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霎時充滿了整個大廳,眾人皆進入臥房片刻後聲音才漸漸低了下來。
臥房內,天之厲又用荒神之力暫掩蓋了自己身體的真相,坐在床頭,看著全部來齊的眾人,沉穩平靜出聲︰「質辛、曇兒、厲兒、佛兒、鬼邪,你們五人先到大廳中,吾隨後再傳你們。」
五人一怔,鬼邪眉心微蹙了蹙,見他病並無礙的神色,心底總有種說不出怪異之感,卻也沒有發問,僅點了點,和同樣有疑問的質辛,其他三個人走了出去,坐在大廳。
劫塵、魑岳、緞君衡幾人本略微輕松的眸色,因他這一句話,不由斂起了一絲凝重。有什麼事要他們五人回避?尤其是鬼邪?
房門吱呀一響緊閉後,「緞君衡,用你之功力將臥房與大廳隔絕。」天之厲不假思索下令。
緞君衡微怔,眸光一閃,掌心驟起控靈隔界之法,紫色浩然光氣形成一道殊異屏障,房內再出的說話聲沒有一句可以傳出大廳。
劫塵先凝向天之厲出聲問道︰「大哥有何要緊機密之事吩咐?」
其他幾人眸色也變得嚴肅,認真等待他發話。
天之厲卻是抬眸平靜看了他們一眼,突然抬起掌心撤去所有維持假象的荒神之力,露出了已經全白的了發絲和形容枯槁的蒼老垂死之像。
「大哥!」
劫塵、魑岳、咎殃、克災孽主,貪穢、剡冥、魈瑤眸色驟一變,震驚瞪大了眼楮,倏然繃緊的嗓音中帶了絲不受控制顫抖的恐懼︰「你……你的模樣……你怎會……」
緞君衡心有不好預感,急皺眉走近床邊,翻掌凝功便扣緊他放在在薄被外的手腕兒,心不受控制地提到了嗓子眼。
天之厲掃過面色大變的眾人,沉咳一聲,最終平靜定在了緞君衡面上,早已曉得自己情況,卻是未直言,說了一句「等他結果出來。」
臥房內氣氛一時窒息,眾人神色全皆緊張急看向緞君衡探脈的手指上,大哥他的情形分明是……
片刻後,向來對諸事淡定自若的緞君衡探得了真實情況,瞳孔驟然一縮,滿面沉痛,不可置信震震定在天之厲面上,手指一時僵冷,艱難擠出了幾個字︰「怎……怎會如此?天之厲!」
天之厲平靜對上他的視線,低沉緩慢道︰「命力已經耗盡。」
劫塵腳底莫名竄起一股涼氣,面上所有的波動倏然一寸寸凍結。
緞君衡驟闔了眼,僵冷的胳膊啪的一聲,無力從床上垂落在身側,有氣無力踉蹌著步子,退離床邊,沙啞艱澀恍惚出聲︰「有什麼話現在都說了吧,以後再沒有機會了。」事情竟是以如此進展來諷刺他們汲汲營營二十多年的準備嗎?原來它從來就未給過他們以挽救的時機!
