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同命相連?」風息猜測,眉間微蹙,「幽冥王死,則雲雲也會跟著喪命?」
眾人紛紛目視白靜然,卻見她搖頭,嘴邊露出一絲苦澀︰「不盡然。以精血喂養的相思種,其作用類似于情蠱。最初是為了懲罰背叛的愛人。」
說著,不禁轉眸看著雲意,似有些難以啟齒,遲疑了下,才道︰「若幽冥王願意,他可以令雲兒死心塌地愛上他。」
愛上幽冥王?雲意頓時惡寒不已。臨淵的臉色不禁沉了幾分,眼中滿是自責。
若非他自以為是,听信幽冥王的話,用那相思種來試探小雲雲的情意,也不會害到小雲雲如今受制于人。
「可如今,雲雲並沒有愛上幽冥王。是他不願意?」風息淡聲問,看似波瀾不興,眼底卻醞釀著風暴。幽冥王,非死不可。他竟然對雲雲下了這麼惡心的東西,若是他哪天改變主意,那雲雲豈非……
白靜然默然垂眸,對于白靜溟的心思,她多少能猜測到幾分。他這麼做,一來是存了威脅自己的心思。二來,也未嘗不是存了那份齷蹉的心思。畢竟雲兒長得與自己十分相似。
氣氛一下子緊繃起來,幾個男人看似平靜的外表下,深藏著滔天的憤怒。只要想到幽冥王對雲意存了那般心思,都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
似心有靈犀般,幾人對視了一眼,從未有過的默契,流轉在沉默之間。
幽冥王非死不可!
「若幽冥王死了呢,我會如何?」雲意惡心過了,最關心的還是這個問題。
「你再也不可能愛上別人。哪怕是愛了,也會將那份情意忘記得一干二淨。心心念念,都只有他一人。」
「也就是說,幽冥王扼殺的不是我的性命,而是我的愛情?」雲意接口,卻見白靜然又補充道︰「不僅僅是愛情,還有親情、友情,但凡涉及情之一字,你都失去感知。」
「說白了,就是變成行尸走肉。」這點倒與練習「無我」神功最終結局有點相似,只不過,心底多了個虛假的愛情罷了。
風息也覺得此事頗為棘手︰「如此說來,我們不但不能殺他,還得保護他?」
提及這個,雲意不禁想起當初臨淵給自己種下的彼岸之毒,下意識尋找他的目光,卻見他滿是自責的神情,不禁怔了下,挪到他身邊,輕輕勾住他的手指,「別想太多。即便不是你,他也會通過別的方式來暗害與我。」
白靜然也是知道一些他們之間的事情,溫聲勸慰道︰「小雲兒說的對,如今不少自責的時候。」
臨淵點點頭,將懊悔與自責之情深藏心底,冷聲問︰「皇後既然知道這相思種,那麼,可知道該如何解除?」
「這個——」對上幾雙飽含希冀的眼,白靜然的回答卻令他們頗有些失望︰「關于相思種,我也是听小雲兒的父皇說過。若要找到解除之法,唯有將夢齊救出來。」
「進入焚獄,當務之急。」雲意深以為然,卻還是有些擔憂︰「萬一我們離開,幽冥王他——」屆時母後豈不是任由他糟蹋?想到這個,心就好似被擰成一團。
「不然,我與風息前往就行。然臨淵和子幽留下照顧母後你。」
「不可。」白靜然斷然拒絕,肅容道︰「被以為有了冰蠶軟甲就一切順利。焚獄中的一切,誰也說不準。何況,通往焚獄的機關,一旦被人毀壞。則里頭的人將永遠被困其中,此事非同小可。雖然那機關設置隱秘,外人無從知曉。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至于母後的安危……」白靜然笑了下,溫和中頗有幾分傲氣,「雖然武功被禁,然而自保的手段倒還有幾分。你們不必擔心我。」
雲意還欲再勸說,卻被她阻止︰「好了,時候不早了,趕緊回去歇息吧。明天再仔細商量一下具體的細節。」說著,意味深長的目光緩緩掃過雲意和子幽︰「何況,今夜可非同尋常……」
子幽面無表情,腦海不禁浮現剛才她那般動人的顏色,心一下子燙了起來。
「對了,怎不見寶湘那孩子?」白靜然左右看了看,不禁疑惑。
雲意咯 一下,忙搶先道︰「他呀,我讓他在未央宮等著。」
子幽本想老實交代的,見她如是說了,忙地閉口不提。
幸而白靜然也沒細問,只俏皮的朝雲意眨了眨眼楮︰「小雲兒可別欺負他們。尤其是寶娃~」
無良的母後~這會子還來取笑她。雲意汗了一把,卻見臨淵冷冷一瞥,不發一言,轉身就走。
「皇後也早些休息。」風息從容笑道,無視子幽的冷眼,順勢牽住雲意,向門口走去。
殿外,意外的看見臨淵正站在廊下,而他面前,是銀發白裳的畫樓。
兄弟二人相對而立,默然不語。氣氛顯得有些怪異。
似有所感,畫樓轉過目光,恰好看見雲意與風息聯袂而來,兩人牽著的手,親密的神態,讓他不禁呼吸一滯。
雲意沒料到他會出現在此,許是太虛弱了,他還沒有擺月兌輪椅,那身白色的長袍套在他身上,顯得異常寬大,愈發顯得他的孱弱,仿佛風一吹,便要倒。
遲疑了下,若無其事牽著風息走過去,淡聲問候︰「你醒了?感覺如何?」
沈畫樓目光微斂,輕聲道︰「我很好。听說皇後這里出事,我不放心,故而來看看。」
其實,他得知消息比較遲,還在半路,已經得知這里沒有危險。可是,听說她在這里,他還是趕來了。只是想……見她一面。
那願望如此熱切,讓他甚至有些不顧一切。可是,見到她,卻又不知說什麼。
他和她之間,竟已陌生至此?一股悲哀驀然涌上心頭,畫樓感覺一陣窒悶,不禁低頭咳嗽起來。
「畫樓?」雲意下意識伸手撫上他的脊背,手下瘦骨嶙峋,讓她不禁心下一驚。他竟然,瘦弱至此?
