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崇文尚武,開創康乾盛世,算是一代明君——少時平定平西王、靖南、平南三藩四川,平定準格爾部噶爾丹叛亂,擴展大清王朝的疆域,穩定國家安寧。但卻也因為少年時太過英武神俊,老年便有些自大起來,把持朝政,不肯放權。
或許是怪他的基因太優秀,兒子們又遺傳的好,所以才在晚期出現九子奪嫡的奪權之事。
三十五年的時候,康熙命內閣大學士編纂制書,記述他親統六師,遠涉絕漠,征討噶爾丹所記言行。說是此事可算是一朝盛事,也可垂于後世,供後人瞻仰。
澹泊敬誠殿後的依清曠,周有回廊,曲折疊繞,庭園清幽。是康熙平日召見朝臣,處理軍國要務的地方。
映月站在依清曠東暖閣明黃色的御案旁,將御貢松煙墨抬手放入硯中,輕轉手腕,御墨質地緊實,磨出的顆粒細膩,色澤黑亮,而且膠質適中,不黏不稀。
康熙將狼毫筆放入,筆尖順勢吸收墨汁變得飽滿黑亮,他在宣紙上寫下「平定朔漠方略」幾個字,筆力遒勁,勁健灑月兌,
「依你瞧,這書名起的好不好?」康熙放下筆,將紙張拿起,轉頭看著正兀自低首垂眼磨墨的映月。
映月聞言抬頭,面色恬淡安靜,腦中卻在飛速運轉,垂下眼簾,蓋住眼中光芒,思索著該如何回答。書名起的好不好,倒是沒什麼要緊,皇帝賜名,就算叫狗屎都是香的。關鍵是如何拍這個馬屁,才能讓馬屁香如花,讓皇帝高興,又讓看不出自己是在諂媚。
她才要開口將學過的詩詞中歌功頌德的詩句來一遍,卻在張嘴前瞥見梁九功的有些迫切的眼神。
福了個身道︰「奴婢惶恐,奴婢只覺得萬歲爺的字寫得好,卻不識得萬歲爺寫的是什麼?」
宮女不能識字,康熙這肯定是在試探她。她剛才若是說了這名字,不管是起得好,還是不好。後果,都是一個死字。想到這層,她不禁有些後怕,還好她向來比人想事情想的深一層,若是不然,今兒她必死無疑。
沒想康熙听到她的回答並沒有放下心來樣子,臉上疑雲更甚,眼神一凜︰「不識得朕寫的是什麼,怎麼知道朕寫的字好?」
她心下暗暗叫苦︰皇帝果然是不好侍候,一句話得分析多少層啊?
都說自己不識字了,還不能打消他的疑慮。他問她一個小宮女書名起的如何,不就是為了試探她識不識字嗎?
「奴婢雖然不識字,但卻懂得這寫字和刺繡相通的道理,看著漂亮就一定是好的。奴婢從前侍候貴妃娘娘臨字時,娘娘常常對奴婢說怎樣的字是好字,依著奴婢看,萬歲爺的字倒是個個都和娘娘說的一樣。奴婢記得娘娘還說過,這宮里,寫字頂好看的就數萬歲爺了。」
一句話,既拍了康熙的馬屁,又在康熙面前提了佟貴妃。心里松了一口氣,她這話,說的倒真是滴水不漏。
康熙總算點點頭,不再言語。映月瞥一眼梁九功,也是一臉放松。呼出一口氣,心道︰在這兩個狐狸面前混,真是遭罪。
才站起身,繼續磨墨,就見門口值衛小太監進來遞牌子,說是太子和四阿哥求見。
听見胤禛遞牌子,映月心里倒是突的一驚。驟然想起,她還沒有告訴胤禛自己被調到御前侍墨的事,上次他就為著自己一心想往康熙身邊湊的舉動不高興,今兒見了她在御前,不知會不會更惱她……
才想著要不要告退,躲過胤禛,胤禛和太子兩人就跨門而入,太子穿著金黃色蟒服,貴氣天成。太子這人,雖然品行有差,卻也是個英偉之人,而且身為皇太子,一直被康熙當做繼承人教導,身上自然有一種威嚴華貴之氣。
胤禛卻與其相反,石青莊重卻沉默,他在太子跟前,刻意收斂光芒,從來都是一副通達淡薄不慕名利的樣子。
