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華殤立刻放開雲意,臉上浮起一絲紅暈。***感覺頗為尷尬,同時也暗自慶幸剛才沒將「雅雅」二字月兌口。
「皇叔不必多禮。」李滄遺上前一步扶住欲要行禮的華殤,身子卻也趁機擠入二人中間,不動聲色將兩人分隔開。
華殤正色︰「皇上,皇叔這個稱呼,草民擔當不起。」他的願望很小,就是和雅雅在一起。一點也不想卷入這藏污納垢爾虞我詐的皇室。
「為什麼不?」李滄遺歪著腦袋,笑得一派天真,「既接管了奔雷軍,皇叔就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那是權宜之計。」華殤垂眸說道,雲意轉頭冷冷瞥了眼李滄遺,「皇上不是還有政務要處理?」
「啊?」李滄遺錯愕,旋即會意過來,失望地撇撇嘴角,怏怏道︰「那、我先走了。老師剛回來,和四皇叔定有許多話要說。我就不打擾了。」
「慢。」雲意扯住他,目光如炬,「皇上剛才說,臣才回來?還有之前說的,什麼臣被人殺死之類的話,是何意?」剛才太過心急,如今回想,才驚覺他話中疑點。
「我也是听平王他們說的,說是老師你命人假扮自己留在京中,自己秘密出京,與太子麾下的奔雷軍將官密謀造反,欲奪取朕的皇位。」
李滄遺低頭如同做錯事的孩子,不停地對戳著手指。
「嗯?」又是寶湘挑撥,雲意微挑眼角︰「那麼,皇上又是怎麼想的?」
李滄遺抬頭飛快瞥她一眼,復又將腦袋埋在胸口,小聲道︰「朕、我開始很生氣……後來想起老師的為人,便不氣了。知道一定是他們造謠,老師縱然離京,也是有緣由的。」說到最後,他緩緩抬眸,眼神清亮如水洗過︰「我相信老師。」
雲意神色微動,轉瞬淡然一笑︰「希望臣不會辜負陛下的信任。」信任二字太沉重,誰也當不起。帝王的信任,更是奢侈,她不會去想。
她的反應太淡漠,李滄遺似是恨失望。然他什麼也沒說,「朕出去了。」
雲意目送他出了石室,才緩緩回過身,手才觸及華殤的臉頰,就被他握住放在唇邊輕吻不已,「雅——」他激動的呢喃被她以吻封緘。
華殤有些意亂迷,緊緊抱住她,雲意見他失控,忙地推開他,深吸了口氣,目光游離,最終停留在牆壁上一個黃銅燈托上。從牆壁上曲折伸出的銅管,垂下水晶竄成的流蘇,頂上開出六瓣仰蓮,看起來十分別致,然而——
華殤見她凝眸,順勢望去,狐疑道︰「雅——」雲意抬手捂住他的嘴,「噓,有話,回去說。」
那壁燈,若是常人只怕不會關注,然而,她知道,那銅管若用的妙,非但可窺視,而且還能將此間對話听個一清二楚。
即便事並非她想象那樣,但小心謹慎總是沒錯。
華殤會意,當即改了稱呼︰「公子,我可以回去了麼?」
「自然。我的人,誰敢攔!」雲意輕笑,幾分狂肆。這件事只怕從頭到尾都是一場陰謀。但是,她不怕。玩心計玩不過,就玩武斗。說起來,這還是寶湘教給她的呢。
絕對實力面前,什麼陰謀詭計都是虛的。
眸中寒芒掠過,明日朝會,只怕那些臣子會鬧翻天。她也讓他們看看,什麼才叫殘暴!、
兩人攜手出了密室,李滄遺搬了凳子就坐在出口。
「老師這是要帶四皇叔回去麼?」
「怎麼?不可以?」
「不是。」李滄遺搖頭如撥浪鼓,「我將皇叔藏在此,不過是怕他在牢里被人暗算。如今老師既已回來,將他帶回府理所當然。我又怎會阻攔。只是,老師,你什麼時候進宮,我還有好多事要問你?」
「明天。」雲意看他鼓著臉,巴巴瞅著自己,不禁伸手在他臉上掐了把,「啊!」李滄遺如受驚的兔子一下子挑開,捂住臉,耳朵尖都紅了。
雲意笑了笑,和華殤離開寢宮。
子幽早命人備好了馬車,就侯在宮門外。
「雅雅!」才上了馬車,華殤便將她緊緊摟在懷里,臉頰輕蹭著她,呢喃中飽含了思念與意。
