事,小楊,就是楊和平,我想可能受剌激了。因為那個姑娘的死。是他第一個發現那個姑娘死亡的。他的精神有點不太正常了。他總是念道那個姑娘,嘴里總是說,你怎麼不等著我來呢,你怎麼不等著我來呢。他可能……」
童振遠向他招招手,「好了,你坐下吧,這件事我們知道了,我們會處理。」
另一名刑警有些遲疑地站起來,「我可以匯報嗎?」童振遠向他點點頭。「我這里匯集了幾個案子,經初步調查,都與沙傳泰有關。一個是貨棧北街218號的張富。為了沙傳泰在北郊監獄毆打犯人的事,今天早上我們去調查張富的時候,發現他被人殺死了,尸體被裝在一個破木箱里。今天中午十一點多鐘,我們接到報告,有人反映離沙傳泰家不遠的一個垃圾箱里有異味。開始我們沒太注意,我們覺得垃圾箱嘛,總是有點味的。後來我們想到那里離沙傳泰家那麼近,未免太巧了,就派人去看。結果發現了一具尸體,是個年輕人,脖子被擰斷了。這是第二件。第三件是馮振德的老婆,初步確定是昨天夜里被殺死的。人死在床上,跟她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年輕人。從現場看,他們在死之前肯定沒有干好事,都赤條條的,的分泌物很多。」
有人低聲地笑了起來。坐在門口的王庭臣站起來一瞪眼楮,笑聲立刻消失了。
「我說完了。」那個刑警急忙坐了下來。
童振遠轉向王庭臣,「你有補充的嗎?」
王庭臣站起來說︰「有一些。」
他的臉色很不好,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坐在前面的廳長和局長們。
他輕聲說︰「我和沙傳泰的接觸比較多,以前沒發現他有什麼問題,只是覺得他有點封閉。從去年開始,我對他有了一點看法,但不明顯。他的工作很出色,破案率高。只是最近幾天才對他的情況做了一點調查,我和省廳的童處長談過一點。我初步調查了沙傳泰最近幾年的工作情況,我覺得他在一些案件上有高抬貴手的嫌疑。而他抬手的幾個案子都和馮振德有或多或少的關系。初步判斷是,他在給馮振德幫忙。聯系他在北郊監獄毆打郭金林的事,特別是最近他殺的幾個人,估計他是和馮振德鬧翻了,或者被馮振德逼急了,所以要殺馮振德。馮振德除了運輸公司之外,還有一家旅游公司。經調查,旅游公司除了有一些偷稅漏稅的問題外,還沒有發現別的問題。但運輸公司里的問題就很大了,里面的人很復雜。目前發現有各種嫌疑的人已經有十幾個人,其中還有通緝犯,目前我們正在調查。」他看了看童振遠,「主要的問題就是這些。」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皮膚黑黑的刑警走進來。他向著王庭臣說︰「老王,你完了嗎?」
「完了,你說吧。」他坐了下來。
剛進來的人就站在門口說︰「我是負責處理機場上沙傳泰的尸體的,那邊工作還沒有完,我先匯報已經掌握的。是這樣,和沙傳泰在一起的女人,現在查明是一個叫江蓮蓮的女人。她沒有工作,實際上是個暗娼。給她拉皮條的是一個叫張富的人。听說這個人已經被沙傳泰殺了,是嗎?」有人向他點點頭。「知道了。對沙傳泰我們沒有什麼補充的。但是我們從他身上找到一個紙條,可能很重要,可惜已經被燒得差不多了。技術室的人剛剛把燒剩下的紙片做了固定處理。這個紙條是寫給王隊長的,上面提到了黃金。下面大概是地址,可惜已經看不出來了。」
童振遠一听提到了黃金,立刻說︰「請你把紙條傳遞到前面來。」
那人把一個硬紙板交給前面的人,它很快被傳遞到會議室的前面。廳長和局長們先後看了,他們都沒有說什麼。
紙板最後被傳到童振遠的手里。他立刻看出來,這張紙條雖然重要,卻已經沒有什麼用處了。很明顯,這張紙條曾被一折成四,所以四個角和中間部分被燒掉了。其中最重要的部分已經沒有了。殘缺的部分被用膠水小心地粘在紙板上,並被蒙了一層透明薄膜。
從署名和字跡上看,這紙條無疑是沙傳泰留下來的。他也許想以此將功折罪。他在最後說︰「請原諒我!」也許就是這個意思吧。
紙條最上面的兩個字無疑是「黃金」,盡管「黃」已經被燒掉了一部分。「黃金」二字下面可以肯定是地址了,是「秀嵐山」附近的某某「巷」。童振遠雖然對這個城市並不熟悉,但他知道秀嵐山是一個很大的範圍,周圍的小巷多如牛毛。最後的什麼「室里」就很難說了。是指什麼「室」呢?某個辦公室里?某個儲藏室里?某個更衣室里?還是某個地下室里?能用上「室」的地方實在太多了。他想,似乎地下室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秀嵐山那一帶由于地勢高,也由于過去那一帶有錢的人多,所以地下室也很多,甚至不怎麼富裕的人家也有一個小小的地下室。過去日本人侵略的時候,許多有錢的人都修建地下室用以儲藏財產。再就是動亂時期提倡深挖洞,廣積糧,這個城市新挖的防空洞、地下室也多集中在秀嵐山這一帶。童振遠不由皺起了眉毛。
他把這個硬紙板遞給身邊的副局長陳正中。他注意到陳正中的臉色時,心里不由微微地一動。他想起上個星期六,他在這個會議室里講課時,曾不經意地注意到他的表情。他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要疑心太重,但這個細微之處還是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印象。他用眼角的余光注意著陳正中的舉動。
陳正中看過之後,把這個硬紙板遞給站在門口的王庭臣看。不久,他漫不經心地把紙板從王庭臣的手里收回來,很隨便地把紙板夾在面前的文件夾里。童振遠感到自己的疑心更重了一點。他想,走著瞧吧,他要看看到底會出什麼事。
這時,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刑警站了起來,他的表情十分嚴肅,他說︰「我和小杜,今天上午負責跟蹤林希湘。我們是從她的家門口開始跟蹤的。開始時,一切順利。我們很謹慎,我敢肯定他們沒有發現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