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月在床上躺了接近半月,因著康熙巡行蒙古各部落不在熱河,又清閑了近一個月——直到康熙往蒙古各部落巡視歸來,她方才再回御茶房侍候。
六月間的時候,听從京城來的來的小太監說,八貝勒爺抓住了前明的朱三太子,朱慈煥被處以凌遲之刑。朝廷判定他是假冒朱三太子,將他處死,還有他的幾個兒子也被處斬。映月听了之後,微微一笑。其實,不管那朱慈煥是真的,還是假的,他都得死,是假的,他冒充前朝太子得死。若是真的,他更得死。
映月端著新沏好的茶,步履平穩地走到康熙御案旁,將杯盞輕輕放在御案上,正要躬身退下。康熙渾厚的聲音卻響起在她頭頂︰「你的手,可好了?」
她忙跪下,低著頭緩聲道︰「回萬歲爺,已經大好了。」
康熙看著跪在地上,從來都神情淡然,不卑不亢的李映月,點點頭,問道︰「你會磨墨嗎?」
磨墨?問她這個做什麼?
她不知道康熙為何會問起這個,既猜不出,便只能如實回答︰「會一點,奴婢從前侍候過貴妃娘娘臨字帖兒。」
「嗯。朕覺得,這朱砂不夠紅,你過來磨一下看看。」
她雖然不知道康熙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卻只能依令上前。往青綠色的松花石硯里到了一丁點清水,挽起袖子,將長條形朱砂錠平正放置在手中。待朱砂錠輕觸石硯底部,抬起手腕輕而慢的轉動,讓朱砂錠在硯上垂直地打圈兒。
一圈又一圈,映月屏著呼吸,低著頭注視著松花硯中漸漸紅艷起來的朱砂,不一會兒,硯中的朱砂墨已經濃稠如油,艷紅如血。映月放下朱砂錠,輕聲對正在認真批折子的康熙道︰「萬歲爺,墨好了。」
康熙聞言,抬頭看她一眼,便將朱批用的狼毫筆放進去,輕沾了一下,果然濃淡適宜,顏色正好。滿意地點點頭︰「從今兒起,你就負責磨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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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九功看她一時呆愣,忙一個勁給她使眼色,映月才想起要謝恩。忙跪下︰「謝萬歲爺恩典。」
康熙卻不再答話,只低頭批奏折。
映月見康熙沒有吩咐本想拿著托盤退下,梁九功卻一個眼刀掃過,示意她把托盤交給身後的小太監,眼楮示意桌上的硯台,讓她留下繼續侍候著。
現在就要開始侍墨了嗎?都不給她一點學習準備的時間啊!
她雖無奈,卻只能點點頭,將茶盤交給小太監後,自己則輕聲緩步走到梁九功的下首,安靜垂手侍立。心道,以後若是像松雲姑姑一樣,十二個時辰近身侍候康熙,那自己豈不是就沒了自由支配的時間,那還如何見胤禛,互通消息呢!
姜嬈進來奉第二道茶時,一個勁偷偷地沖映月使眼色,不明白她怎麼就進來奉了一道茶,就沒回御茶房了。她本來還等著映月回御茶房一同用膳呢。
映月也只能對她搖搖頭,示意她自己先回去,不用等她。
梁九功在她身邊輕輕咳了一聲,映月忙低頭垂眼,不敢再和姜嬈眼神交流。
康熙奏折直批到亥時三刻,映月眼楮都快要受不住了,一個勁想合在一起,心里卻還得告誡自己一定不能打盹,一定不能打盹。
終于熬到康熙安歇,她也被梁九功放出澹泊敬誠殿,回到下處歇息。姜嬈尚未休息,正在床上翻著一本詩詞。姜嬈的病,自從映月將那盆夜蘭搬出去之後,服了幾天藥,休息了幾天就大好了。映月不敢確定佟貴妃是不是為了讓她能取姜嬈而代之,才將那盆夜蘭賞給了姜嬈的,能確定的是姜嬈的病確實是因為那盆夜蘭而起。
「你今兒怎麼留在了敬誠殿內侍候,出什麼事了嗎?」姜嬈見她進來,放下書問她。
映月月兌了鞋子,做到床上,揉揉站得發酸發脹的腳,皺著眉頭道︰「萬歲爺說沒人磨墨,讓我以後侍候磨墨。我從前侍候佟貴妃臨字帖時磨的還挺好的。」
姜嬈總算放下心來,笑道︰「我還以為你又招惹了誰呢?」
招惹誰?她以後要招惹的人只怕更多呢,不僅後宮的人,還包括前朝的皇子阿哥們,她要得罪的又何止是一兩個啊。只是,得罪那麼多人,她的命能不能撐到胤禛登基啊。
她知道別人的命運,卻偏偏不知道自己的命運,這才是最煎熬的。進宮兩年,她的人生雖然一直有不斷的波折,但是大體還是呈現一種上升狀態的,從普通包衣宮女,被選到佟貴妃身邊,再從佟貴妃身邊調到乾清宮奉茶,現在是侍候康熙批閱奏折,這是宮里人人所盼望企及的,她得到的了,也沒損失什麼。
還有胤禛,從初時對自己的冷漠敵意,到現在的憐惜在意,雖然時好時壞讓她模不清,但總算是有了牽絆。
這樣看看,她的人生之路也算是順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