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一頓早飯,再邊沐浴邊閉目補了補覺,待莫瑾言從木桶里起來,只覺得渾身都有了勁兒,自行擦了身子,便取了阿怒之前送來的新衣層層穿上。
這身錦服乃是素白底兒繡水仙團花的夾棉薄襖,內襯一襲靛藍寬幅襦裙,再外罩了一件有著杏黃兒流蘇的坎肩,系了三寸寬的藍底繡雲紋的緞帶,襯得莫瑾言腰肢縴細,嬌俏水靈,一張臉也顯得肌膚晶瑩,哪怕不施粉黛,也唇紅齒白,雙頰更是出白皙若玉的粉膩光澤來。
推開門,南華傾一進來就看到攬鏡自照,正在用巾布絞干濕發的莫瑾言,見她有些艱難地反過雙手,高高舉起,卻還是只能夠到肩以下的位置,後腦勺上的頭發還濕漉漉地貼在頭上。
抿了抿唇,南華傾略遲疑了一下,還是渡步上前,什麼話也沒有說,直接取了莫瑾言手上的巾布,開始為她絞干。
從銅鏡中已經看到了南華傾開門進屋,莫瑾言卻來不及梳頭,正欲站起來,卻感覺到他突然來到了背後,奪過自己手中的巾布,直接蓋在了後腦的位置,開始幫自己絞發。
「沒時間了,本候來幫你。這里沒有下人,只也將就一下吧。」
南華傾硬著頭皮幫莫瑾言弄干頭發,手上的動作雖然快,卻似乎可以守住了力道,以免弄疼她。
雖然夫妻之間相互絞發乃是在正常不過的一件事兒,甚至還是閨房樂趣的一種,但莫瑾言和南華傾並非實際上的夫妻,所以弄得莫瑾言臉又微微發紅起來。
感覺南華傾手勁兒控制的極輕,這樣雖然弄不疼自己,卻也等于沒什麼作用,巾布沒法吸走頭上的濕水。瑾言干脆直接站起來,側身埋頭道︰「算了,一時半會兒怕是弄不干了。侯爺若著急回府,妾身直接綰了發。咱們就走吧。」
「這正月里的寒氣大,你昨夜才發了燒,難道好了傷疤就忘了疼不成?」
南華傾臉色嚴肅地伸手往莫瑾言肩上一按︰「坐下,好好讓本候幫你快些弄干頭發,這樣才能早點兒離開。不然,等街市上人多起來,就不好避開耳目了。」
莫瑾言當然知道此處作為南家暗衛在京城的據點。肯定不能被旁人看出了其中的玄妙,所以他們離開地越早,就越不會被旁人察覺。
可沒想到南華傾竟然將她的身體看的更重要,執意等自己的頭發干了再離開。這讓莫瑾言有些淡淡的感動,遂不再掙扎,只有著他幫忙擦拭頭上的濕發。
不過這樣的動作,加上兩人單獨在房內,還是略顯得有些尷尬。莫瑾言便開口道︰「侯爺,您和煜王是什麼關系呢?還有,煜王是皇上的親兄弟吧,為何皇上登基了卻還允許他住在宮里呢?這也于理不合吧!」
「煜王算是本候的師兄。」
南華傾雖然不喜歡多說話,但此時兩人交談著。總比沉默的氣氛來的好些,便開口解釋了起來︰「本候小時候在上書房讀書,里頭全是皇家子弟,我年紀最小,又是外戚,雖然有姐姐當靠山,可始終她身在後宮,鞭長莫及,根本無法完全顧及到我,所以其他人便合伙起來捉弄我,欺負我。唯有東方煜,他會主動幫我,讓我在上書房待的後兩年可以安穩平順地渡過。」
「原來侯爺和煜王有同窗之誼,怪不得煜王對侯爺似乎很了解,也不在乎你的脾氣」
話一出口,莫瑾言就意識到了不對,趕緊轉而道︰「那煜王難道一直在京城麼?您之前說他會調集刑部的仵作給那畏罪服毒的黑衣人驗尸,難道刑部是煜王在掌管?以皇上的立場,會不介意有王爺在他的眼皮底下嗎?而且,還把六部之一的刑部交給他來管,可見煜王對于皇帝來說,應該是十分信任的吧。可這樣一個位高權重之人,又是王爺的身份,他為什麼要幫咱們呢?」
「因為他不想看到大邑朝變天。」
南華傾倒是沒有介意莫瑾言挑刺兒他的脾氣,只淡淡地用了這一句話來回答她所有的疑問,想了想,覺得給她普及一下大邑朝家族之間的關系也好,又繼續道︰「南家和沈家,在加上東方家,是一個互相制衡的三個角,也算是支撐起了整個大邑的命脈。三足鼎立,以東方家為大,南沈兩家為手足,缺一不可。若是南家和沈家鬧起來,只有東方家來收拾殘余,到時候,整個大邑朝也會跟著倒霉。所以他必須在兩家中間模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並協調好兩家的關系,否則,一旦南家和沈家斗起來,再想辦法去協調就晚了。你別看他嬉皮笑臉,但實際是個城府極深之人,不要輕易相信他。畢竟,他代表的是皇家的利益,他所做的一切,也只為了東方家好,而不是真的為了你我著想。」
