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拷問無果橫猜忌,濃情蜜意難惜別
顧凌靜靜地在門外享受著涼夜里清新的微風,腦中卻千萬思緒齊飛︰從崔胡秀落網開始,他就隱隱有些嗅到不同尋常的氣息。他三年前從爹的手中接手暗門,將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得有條不紊,卻是第一次被不知名的人物打亂自己的陣腳——意料之外,他平素最不喜歡這種意料之外。凡是在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情,便意味著難以掌控、難以補救——他狂熱地想要將一切緊緊控制在手中。
時間緩緩流逝,直到屋內的嚎哭從掀開屋頂般,變作寂寂無聲。
他推門而入,臉上是慣常的冷漠與高傲,絲毫不因為滿地血泊變色分毫。
「啟稟主上,不肯招。」
「哦?」他漂亮的鳳眸不帶任何情感地看向那個剛才用盡一切手段逼供的屬下,叫後者即使不抬頭也能被語氣中的威脅嚇得肝膽生寒,「不招?」
那屬下只得點頭,盡量躲開他的視線。
「那就,燒了吧。」話音剛落,猶如鬼哭的求饒聲淒厲地響起,任誰也無法相信,這就是平時寬厚待人、溫文儒雅的大少爺——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冷血?
「大少爺,大少爺我是吳媽啊!你小時候我服侍過你的啊!大少爺……」
顧凌面上有一瞬的動容,隨即恢復如常︰「你可知道,這不怪我?」他回頭,俯視著或跪或躺的一地人。
「大少爺……」吳媽溝壑縱橫的臉上充滿著驚嚇與迷惑。
顧凌那泛著寒氣的眸子更鍍上一層冰霜︰「我小時候,得到的是怎樣的照顧,你心里應該清楚吧。」
「那……那不是我……不是我啊……少爺饒命饒命啊!」
「更何況,他叫我‘門主’,你听到了這個,還能活著回去麼?」他還沒等吳媽反應過來,就從懷中抽出軟鞭,不偏不倚,一鞭子抽在了她的胸口,直接送她上了路。
揚長而去,留下一屋亡靈。
不說,不代表他猜不到。
知道寧蕪歌在相府,那就是在相府有內應。這些小廝僕婦,恐怕除了不知道,還有——不敢說。
他忽然冷笑起來︰大哥,沒想到才這些時日,你就忍不住了。也好,你不提醒我,我還不想這麼早同室操戈。果然,當年就不應該姑息你那齷齪行徑。當年你傷害的是繯兒,如今,又是我看上的女人……
我看上的女人……
他自己也沒想到,會這樣稱呼寧蕪歌。
「好些了嗎?」他進門,看見寧蕪歌已經醒來,甚至還在桌前寫寫畫畫,不禁有些欣慰,「在寫什麼?」
寧蕪歌抬起頭來,看見是他,滿眼洋溢著驚喜與幸福——那黑色瞳仁中綻放的光彩幾乎是從太陽擷取了一束光︰「阿凌,你總算回來了。」
倚在門口看她,純然地笑著,那笑容干淨而透明,滿滿都是小女子平凡而充盈的幸福,他不禁嘴角也揚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剛剛好些,怎麼就下床了。」
「我在你家躺得都快忘記怎麼走路了,這要是時間一長,真不能走了,恐怕就得爬回王府了。」她又低下了頭,專心于自己手下的功夫。
「那就不回去了。」他說這句的時候,像是開玩笑,又像很認真,「就在這兒好了。」
「不回去?」她似乎被他的話噎著了,「不回去你養我啊?」
「如果你願意的話。」他的語氣淡然而平常,就像任何一句尋常的話,听不出幾分調笑幾分真心,「我不介意養你。」
倒是她,又笑了,眼角完成明亮的月牙兒︰「別開這種玩笑,我可是很貴很麻煩的,如果真的住下來,恐怕你三天兩頭就要苦惱怎麼送我走了。」
「怎麼會?」他知道那日她那一紙婚書不過是一個玩笑,沒有當真的,可是,這幾天和她相處下來,卻發現自己越來越沉迷于她的感覺,或者說,越來越喜歡和她在一起時的那個自己,「榮幸之至。」
寧蕪歌眸光如水,走近他,手中是方才寫寫畫畫的那張紙︰「喏,送給你,以免你想我。」
他接過那張紙,只見上面畫著一朵蘭花,蘭花上方,盤桓著一只蝴蝶,栩栩如生,幾乎要從畫中翩然飛出。
好一個,蝶戀花。
寧蕪歌,你這是向我表明愛意麼?
「真不想送你回去。」他月兌口而出這一句,連自己也沒有想到一樣,「就留下來陪我可好?」
她愣神一瞬,神情似是無辜似是迷糊。
「我可是,救過你兩次的大恩人呢。」他促狹地凝望著她,不動聲色地將那幅墨跡方干的畫收入懷中。
「那……那我……我……」她有些支支吾吾,臉上氤氳起一層淡淡的緋紅,「我想個辦法補償你?」
「你要怎麼個補償法?」像是孩子討要糖果,他目光灼灼地逼著她,讓她倒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寧蕪歌想了一想,道︰「那個……你想要什麼東西?」
「你看我缺什麼?」
她環顧一周,看見這屋子只差用「富麗堂皇」來形容了,再對比一下相府和王府,也不禁嘆息宰相府比寧王府要氣派富貴些,似乎,他還真是不缺什麼︰「你錦衣玉食,什麼都不缺啊……」
她似有些懊惱,因為一時之間想不出什麼辦法來報答他兩次的救命之恩而感到煩亂。
就在她秀眉不知不覺緊蹙在一起的時候,他上前一步,以電光火石的速度將她拉入懷中︰「那……不如這樣好了……」
他的唇就這樣欺下來,速度之快根本就不給她時間反應過來,就已經動作嫻熟地撬開了她的嘴角,靈巧的舌滑入她的口中,輾轉、纏綿,幾乎叫她窒息。
良久,他終于放開了懷中的她,而她卻始終低著頭,遲遲不肯抬眼看他。
起先,他以為她是為這忽然的唐突之舉生氣了,卻在垂眸瞥見她透紅的臉頰的那一瞬,不禁彎了嘴角,在她頭頂沉聲一嘆︰「蕪歌……我該拿你如何是好……」重新將她攬入懷中,胸膛中似乎是擁有全世界般滿足。
「我該回去了。宮里的花會在即,我要回府準備了。」那日夕陽西下的時候她對他說這句時,兩人都從彼此的眼中讀出了惜別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