話音落後,臥房內死凝一片,全是冰冷窒息的恍然。
面色發白的咎殃突然回神,驟奔了過去,一把揪住緞君衡的肩頭,雙眸緊繃急促道︰「大哥胡說八道!你也一定診錯了!重新再去一診,布衣和三千還沒回來,大哥要出事也該在他們回來無果後,再出事。你一定是被大哥現在的模樣嚇著,緊張弄錯了!快再去診一遍……」
緞君衡任由他發泄著,等他說得嗓音沙啞,再也吐不出一句話時,才緩緩睜開了無光黯淡的雙眸,抬手輕按住他放在肩頭顫抖冰冷的手︰「吾也希望是自己弄錯了!」
咎殃藍眸突然一痛,一把掙月兌了他的手,雙手在袖袍中緊握成拳,面部繃緊發白地垂下了眸。
魑岳、克災孽主,貪穢眉頭緊緊皺在了一起,一動不動凝沉看著天之厲,緊抿地唇間已印出了一絲絲血印。
剡冥僵硬著身子,面色發白,一時意識蒙昧空白,定定無神地看著床邊。
魈瑤眸色發紅一濕,急抬手輕按在了眼楮上,掩飾擦去了已經忍不住涌出的淚。
劫塵手指緊抓著佩劍劍柄,手背上青筋畢露,發白的臉上全是冷凝嚴峻。
眾人沒有人再說一句話。
天之厲突然又爆出一聲聲撕心裂肺的沉沉咳嗽,募得沖地吐出了一灘駭人心神的鮮血,臥房內頃刻充滿了刺鼻的血腥味。
離他最近的咎殃急從懷里,拿出慣用的汗帕欲要讓他擦拭,天之厲深眸抬起看了他一眼,輕搖頭,隨後平靜注視著眾人道︰「此種結局意料之中,吾不想看到任何人露出不該出現的面色。接下來所言你們全部記住,以後照做。」
八人雖不情願听到這本就似遺言的話,袖袍中的手指緊握成拳,只能壓下心頭窒息的痛澀,肅然了面色,對上他的視線,同時彭得一聲單膝跪地︰「是!」
天之厲見他們如此,眸底欣慰放心一閃,出聲讓他們都站起後,又忍不住咳了咳有些疲累地闔住了眼,緩慢啟唇道︰「鬼邪曾經拿了未來劍布衣留下的兩封信給吾看,一封是未來的天之厲親手所寫。信上的內容你們後來都知道了,是吾病入膏肓,需要劍布衣和三千倒溯之術挽救。」
緞君衡繃緊的眸色一凝︰「確實如此。」
天之厲微睜了眼︰「不知曉其中秘密的你們都會如此認為。」
劫塵七人眸色震驚一閃,不可置信皺眉道︰「還有何秘密?」大哥竟然隱瞞了他們!
天之厲徹底睜開了眼,轉向八人,凝沉道︰「只有同樣身為天之厲的吾能發現內中秘密。那些字跡看似墨跡,實質是用了荒神之力與天之厲自身之血寫就,一旦再遇吾氣息,字跡便會散去,現出其下隱藏的真實內容。」
緞君衡似是猜測到了什麼,面色驟變緊凝︰「是何內容?」
天之厲看向幾人如實道︰「那個天之厲,不妨說就是犯病後的吾提醒過去的吾。吾之病必死無疑,死期到來時吾會有感,倒溯時空之術無用,不過是為了救鬼邪之命和穩定過去之時空。過去的那段時間中,必須要有劍布衣和三千兩人。他們是以未來之人的身份充當過去應當存在的人,否則歷史便會出現改變,影響其後的發展。鬼邪身患絕癥,我們都不知曉,若非吾看到此信,也還被蒙在鼓中。若是他正常病重到最後,必然散命,毫無生機。利用倒溯時空之術,四次耗費他大量元力,可使體內病癥提早爆發,急性情形下方有生機可覓。」
一旁的緞君衡倏然明白了天之厲過去給他信的真實目的,眸色一緊,手指霎時扣緊了頭骨之身。
天之厲話音一頓,轉向緞君衡凝沉問︰「救治之法準備得如何?」
緞君衡壓下心底復雜,掃過看向他震驚的其他人,才對上他的視線,肅然輕點了點頭︰「萬無一失。鬼邪之命,吾必然可保住。」
劫塵面色發白,緊繃著心神看看緞君衡,又看看天之厲,沒有料到重要的兩個人一同都出了事,喉間一窒,難受復雜喚了聲︰「大哥!」
天之厲听到聲音,凝向她露出絲安撫的沉穩眸色,低沉笑道︰「鬼邪不會出事。吾和緞君衡暗中計劃這許久,一切皆進展順利,等布衣和三千回來,緞君衡便可為其轉死為生。」
劫塵眸色陡然一紅,嘴唇止不住的發白顫抖著垂眸︰「大哥呢?」
天之厲沉咳了一聲,才抬眸凝視她平靜道︰「劫塵,吾要你和其他人一同輔佐質辛,成就另一個厲族之王。」
劫塵喉間哽住,咎殃面色發白,藍眸間已隱有淚意波滾動。
臥房內久久沒有人說話,許久後,魑岳和克災孽主、貪穢、剡冥、魈瑤猛得單膝跪下,垂首闔住發紅的眸,沙啞沉聲︰「是!大哥!」
劫塵和咎殃這才直直跪地,忍著眸底淚意,莊嚴肅穆看著他低啞出聲︰「謹遵王命!」
天之厲壓下喉間還在不斷翻涌的血腥,頷首,眼神示意讓他們站起,歇息片刻後,才又凝視他們繼續道︰「吾會同意鬼邪的倒溯時空之術原因便在此。此事在布衣和三千歸來前不可泄露讓他知曉。」
幾人壓著心頭震驚和沉澀,不假思索頷首︰「嗯。」鬼邪他有病為何要隱瞞他們?大哥卻是隱瞞了一切,一直都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只不過在他們面前做戲,什麼倒溯,什麼訓練幾個孩子,都不過是想要讓他們安心!