「雅雅,你終于回來了。我好擔心你……」好想你,三個字終究沒好意思出口。
雲意回抱他,兩人親密了好一陣,才轉回正題。
「華殤,這次事件,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從頭到尾跟我說一遍。」
見她正容,華殤只得將心頭洶涌的意壓下,想了下,緩緩道來︰「記得與雅雅說過,小時候我是與師父相依為命。後來,師父失蹤,就再沒回去過。這麼多年,我苦苦尋找,一直沒有他的消息,只當他西去了。不成想——」
「那天也是巧合。我想前往叛軍那里刺探你的消息,卻意外現有人在被圍攻。當時多看了一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被圍攻那人,竟是杳無音訊的師父!」華殤的手指在微微顫抖,可見當時乍然遇見師父時的激動心。
深吸了口氣,繼續道︰「當時我想也沒想,直接沖入戰圈,救下受傷的師父。沒想到,追殺師父的,會是鎮南將軍的人。從他們口中得知,師父似是偷了鎮南將軍什麼重要的東西,而更讓我震驚的是,師父的身份!他竟然是北韓的王爺?!」
「這樣的身份讓我感覺匪夷所思。」
「當時師父重傷,流了許多血,還中了毒,勢十分危急,鎮南軍的人緊咬不放,我只好大開殺戒……」說到此,華殤感到一絲愧疚,「雅雅,我又連累你了。」
「他們要對付的,其實是我。沒有這件事,也會有別的由頭。所以,別什麼都往身上攬。听到沒,呆子!」雲意笑著搔了下他的耳朵,華殤一個激靈,輕輕捉住她的素手。痴痴望著她,眸光里跳躍著璀璨的星火。
「被這樣看我,爺怕會忍不住……」雲意抬手輕輕遮住他的眼楮,「你師父如今何在?以你的武功,又怎麼會被擒?」
華殤搖頭,似有些苦惱︰「救下師父後,我設法替他治傷解毒。一次外出,行蹤被現,鎮南軍的人,以你作為要挾。我只得束手就擒。」
果然……雲意心嘆,寶湘就是算準了華殤的弱點。
「那奔雷軍又怎麼會與鎮南軍生沖突?」
「我帶走師父,鎮南將軍派人上門,要求交出我。奔雷軍自然無人可交,後來似乎是鎮南軍的人辱及了太子殿下,這才生了沖突。只是,不料這小小的沖突,最後竟演變成了大戰。」頓了下,華殤的神色添了幾分凝重,「我覺得,奔雷軍中似有細作。」
「你是懷疑這次事件軍中有人從中作梗?」雲意問,卻見華殤搖頭,「不僅僅是這個。我有種感覺,似乎自己的舉動,盡在旁人掌握之中……只是感覺。我在軍中日子不長,且並不涉及事務,要說從中看出誰是奸細來,那是不可能。」
「無妨。現在你已自軍中月兌離,我也不打算再讓你回去。因為,太子還活著!」雲意溫柔地拂去他眉間愁緒,將這個重大的消息告訴他。
華殤果然喜不自禁,一把握住她的手︰「真的嗎?他在哪兒?」
「他——」雲意斟酌著措詞,「他現在並無性命之憂。只是神智可能有點不對勁。」
見華殤迷惑,只好將遇到太子的形描述了一遍。
華殤眉間輕蹙,嘆息道︰「太子他流落在外,想必吃了許多苦。只是,他落在寶湘手里,真的不會有事嗎?」
「暫時不會。」雲意這點還是篤定的,「有太子在手,不僅僅可以牽制我。還可以牽制李滄遺。李滄遺若乖乖听話,甘當傀儡自然無事,旦有反叛之心,太子殿下就是寶湘手中的殺手 。」
「眼下該怎麼辦?」
雲意只回他一個字︰「等。」以靜制動。等寶湘出現,等著他的下一步動作。目前要緊的是,將華殤從這場陰謀中解月兌出來。
回府。風華園里,看到方語梅正在院子前躑躅,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雲意喚了她一聲︰「玉梅?」
