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不太平,後|宮也照樣是不寧靜。
身為唯一皇上的皇子的元熙更是有些煩不勝煩。
「殿下,殿下。」
元熙的貼身小內侍大名喚作狗兒,後來被元熙改成了貴兒,現在正在那小聲地喊著自家地小主子,眉眼間透著機靈,「殿下,您出來吧,娘娘們都走了。」
好一會,那假山處才傳出悉悉索索地聲音,一個發髻上還沾著樹葉的皇子鑽了出來,「哎呀,可算是走了,真是煩人。」
貴兒感覺跑過去替主子侍弄衣衫,一面不解地問,「殿下,這些娘娘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見天兒來找您,今天拿幾位娘娘你一言我一語的,真真兒是刀槍舌劍,簡直都要打起來了。」
元熙梭了他一眼,「你長進了,連四個字四個字的成語都會說了。」
「嘿嘿,那是殿下您教的好,奴在您身邊也沾了點靈氣。」
貴兒笑眯眯的模樣很是討喜,這個機靈的小內侍是楚王元沂送給元熙作伴的,在元熙身邊已經呆了快一年的時間,元熙在大慶那兒歷練了一段時間,心性上起了很大的變化,老成了許多,更重要的是他地位的變化,從一個可有可無的皇子,變成了準皇太子的唯一人選,一下子就成了香餑餑。
宮人們最是勢力不過,以前將大皇子當成瘟疫一樣躲避著,現在是削尖了腦袋要往元熙的宮里鑽,好家伙,要是哪天皇上龍馭賓天,那這位就是鐵桿的下一任帝皇啊,一人得道,這雞犬就能升了天了。
而那些宮妃的心思就更好猜了,所謂子憑母貴母憑子貴,兩者是相輔相依的,大皇子是一個沒有母妃的。就好比是一個物主的珍寶,誰撿到了就是佔了大便宜了,誰要是當成了他的母妃,將來等他一登基。那這個撿了便宜的後妃就會一躍成為皇太後!
那可是比皇後還尊貴的位置!!就算是皇帝也得讓著!
元熙心智成長了不小,最近鬧的風風雨雨自然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只不過對他而言,太子不太子,他都沒得選,如果有得選,他到願意當一個平民百姓家的兒子,至少有爹疼,有娘愛。
元熙想著眼眸暗了一暗,「她們鬧她們的。與吾無關。」
「你做好本分就行了,閑事休管。」
貴兒原本還打著小算盤,想試探一下殿下的口風,也方便怎麼行事,誰知道殿下誰的賬都不買。本來還有一樁事要說的,又不敢說了。
「……殿下,您這是要去哪?還是去太醫院的藥房嗎?」
元熙走得飛快,貴兒只好在後面小跑著跟上。
唉,大皇子殿下小小年紀居然喜歡侍弄藥材,真是的,大皇子以後可是要繼承大統的。整日弄這些藥材是要當大夫麼?
貴兒月復誹著,元熙卻是雜早走遠了。
「哎哎,殿下,您等等奴啊。」
元熙的腳程不算慢,不一會就來到了太醫院,他也不走正門。只從藥房的角門里進去,走到第三間大房里,看到一個正在記錄藥材的身影,恭恭敬敬地叫了聲,「白師傅。」
里頭穿著粗布罩衣的白太醫回過頭來。看到了恭恭敬敬的元熙,淡然笑了一下,「殿下來了。」
白太醫就是那些日子在大慶軍營里與元熙朝夕相處的大夫,他本就是太醫院的太醫,而且還是杏林世家的出身,只不過他為人淡然,醫術高但不浮躁,在太醫院里口碑很好。
「是,吾來听師傅講《黃帝內經》。」
自從回宮之後元熙的處境一下便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是他因為那些不堪回首的經歷,比其他的小孩都要懂事,也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和地位,那些巴著他的人無一都是心懷鬼胎,對他真心的也就那麼幾個,這位在大慶軍營里認識的白太醫就是其中的一個。
「殿下。」
白太醫放下手中的草藥,彈了彈衣服上的灰塵,道,「您是皇子,您的王傅會教您該學的,至于草藥、醫術,是我等的職責,您還是請回吧。」
元熙朝他行了一個弟子禮,小小的人兒行起禮來絲毫不差,相必他在這方面也是下了一番功夫。
「白師傅,熙並不知身為一個皇子該學什麼不該學什麼,熙想學醫術卻是為了熙自己,」他小小的臉上滿是慎重,「醫術是救命之術,熙只不過是想學其中一味而已。」
說得更直白一點,他想學醫術是為了自保,這個思想其實是歌兮在大慶時灌輸給他的,那時歌兮知道他遲早要回到宮中,就囑咐他一定要在白大夫身邊好好看,看看什麼是毒藥,什麼是救命的藥,只因為從古至今,夭折在皇宮里的皇子是數不勝數,他能多學些自保的本事,就等于多了幾分生存的保障。
而且,早些年,皇上也並不是生不出,但死在了肚子里的,死在了秘藥這一道上的小生命那就更多了。
元熙那時听著有些懵懂,但是歌兮教給他的話,他每一句都記得分明。
「熙,懇求白師傅。」
看著大皇子如此卑微地朝一個太醫行李,他身邊的貴兒肺都要氣炸了,剛想說上兩嘴,就被元熙警告的眼神給唬住了。
白太醫自從知道他的身份之後一直都是采取了三分避讓的態度,分明是不想趟渾水,但是此刻他卻心軟了,不過一個六七歲的孩童,心思卻這麼重,也不過是因為沒有庇佑,實在是有些可憐,即使他的身份再尊貴又如何?