听得似懂非懂,不過莫瑾言卻明白了南華傾話中之意,那就是叫她遠離東方煜,不要叫他和善的外表給騙了。
雖然覺得南華傾不太尊重自己的判斷,但莫瑾言還是順著頷首點了點頭︰「妾身知道了,那煜王身份尊貴,又是皇上的親兄弟,自然不是我等可交之人。若再有機會見他,妾身會主動避開的。」
對于莫瑾言乖巧順從的態度南華傾很是滿意,伸手輕輕拂過她腦後的長發,感覺差不多干透了,這才將巾布放下︰「可以了,你挽好發髻,本候在門口等你。」
「多謝侯爺。」
瑾言站起身來,向著南華傾福了福禮,長及腰際的黑發披散在後背,隨著她的動作,從肩頭散落了幾縷到胸前。
這樣的姿態看在南華傾眼里,到有了幾分婀娜之感,腦中卻突然掠過了沈蘊玉的模樣,仿佛正在對著自己笑,令他臉色一變,目光也陰冷了起來,然後直接轉身,「砰」地一下就推門而去了。
留在屋中的莫瑾言沒有察覺到南華傾的異樣,因為他怕時間來不及,所以動作有些大,透露出心里的焦急罷了,便趕緊去了一直碧玉簪,將長發隨意玩了個纂兒在腦後,便匆匆跟了上去
從昨夜前往宮中赴宴,到今日天剛亮才回來,侯府里上上下下都各司其職,只等侯爺和夫人回來。
南華傾下了馬車就直奔西苑,連招呼也沒有和莫瑾言打一聲,瑾言心里也惦記著玉簪她們等久了,提了衣裙便往清一齋而回。
果然,雖然昨夜接近二更天的時候有宮里的內侍過來傳話,說是侯爺和夫人留宿在了後宮,但玉簪卻一直揪著一顆心,一夜沒睡地守在院門口,只等莫瑾言回來確認她有沒有被「欺負」。
因為玉簪曾經見識過南華傾對待莫瑾言的態度,毫無憐香惜玉之意,不但言辭冰冷,而且透出一抹厭惡,虧得自家主子性子好,這才沒有與其計較。
但昨夜里莫瑾言和南華傾呆了一整夜,身邊也沒個人,玉簪就怕自家主子吃了虧。
所以當玉簪看到莫瑾言渡步而回時,臉上的是又驚又喜,又擔憂又哀怨,張口就道︰「下次主子要在外面留宿,可一定把奴婢帶上才好。免得擔驚受怕一整夜,連眼楮都不敢閉一下呢!」
知道玉簪心疼自己,瑾言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只說昨夜宴席散了之後,皇後請了她和侯爺去鳳儀宮一敘,結果說這話就已經過了關閉城門的時間,無法出宮,只能留宿一晚。
玉簪一邊听,一邊仔細打量著莫瑾言,見她膚色紅潤,神情也十分自若,總算放下了懸著的一顆心,但她卻也細心地發現,莫瑾言回來時傳的衣裳和去赴宴時的錦服不一樣了,忙問了出來︰「主子,您什麼時候換的衣裳?怎麼不穿昨晚那一套錦服呢?」
瑾言不想細說,只擺擺手︰「宴席上不小心弄髒了,皇後幫忙找了一套來替換而已。」
說著一頓,瑾言抬手撫了撫額︰「我不習慣宮里的床榻,沒休息好,趁還早,我去補補覺,等中午用膳的時候再叫我吧。」
玉簪本來還想問,比如她可看著莫瑾言的確有些憔悴,神情也顯出幾分疲憊,知道她昨夜定然睡得不安穩,便住了口,伸手扶著她,往屋里而去。
只是等莫瑾言剛休息了一刻鐘,沈畫就主動上門來了。
沈畫看得出莫瑾言很是必備,長話短說︰「侯爺回來後就吩咐在下過來一趟,說是夫人昨夜發了急熱,又暈倒了一次,雖然今天已經大好,但怕病癥反復,所以讓在下來為夫人診脈開方。」
瑾言感激地笑了笑,倒是不太相信南華傾竟會掛記著自己的,眼底露出些意外之色。
沈畫卻有意仔細打量了她一下,看出她笑意之下的疑惑,主動道︰「侯爺其實是個心細的人,一旦他關心誰,就會事無巨細地安排好,夫人也不必意外的。」
「是麼」
倒是真體會出南華傾對自己的幾分關心,但莫瑾言卻搖了搖頭,總覺得有些受不起,頓時胸口一沉,感到有些透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