「啊?」方語梅嚇了一跳,轉過身來,見是她,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慌,忙低頭福了福︰「妾身見過夫君。」
雲意狐疑地打量了她幾眼,問道︰「既然來了,為何不進去?」
「呃,本來想將新做的糕點給夫君你嘗一嘗。不想听說你入宮未回,我這正要回去呢……」方玉梅說著,舉起手中食盒,「不過糕點都涼了,還是下次吧。妾身告退!」
說完,竟飛快地轉身走了。
雲意愕然,總覺得方語梅今天很不對勁。到底生了什麼事?紅壁之前假扮自己,應該沒在方語梅面前出什麼岔子吧?
「公子。」步入正廳,坐椅子上的蘇遂忙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走近幾步,雲意忙抬手止住他,「你腿腳不利索。還是坐著吧。」
「是。」蘇遂拱了拱手,坐回椅子上。
雲意拂袖落座,看了一眼他的腿部,「恢復得如何?」蘇遂上次被燕國的人抓去,嚴刑逼供,除了自己有意安排的那些,終究沒有將具體的制作方法給抖落出來。也算是,通過了她安排的考驗吧。
「多謝公子關心。腿已經好多了,至少可以走動。」蘇遂恭敬回答,掩去眼底的一絲黯然。他的腿,也頂多恢復成這樣。日後,也是瘸子一個。
略去心事,又道︰「上次公子說的那個威力驚人的東西,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著手研制?」
雲意挑眉一笑︰「放心。很快了!我剛從宮里回來,還有事要處理。你先回去養傷吧。」
「是。」
蘇遂出了風華園。方語梅恰好又折了回來,兩人不意踫面,方語梅似受了驚嚇般,驀然後退了幾步,不料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小心!」蘇遂及時扶住了她,方語梅像是被燙了般一把推開他,面色一沉︰「蘇公子,請自重。」
「我——」蘇遂愧疚地看著她︰「對不起。剛才是我太唐突了。可是,那都是我的心里話……」
「別說了!」想起剛才在風華園里巧遇,他對自己說的那些話,方玉梅羞憤交加,厲聲打斷他,肅容道︰「蘇公子,別忘了你乃夫君看重之人。而我,乃是夫君的妻。枉費我之前那般敬重你,誰想你竟是這樣孟浪之人。」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
看著她孤傲的背影,蘇遂不由苦笑。因為腿傷之事,他太苦悶了……而且,最近這段時間,公子有意無意拒絕見她。每每看到她暗中垂淚,心就揪疼不已。剛才在等公子,又恰好遇見她,沖動之下,將滿月復心事傾訴,熟料,反倒嚇到她,讓她與自己更加疏遠。
日後,只怕要說上一句都難……思及此,不由重重嘆了口氣。
自雲意回府後,就陸續有官員上門求見。雲意一律拒絕。
平平靜靜過了一天。夜晚時分,天空竟飄起了毛毛細雨。寒風一吹,那雨就格外的冷。
這種天氣是雲意最不喜的。不知是因為之前被臨淵剝魂還是因為練習的功法,每每到了夜半,身上便如結了冰般,自骨子里鑽出的寒意,著實令她感到苦惱。
尤其是前陣子習慣了有風息……抱著被子,雲意不禁開始思念起風息的溫暖和安神香的氣息……
正浮想聯翩,一個清冷的嗓音打斷了她的遐想︰「爺!」子幽一如既往,神出鬼沒,無聲無息出現在床前。
他掀開錦帳,坐在床邊,執起她冰冷的手︰「為何不要華殤?」
「嗯?」雲意側過身,順勢捏了捏他的手指,一樣的沒有溫度,寒意鑽心,「子幽,我是否太貪心了?」無論是風息還是華殤皆是人中之龍,可她卻兩個都想要。
子幽聞,靜了下,微抬眼皮,「兩個不多。」
雲意︰「……」一股暖流自指尖彌漫,身上頓時溫暖起來,她詫異抬眸,「子幽,不必如此。我習慣了。」子幽竟然用內力來替她驅寒?