想了想,白太醫背過身去,元熙見他的模樣,心里都灰了起來。
「還站在那兒做何?過來分揀藥材吧。」
白太醫的話讓元熙喜出望外,脆脆地應了聲好,飛快地跑了過去……
元熙這一忙活就是一個上午,等到白太醫給他講了半個時辰的《黃帝內經》,已經是午後了。
「您累著了沒有?奴給您捏捏肩膀?」
貴兒圍著元熙鞍前馬後,其實他自己也不過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少年。
元熙不滿地抽回手,「你歇歇吧。」
「可是奴不累啊。」
貴兒覺著是殿下關心自己了,樂得笑呵呵的,還一個勁地說著趣事,元熙听了之後小小的眉頭不時皺上一皺。
走著走著就到了一處宮殿,貴兒眼尖,「咦,前頭就是華清宮了。」
「殿下,回咱們宮可不是走這條路,這個宮里頭住的是皇上的莞妃娘娘,這莞妃娘娘听說近來可受皇上的寵愛了,而且啊這位娘娘年紀不大卻是個很厲害的……」
貴兒嘰里呱啦地說著,他是個機靈的,但是心思很單純,元沂當初選中他送給元熙也是看中了這小內侍心眼不多,卻是一個忠誠的。
「你拿著這個交給華清宮里的福樂總管。」
元熙拿出一個小小的瓶子,貴兒一驚,不知這個差事有什麼深意沒有,怎麼就突然要送東西過去?他伺候殿下這麼久也沒有听說殿下與莞妃娘娘有什麼交集啊。
「殿下,這里面是……」
「要你送便送,哪里來這麼多廢話。」
元熙抿著嘴發號施令的時候很有些威儀,貴兒吐了吐舌頭再不敢二話。
「你且記著,從後門進去,角門上會有人的,你直說是吾派來的就可以,一定要親手交給福樂,知道了嗎?」元熙說完了又巴巴補上一句,「差事辦好了有賞。」
貴兒趕緊接過小玉瓶子就小跑去了華清宮,元熙就站在原地等,那玉瓶子里頭裝的是上好的冰肌膏,他其實是想親自過去看莞妃的,可是現在他正是在風口浪尖上,與一切的後妃都不能有太多的牽扯,所以只能讓貴兒送膏藥去。
歌兮姐姐,你說過要做元熙的老大的,可不能被別人打到了。
想著他憤恨地朝著遠處北面的太極宮啐了一口,小孩子是是非觀其實很簡單,就是他喜歡誰誰就是對的,誰得罪了他喜歡的人就是得罪了他,現在他對太極宮的那些臭道士簡直就是厭惡到極致。
不一會,貴兒就跑了出來,手里捧著一個食盒,臉上還紅撲撲的。
「可是送到了?」
元熙十分焦急地問,貴兒不停地點頭,「親手交到了福樂公公手里,奴還見到了莞妃娘娘呢,哎呀奴還是第一次那麼近距離地見莞妃娘娘,真是個美人,比畫上的仙女還好看呢!」
「她說什麼了沒有?」
「娘娘說要奴轉告殿下一句話。」
貴兒附在元熙耳邊嘀嘀咕咕了一陣,元熙神色不變,唇角卻上揚了。
「你這手里是什麼?」
說完了要緊的,元熙就指著貴兒懷里的盒子問。
「是娘娘賞給奴的,是小點心!听說還是娘娘親手做的呢!」
貴兒說著還打開了盒蓋,里頭果然是十分精巧的小糕點,十分漂亮誘|人。這可是太長臉了,娘娘親手做的糕點呢,真是修了八輩子才修來的福氣。
元熙小臉一皺,竟然突然出手搶走了那盒點心,貴兒都愣了,半晌才哭喪著臉追上那位早跑遠的皇子殿下——
「殿下……那是娘娘賞給奴的……殿下……好歹給奴留上一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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