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妝扭臉過來,將刀子又重新放回了桌子上,「是哦,綠妝忘記了,您最怕見血了。」
王若離嘴角微微抽搐,她的那個小姐大腦回路是平的吧,怕血還喜歡紅色……
「老爺死得早,是管家一手將少爺養大的,而小姐您……小姐您和少爺是青梅竹馬的一對,綠妝一直覺得小姐只有和少爺在一起才會幸福,少爺也一直覺得小姐您一定會嫁給他的。可是……那一場大火,毀掉了小姐的家,也毀掉了少爺的家,大家都沒逃出來……」
王若離裝出認真傾听的樣子,費力的將手伸進另一只袖子里,試圖將匕首掏出來。
「小姐您被困在里頭了啊!少爺很心急!」綠妝說到這里神色一緊,牢牢的將視線縮在她臉上,可只是一會,又情緒平復的說︰「少爺沖了進去救出了小姐,可是少爺的臉被燒壞了,容貌不復從前。可是……小姐您不嫌棄他,您說少爺救了您,您的命是少爺給的,您會一輩子陪在少爺身邊的。」
縮在另一側角落的男子像听到笑話一般,嘲諷的笑了出來。綠妝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老實點吧!」然後繼續輕聲說著︰「可是,好日子沒有長久,那個人出現了!那個長的很好看的人出現了,小姐您著迷了一樣,不斷的和他出去。後來,後來少爺發現,很傷心也很生氣,可他什麼也沒有說,因為他相信您說不會離開他就不會離開他的。」
「後來呢?」她對這種虐情故事沒什麼興趣,但好歹拖一些時間。
「可是……小姐您有一天和少爺大吵了一架,說您愛上了那個公子!少爺不肯,您就與他大吵了起來,不斷出言諷刺少爺,說著少爺的臉龐,說著少爺落魄的家,說著少爺已經烏黑的皮膚,少爺被您傷透了心啊!」
王若離靜靜地听著,鋒利觸及她的指尖,如今只需磨破綁在手腕的繩子就夠了。
然後呢……
若是綠妝執意阻擾的話……
「再然後啊,少爺將您關了起來,說讓您好好冷靜一下,可是您不肯,您一次次的逃出去,一次次的傷著少爺的心。終于有一天,少爺決定離開這里,只要離開這里,您就不會再想著那個該死的公子了!」
「再後來,你們少爺就到處搬到山上當起了殺人越貨的勾當,還下令將那些長相清秀的男人全部綁上山上,將他們的皮割下來,讓你們少爺換上?」角落的男子忽然出聲,冰冷的像是月光下出鞘的劍。
綠妝回頭沖他一笑,「可是最近那些人辦事越來越不利索了,那些被剝皮了的尸體被你們發現了,你就是被狗皇帝派來查這些失蹤人口的吧?」
狗皇帝?王若離听了皺眉,她對如今的皇帝可很是敬仰的!她查閱過無數的歷錄,先帝留下的可不是什麼錦繡山河,而是一大堆的爛攤子!內有先帝之父——瑞光帝——對于他皇後——隆裕皇後——的寵愛導致的外戚干政、外有三國的虎視眈眈,更何況嘉盛帝在登基初期便遭遇了國內的叛亂。
而失蹤人口之事,她也听聞了。說是幾個農民從地里挖出好幾個大甕來,本來還以為是前朝的古董,誰知道一打開便是被剝了皮只剩下肉與骨的尸體。這是她王若離才醒悟道,那天晚上,劫匪們說血肉模糊的就是指那些。
綠妝眼中慢慢盛開出一種異樣的光芒,「我們就搬到了這里,綠妝知道小姐喜歡桃花,所以種了那麼多桃花喜歡小姐能夠開心點,可是……」她的神情又忽然落寞了下來,「小姐並不開心,小姐一直郁郁寡歡,身子不好,一直生著病,後來……小姐您不在了,綠妝很傷心,少爺也很傷心。」
「不過!現在好啦,小姐回來了!綠妝是小姐在路上救著的小丫頭,永遠的不會變,永遠都會對小姐好的!所以……小姐,您不要再那樣了,不然少爺和綠妝都很傷心難過的呀。」她說完便低著頭,像是沉迷在過去之中。王若離終于忍不住了,開口說著︰「你說我永遠是你的小姐,那麼,給我的楊梅湯里下藥,讓我全身無力,也是對我好咯?」
綠妝的眼楮濕漉漉了,像極了無辜的小鹿。「綠妝只是害怕,害怕小姐會又想著辦法逃跑啊。」
王若離簡直要仰天長嘯,她還真是有道理了。
「小姐……你不會怪綠妝吧?」她忽然露出哀求的眼神看著王若離。
繩子已經接近散亂的邊緣了,可是……如果綠妝執意阻攔……
「真是可笑。」冰冷如寒冰的聲音再度響起。
綠妝重新起身,將桌子上的刀子再次握住。
王若離簡直是想殺人了,她和綠妝聊那麼多事為了救他啊!雖然也是在救自己,可他怎麼還一次次的開口惹怒對方呢?真是,真是氣死我了!