天之厲說完後,平靜凝向緞君衡輕嘆︰「去傳他們進來吧。」
幾人暫收起了臉上難以控制的淒傷之色,全部離開了床邊,安靜站在了另一旁,看著緞君衡撤去結界走出了大廳。
「義父!」「緞君衡!」「緞宰相!」
「天之厲讓你們都進去。」
歡喜笑聲響起︰「終于輪到我們了,也不知道爹跟你們說了什麼秘密。居然不讓我們听。」
「進來便知道了。」
故作的平靜聲音落後,緞君衡帶著幾人進入,人還未走入,先便傳來了佛兒高興的叫聲,「爹!」
天之厲听到聲音,灰白的面色上露出絲淡淡笑容,「嗯!」靜靜等待他們走入。
鬼邪和質辛、曇兒、佛兒、厲兒怎麼也不會料到在他們面前的,是如此判若兩人的天之厲,眸色驟變,幾人疾步奔了過去,驚恐震驚道︰「爹,你怎麼變得如此?」
鬼邪眉頭一緊,極快掃過房內幾人,發覺他們面色雖掩飾可仍然有一絲痛傷,心頭一沉,一步拽住了緞君衡,沉聲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質辛、曇兒、厲兒和佛兒走近這才注意地面上的血,這熟悉的血氣息,看著天之厲的眸色更加害怕擔憂,急聲問︰「爹,到底怎麼了,這血怎麼回事?」
天之厲剛要說話,喉間血腥壓抑不住,驟又沖著地面已經發暗的血跡上又吐出一灘。
「爹!」曇兒和佛兒的面色刷的一白,急手扶住他,拿起袖子幫他擦拭嘴邊的血,「伯父!你快來看爹到底怎麼了?」
被拽住胳膊的緞君衡抿緊唇,看著鬼邪復雜恐沉的雙眸半晌,聞聲才微轉動了雙眸,抬手輕推開她的胳膊,沉澀一字一字道︰「你想的一點兒也沒有錯,鬼邪,去听听他有什麼事情要你做。吾無能,你也無能,我們都沒有回天之力。他撐不了多久了。」
說完,將方才探得的已經瀕臨死亡的脈象情況全部說出,還有天之厲知曉自己死期之事,隱瞞了倒溯時空之術是為她相關諸事。
啪的一聲,胳膊恍惚墜落打在了身側,鬼邪震驚間,痛極攻心,突然氣血大亂,面色一白,強撐了二十多年只為救他業已強弩之末的身子竟一瞬生了變故。
「鬼邪!」緞君衡面色驚變,急將她失了控制墜倒的身子接在懷中,感覺她身子疼痛顫抖,完全就是她壞死之軀犯病時曾經隱瞞他的癥狀,也不顧在場許多人,一把掰開她的下頜,將胳膊讓她咬住,另一手抱起她的身子向不遠處的軟榻放下。
劫塵紅眸一澀,本邁出慢了一拍的步子又暗暗收了回來。
質辛、曇兒、佛兒和厲兒听著緞君衡之言,腦中突然一片空白,恍惚怔怔看著天之厲,片刻後,四人紅著眼楮,蒼白的面上不約而同露出絲悲慟的笑意,凝視他不相信笑道︰「爹這是又要考驗我們能不能識破你的偽裝術吧……」
話還沒有說完,天之厲出聲打斷了他們,抬手按在了質辛和厲兒俯下的肩膀上,望進他們眸底,凝沉不放心囑咐道︰「以後定要照顧好自己,還有你們娘親。不必傷心。爹,只能到今日了。」
一直以來的希望,一直以來的準備,原來都是假的,根本就是爹他一手操弄只為讓他們安心的手段嗎!根本自開始爹就知道他必死無疑!真相原來竟是如此!本還想自欺欺人的佛兒雙眸一濕,再也忍不住,淚水刷得奪眶而出,募撲在了天之厲懷里,哭叫道︰「爹……爹……」
天之厲心頭不舍,沉澀定定凝視著她,寬厚的手安撫輕輕拍拍她的背。
質辛扶著淚流滿面身子僵冷的曇兒,強迫她坐在了床邊,看著天之厲垂落的滿頭白發和蒼老枯槁的面容,脹紅著黑眸,和悲慟強忍淚水的厲兒,撩起衣擺雙膝跪了下去,澀啞著嗓音一字一字痛心道︰「請父親教誨,孩兒謹遵。」