「兒臣給皇阿瑪請安。」
康熙見了太子和胤禛,道︰「你們倆過來看看,《平定朔漠方略》,這個名字如何?」
太子率先起身走到御案邊,直身端詳了一會,馬屁道︰「皇阿瑪這書名起的好啊,方略,治國之方略,齊家之方略。」
太子簡直是越說越興奮,竟與康熙探討起治國方略。
胤禛卻是一直沉默著坐在一旁,甘做一個布景。若不是他逡巡四周的目光,有意無意地停留在映月臉上,映月真的都要把他當做一個布景了。
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映月不禁抬頭覷了他一眼,卻見他眼中含著寒意,心下一驚,忙移開目光往門口瞅上茶的人為何不來。
簾子打起,姜嬈裊裊婷婷端著茶盤走到胤禛身後,眼含j□j抬眼偷偷覷了他一眼,微紅著臉,將茶放在他右手邊的高幾上。
胤禛稍稍對她點頭示意,她的眼角眉梢立馬盈滿笑意,羞色無邊,忽一眼瞥見映月正愣愣地看著她這邊,臉上不禁一紅,忙低頭退了出去。
映月瞅著姜嬈和胤禛的樣子,心里卻無端的不痛快,索性低下眼不再看他。
「老四,你過來。」
听見康熙叫他,胤禛放下茶盞走到御案旁。康熙將手中的書交給他︰「從前,你佟額娘還在的時候,就夸贊你字寫得好。不知道你現在是不是寫得更好了,幫朕把這篇序文謄到書上。」
說罷,又指著映月道︰「你,你去偏殿幫四阿哥準備。」
啊?讓她去?這不是逼著她和胤禛單獨相對嗎?看胤禛今日望著自己是眼中的寒冰,不禁有些膽怯。
可是,再怕她也不能違背聖意啊,只能依命引著胤禛往偏殿去。一路上只敢低著頭,走在胤禛的左後方。
偏殿早有小太監準備好了筆墨紙硯,倒是不需要她準備,只要磨墨就好了。
胤禛一直冷著臉,等她鋪好紙,磨好墨,不發一言。殿內本就空曠,又只有胤禛和映月兩個人,小太監都立在門口。屋內靜的出奇,只听見胤禛翻動書冊的聲音。他越是不說話,映月就越是心慌。
「四爺,可是在生氣?」和胤禛比隱忍,她終究是比不過,只能先開口主動認錯。
胤禛不語,也不抬頭,只是定神寫字。
「四爺,那匹馬……」算了,在這千年冷冰面前,她也只能充當厚臉皮的那個。
胤禛依舊不吭聲,將最後一個字收尾。投給她一個無可奈何眼神,悄聲道︰「你真當皇阿瑪是讓你來侍候我寫字嗎?」
嗯?映月不解︰「難道是讓我來侍寢的?」不待這麼露骨的吧……
他憋著笑搖搖頭︰「虧你能想的出來!要侍候我寫字,找個小太監就行了。皇阿瑪卻偏偏叫你來侍候,一是為試探你,二是為試探我。試探你,是試你是不是個妄圖攀龍附鳳的人,若是的話,你一定會很殷勤的侍候我寫字,或許還會趁機勾引我。」說道「勾引」二字,他臉上的笑意更深,他不是早就被她「勾引」去了嗎。
「試探我,是試我會不會向你打听皇阿瑪的事。」
康熙一向忌諱皇子窺探他的心思和隱事,映月想著要是沒記錯的話,太子第一次被廢的原因就有一條是他在康熙帳外窺探,康熙懷疑他有弒君殺父之心。
映月看向門外的小太監,確實是耳朵都一直豎著,偶爾悄悄抬眼望一望殿內的情況。她心里不禁發顫,原來,康熙根本就不信任她。她本以為自己舍身救主,擋在康熙面前,他會因此對自己萬分信任。
卻是她把康熙看的太過簡單了,到了他身邊,不一定就是得了他的信任。自己以後得更加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