「你真是厲害,中了麻藥竟然還逃出去了。」
「哦?」
綠妝托著碟子,一燈如豆,模糊地映出他的側面,昏黃的燭光閃閃爍爍,晦暗不明。她將碟子放在一側,拿著刀子在他臉上輕輕滑過,「這真是我見過最漂亮的臉了,比那個花言巧語的公子還要好看。」
「我聞到的那個香味是藥?」王若離盯著木桌旁的大甕詢問。
「這樣割下來的人皮才會和原來一樣啊,只是……好幾個都不合身。」綠妝對她說話口吻一如既往的溫柔,並沒有因為這種場合而別扭,可王若離听了卻胃酸翻涌,喉間一陣惡心干嘔。
鋒利的刀身在男子臉上滑動,似乎在琢磨哪里下手比較好。「綠妝,你是喜歡你家小姐的吧?」王若離試探的問著。
綠妝聞言臉色大變,「……小姐對綠妝有救命之恩,綠妝當然喜歡小姐。」
「那我是不是你小姐呢?」
「……當然。」她遲疑的說。
角落里的男子輕笑一聲,好似看破了她打的主意。
王若離抿緊嘴唇︰「那麼,你願意放我走嗎?」
綠妝瞪圓了眼楮,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門外,身子輕輕晃了晃,「這里不好嗎?小姐,為什麼你總是想要逃跑呢?」
……廢話,感情天天被別人下藥的不是你。
「綠妝,你願意嗎?」王若離假意焦急的喊出來。再不快點就來不及了,顧不得可能被綠妝發現了,她身體劇烈地扭動不停,刀子磨蹭著麻繩,粗糙的繩子蹭得她皮膚難受至極。
「……小姐,只有和少爺在一起,您才會……」
「綠妝!綠妝!少爺叫你,快過去!」木門被人敲了敲,渾厚的聲音響起。
要說的話被打斷,綠妝像是醒過神來,「我很快就回來了,小姐,您等等啊。」
等你個大頭鬼!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就連碟子微弱的火苗都熄滅了,這突如其來的黑暗使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但是求生的*還是戰勝了恐懼。終于將繩子割掉,胳膊已經酸澀得抬不起來了,王若離將綁在腳上和手上的繩子都掙月兌掉,適應了黑暗的眼楮找到了罪魁禍首的位置,于是王二小姐面無表情的將刀架男子的脖子上。竟然敢把刀架到我身上,我也教你好好嘗嘗這個滋味。
匕首泛著冷冽的光芒,男子輕笑一聲,「你這是要救我還是要殺我?」明明被人架著刀威脅,可聲音卻沒有絲毫的恐懼。
王若離沉默不語地看著他,屋內漆黑,他的眼楮卻波光瀲灩,聲音更是鎮定無比,不知道是不在乎,還是不相信她會殺了他。
「別忘了我剛剛可是真心實意的要殺你的。」他出聲提醒。
算了算了,王若離強壓下怒火,這不是耍小孩子脾氣的時候!她這樣想著便蹲,開始用力割破捆綁的繩子。「你迷藥過了嗎?」
他微微一愣,「要我幫忙?」
「我不是好心,只是身上沒有力氣,要你帶我下山!」一只鐵拳忽然緊緊擒住了肺部,慢慢打結,讓人喘不過氣來。王若離痛苦彎下腰,捂著肺部。好冷……
男子沉默地看著她奇怪的行徑,小聲壓低了聲音,「刀子給我。」王若離勉強將手中的刀遞給他,而男子則對她比劃個動作,讓她繼續呆在這里。
外頭只守著兩個粗壯的漢子,男子悄無聲息的潛到他們身後,快速的揚起手來往他們的脖子上輕輕一劃,血液從喉間噴涌而出,他們只來得及悶哼一聲便被輕輕放倒在地上。之後他將刀子別在腰間,重新走了進來,輕輕一勾,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聞著他身上甜膩的氣味,王若離忽然想起了綠妝說的話,不由得抬起來頭來。濃密的睫毛下,是清冽的眼眸,似是寒塘冷月,又似古井深淵。黝黑的眼楮,不,應該是深紫色的,那種接近黑色的深紫。大概是她的目光過于專注,男子低下頭來輕輕瞥了她一眼。
的確是一張漂亮的臉,她想。
他輕松地避開那些巡游的人,即便是偶爾快遇上了,也很快覺察出來,將王若離放在陰影里,隨後快速的用刀解決了他們,拖進了陰影里頭之後繼續往外走。
「我還有東西在里面。」他抱著王若離,壓低聲音說道。
王若離也不說話,只是閉著眼楮。他的懷抱和他整個人一樣,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場。
他左拐右拐的來到一間屋子前,把刀放在王若離手里,「在門口等著。」
他這是讓我自衛還是讓我自殺?王若離把刀子推回他手里,「我在外面等什麼,等死嗎?我不該知道的我什麼也不會知道。」說完她就自顧自地擠了進去,然後面對著門閉上眼楮。而那個人也不再多說話,黑暗中只听見窸窸窣窣翻箱倒櫃的聲音。
過了許久,王若離被那個人用力一拉,她不滿的要將手用力抽回,卻被他拽得更緊了。
男子指著牆上的一幅畫說︰「像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