曇兒抬起袖子驟擦去了所有淚水,紅著眼楮站起走到質辛旁邊,也雙膝跪下,咬牙壓下澀痛︰「女兒謹遵父親教誨。」
佛兒听了他們三人聲音,驟抬起紅腫的雙眼,淚水滂沱傷心怨恨看了眼深沉凝視她的天之厲,錐心痛楚襲來,急捂住耳朵死勁兒搖著頭︰「我不要听!我不听!我不听!……」
說到最後,只剩下一聲聲打嗝的抽噎。
房內的其他人見此,心底酸澀哀傷,不忍再看,垂下了眸。
軟榻上的鬼邪緩過勁兒來,緩緩睜開了眼,緞君衡見她眸色一片冷靜,心下微松︰「如何?」
鬼邪口中還有血腥味,反應過來是什麼,急松開唇,見他手臂被她咬得血肉模糊,眸底自責一閃︰「多謝!」隨即坐起,看著在床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佛兒,和跪拜的三人,不假思索走近將她悲慟顫抖的身子摟在懷中,強迫她微微安靜下來,低沉澀啞道︰「你爹沒有多少時間了,你當真不願意听他最後的話嗎?再這樣下去,他依然是死,你連個念想都沒有。還是你想讓他離開後不放心嗎?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們五個和你娘。佛兒,你已長大了,讓他安心。」
佛兒眼底淚水一頓,顫抖著手指突然抓緊了他的胳膊,鬼邪發覺她這動作,已是哭得快要暈厥,眸色一緊,掌心急疏導一道功力,佛兒噎在喉間的哭聲才又出來,鬼邪隨即半摟著半扶著她顫抖的身子,走到了曇兒身邊。
天之厲本要讓跪拜的三人站起,奈何力不從心,全靠荒神之力支撐最後一絲命氣,再不能運使其他功力,否則立刻斃命。
質辛看出他關心他們神色,酸痛的心頭一縮,啟唇道︰「爹,听完你之教誨,我們會全部站起來。就讓我們跪著吧。」
佛兒聞言,留著淚看了鬼邪一眼,輕輕掙開了他扶著的胳膊,直直彭得一聲跪了下去︰「爹,受女兒三拜!」
說罷,忍著心頭悲傷, 地對著他就是三個震耳的響頭。
天之厲听著心疼,見她僅三下磕破了額頭,眉心皺住,心緒波動間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片刻後才打起精神,深沉凝視四人沉聲道︰「記住吾平日教誨便足夠,莫讓吾在黃泉之下擔心。若是未來布衣和三千回來,勿讓布衣自責,將吾此言轉告他,有子如他,吾很滿意。」
質辛、曇兒、厲兒和佛兒听得此事,心里又是一酸,急抬手擦了擦眼淚頷首。
天之厲說完後,翻掌化出一道提前寫好的黑玉王令,看向質辛囑咐道︰「收好它,若是日後你娘提出要回返苦境,你將此道王令拿給她看。」
質辛頷首,雖有疑惑也未問,肅然雙手接過,化光收好︰「爹放心。」
天之厲微歇了片刻,才又轉向厲兒道︰「你現在去書房打開暗格,取出里面的兩件東西。你平日見吾放過。」
厲兒微怔後,急頷首,奔去了書房,不一會兒就帶著一個四四方方的黑玉錦緞包裹返回,放在床榻上。
房內所有人視線都不解凝在了此物上。
天之厲轉動眸光,定定凝視在此物上半晌,才咳嗽著說︰「幫吾打開!」
黑色綢緞應聲被解開,散落在床上,露出了其中的兩樣東西。
所有人的眸色還是不解皺緊了眉,急凝神看向天之厲,怕他還有什麼交代。
厲兒、曇兒和佛兒卻是眸色一變後,想到了什麼,驟僵硬定在了天之厲面上,心頭針扎般的傷痛又增,淚水募得從眼中涌出。
天之厲凝眸轉向厲兒和曇兒、佛兒道︰「錦囊由厲兒保管,手札由曇兒和佛兒保管。吾入葬時,將兩物放入吾棺木中,不可遺落。」