她失神間,風息依舊替畫樓把了脈,溫聲道︰「他沒事。只需保持心境平和,慢慢調養,身體必會好轉。」
分明是平淡無奇的叮囑,畫樓卻有種心事被戳穿的窘迫。他忍住咳嗽之意,頭也不抬地道︰「我沒事。」
「我送你回去。」雲意不由分說,緩緩推動輪椅,畫樓動了動嘴唇,拒絕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臨淵下意識地跟上,走了幾步,不禁回頭瞄了眼,卻見子幽和風息並沒有跟上來。
雲意推著輪椅,靜靜走在宮道上,偶爾低頭看一眼坐在輪椅上的畫樓,只見他側影,靜美如畫,夜風拂動他的銀發,不時拂過手背,激起一絲微微的癢,此刻縱然彼此沉默,然而氣氛卻是難得的融洽與溫馨,心底不禁生出一絲溫軟。
「畫樓。」
「嗯?」
「我命人送你回蜀山吧。」雲意淡聲道,神色冷而堅定,還魂草雖保住他性命,終究不得長久,若得蜀山上的奇珍異寶維系,也許他受損的心脈可以得到修復。
冰涼的手驀然輕輕按住她的手背,雲意頓住,就連身後跟著的臨淵也不禁露出詫異的神情。
雲意的目光停留在那雪玉般的手掌上,畫樓微低眸,卻並沒有將手移開,沉默須臾,輕聲道︰「雲兒,我已被逐出山門。蜀山,已經回不去。」
雲意一震︰「逐出山門?怎麼會……是不是那群老家伙逼迫與你?」
感覺到她隱含的怒氣,畫樓不禁搖了搖頭︰「不是。是我……自己想要下山……」他沒再多言。本想在蜀山聊度殘生,然,那陣子夜夜夢里都是她的影子,還有臨淵。他想見他們最後一面。幾番掙扎,他終于還是做出了決定。
畫樓自請逐出師門?雲意有些懷疑,見他始終垂眸,不禁伸手挑起他的下巴,月光下,那如畫的容顏愈發清冷出塵,雙眸中卻蕩漾著盈盈水光,隱藏著千言萬語。
兩人的目光膠著,似有什麼無形的牽扯著,千絲萬縷,無法割舍。
臨淵挑了挑眉,對于沈畫樓,沒有誰比他更清楚。他下山,多半的為了雲兒。
此刻莫名加速的心跳,還有心頭難以捉模的感覺,甜蜜酸澀,陡然而來,這是屬于沈畫樓的感情。那麼近的距離,那該死的心靈感應又回來了。
臨淵咬牙,嫉妒之情正狠狠啃噬著他的心,紅唇微勾,他笑得諷刺︰「自請下山?可是舍不得小雲兒?既如此,不如留下來,讓皇後也給你辦一場熱熱鬧鬧的婚禮!」
畫樓倏然回神,他掙月兌雲意的手,臉上恢復了一貫的平靜無波,心卻像被無形的手狠狠揉搓,緊成了一團。
他和她,再也回不去。
許是對他的反應早就司空見慣,雲意並沒感到太大的失落,收拾心情,重新推動輪椅……
「雲雲!」
熟悉的叫喚,是風息!雲意回頭,只見風息和子幽疾步而來。
「爺,寶湘失蹤了。」子幽走上前急聲說道。
雲意愕然︰「失蹤?你不是把他——」
「我只是把他送西翠宮的一個老太監那里。」子幽沉聲道,眉目間蒙了一層霜色,「然而,剛才去尋,老太監死了,寶湘不知所蹤。」
老太監?雲意撫了扶額,子幽也恁狠了點。不過,寶湘失蹤,究竟是他自己逃的還是有人將他擄走,這個問題很關鍵。若是他自己走了,自然沒什麼。若是被人擄走,萬一那人用以挑撥神仙谷,那天域可就麻煩了!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