子幽面無表︰「原風息給爺說了什麼?」
雲意嘆了聲,安心享受他給的溫暖。一面回道︰「風息沒說什麼。他不是百里囂,不會強行要求我什麼。嫁給他當皇後也純屬我個人意願。嗯,話說——皇後也不錯。」
子幽抬眼,目不轉楮看著她,雲意只覺那目光涼嗖嗖的,身上的暖意剎那去了一大半。
「呃,不過還是當男人好。」雲意連忙改口,那滲人的涼意這才消失。
當初她喪失大部分記憶,女扮男裝,來到大禹國,甘冒風險,入朝為官。多半是在大燕國皇宮被拘束得太狠。加上腦海里還有百里雅的潛意識在作祟,拿著當年大禹皇帝留給華妃的信物,就這麼混入朝堂。
是為向皇帝報仇?還是受了前世話本的影響?然而,回憶穿越到大燕國的那段記憶,那時的她,對前世的師父和話本似乎沒有絲毫印象……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雲意腦海里千頭萬緒,卻始終感覺過去的一切如在雲里霧里,像是一個巨大的謎團,等著她去一一解開。
「爺,有煩惱。」不知不覺,眉頭緊蹙,子幽抬手,冰涼的指尖拂去她眉間愁緒。
「嗯。」雲意隨口應聲,身上漸暖,困意襲來,她將腦袋枕上他的腿,子幽習慣地輕輕揉按她頭部穴位。
雲意舒服地哼了哼,听得子幽道︰「爺要提防李滄遺。」
她抬眼瞥他,揶揄道︰「怎麼?白大叔生氣了?」
子幽神色剔透,波瀾不興,雲意笑著模模他的臉︰「放心,爺心中有數。」眼珠轉了轉,「子幽,你年紀也不小了,要不,爺給娶個美嬌娘?」
「不要。」子幽想也不想,一口拒絕。
答案似早在預料之中,雲意不過隨口一提,他不應也便作罷。子幽的按摩最是舒服,她不禁昏昏欲睡,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很快便迷糊起來。
子幽凝眸,專注的目光久久落在她臉上,手指游移,輕輕描繪她完美的五官,最後停留在艷若芙蕖的唇上……
屋外廊下,華殤默立良久,直到屋子里的燈光熄滅,才默默轉身離開。
竹園之中,風雨瀟瀟。
華殤一身寒雨,推開房門。腳步一滯,鬼泣出手,指向門後︰「出來!」
「嘻嘻。」一聲婉轉清脆如鶯啼的笑聲,一個嬌俏的身影閃身出來,刀光如水,映出那人春水映梨花般的笑顏。
「師兄!」少女一臉明媚的笑,華殤漠然持刀,「你是何人?」
「我是你師妹啊!」少女偏頭打量著他,「嗯,師兄雖與想象中不一樣,但是,我很喜歡!」
華殤一臉寒霜,刀尖推進,「再廢話,死!」
「嘻嘻」少女無所謂地笑起來,聲音清脆悅耳如風鈴,她眸子滴溜溜一轉︰「師父,你再不出聲,師兄就真要殺了我了!」
「華殤。」滄桑低沉的嗓音在黑暗中回響,華殤驀然一震,「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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