厲兒、曇兒和佛兒壓下眼底淚意,死勁兒點了點頭。爹收集了那麼多年娘的發絲,他說的替娘保管這些手札,原來竟是為了這一日……他們怎會那般愚蠢,若是早日看破爹的心思,是不是就不會有這一日了……
鬼邪和緞君衡見他們神色,業已猜出可能是有關天之佛的東西,定定看著生命力越來越少的天之厲,復雜痛心垂下了眸。
天之厲又抬眸望向不遠處的鬼邪,露出絲默契的笑平靜道︰「你必然知道吾死後,該如何做。厲族有你在,吾很放心。日後,質辛便交托于你們了。至于你心中疑問,吾為何方才不讓你和緞君衡他們一同听命,日後緞君衡會告訴你答案,吾死後,你去問他。」
鬼邪凝沉對上他之視線,看著他如今殘燭模樣,腦中閃過以前元種厲族共同征戰,他一幕幕梟雄沉霸的過往,悲從中來,心頭脹澀,袖袍中手指一緊,沉沉頷首︰「吾從未讓你失望過,你也從未讓吾失望過。」
天之厲沉聲笑笑,交托完了這一切,忍不住沉咳了咳,最後向眾人看了一眼,面色上露出了疲憊收回視線︰「你們都退下吧,讓她來此。告訴她,若想要回去苦境,立刻來見吾。」
質辛、曇兒、佛兒和厲兒急抬手擦了擦淚,收拾好東西,小心抱在懷中起身︰「我們這就去叫娘!」
鬼邪、緞君衡、劫塵、咎殃、魑岳、克災孽主、貪穢、剡冥、魈瑤相繼而出,卻是都不約而同的站在了大廳內,負手而立,靜靜凝望著臥房方向一動不動。
听到質辛傳話,天之佛面色清冷無波從房中出來,見眾人,也無太大訝異,冷靜一掃他們看不出心緒的眸色後,邁步進入了臥房。
天之厲見她停步在床邊甚遠處,眸色在看到他現在的模樣時微怔有一瞬的震驚,沉咳了咳,低沉道︰「為了回到苦境,你現在也該坐到吾身邊來。」
天之佛冷厭眸色一閃,袖袍中手指緊了緊,才邁步走到床邊,感覺他身上氣息,瞬間僵硬了身子,暗咬銀牙壓抑住心底不喜,直挺挺坐下,冷沉道︰「說吧!」
天之厲平靜凝視著她冰冷無情的雙眸,不由伸手想要輕觸她,天之佛一怔,身子幕然一躲,想要站起,天之厲手更快,已將她身子壓制在了懷中,緊緊扣住,天之佛厭惡,掌心驟提功力欲要掙開他,耳邊突來一聲沉咳,蓄起的功力陡然一窒。
「一刻後,不必動手,吾便會死。」
天之厲雙手摟在她腰間,如以前那樣摟著她,見她身子僵硬,本還有光彩的眸子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溫柔一閃後,平靜輕嘆一聲,疲憊緩緩闔住︰「吾死入葬後,去找質辛,他會送你回苦境。」
話音落後,天之厲又微睜雙眸,最後藏著情意看了一眼銘刻在心她的側臉,才眷念闔住,摟著她身子的雙手輕輕微動,悄無聲息撤去了已經支撐到極限的荒神之力。
天之佛沒有想到他竟會如此答應了讓她回去,不可置信一怔,剛要說話,卻發覺他身子突然變得僵硬,心跳聲也消失不見,眉心驟蹙了蹙,身子卻是未再動,徹底散去了功力,雙手抵在二人身間,任由他摟著。他又再耍什麼把戲?他怎麼可能輕而易舉放她離開?是否又是他要攻打佛鄉苦境的計策?以為掩飾心跳聲故作死人之僵冷便可騙過她,一刻,她便忍受他這一刻,有什麼陰謀絕不會讓他得逞。
臥房內霎時陷入一片安靜,只有射入房內的金芒靜靜拂過二人摟在一起的身子,清晰地映著一滴滴的鮮紅從緊閉的雙眸中無聲流出,滑過冰冷青白的面頰,墜落在天之佛身後的床榻上,一點點干涸變成了暗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