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類,唉,都在這里呆了好幾天,病也早就好了,如今還沒有人派人來接她,估計是早把她忘記了。」
沈蘊坐在客棧中慢條斯理的吃著飯菜。
他這幾天都在趕路,原因無他,再過幾日便是他母妃的忌日了。盛京和錦繡谷相隔甚遠,快馬加鞭也需要半個月的時間。母妃的骸骨被燒成了灰燼,臨行的時候他將母親最喜歡的那件冰藍色的衣物一起帶走。後來便在錦繡谷立了衣冠冢。每年春天,他都回錦繡谷祭拜。那里不是我家,但卻是最接近家的地方。
他初回盛京,有許多事還沒來得及理清晰,又要為那半個月的行程騰出時間來,已經數個夜晚沒能安寢。走之前交代好了一切事物。「如果真有什麼緊急的事,」他模了模立在他肩膀上的隼,「就讓他傳信來,我身上帶著香珠,它聞得出來。」
「一個小丫鬟罷了,哪里還買不到,何必費那種心思特意來接呢。」
沈蘊停在客棧里頭休息,還差幾天的路程便可以到錦繡谷了。他離開的那天本來還有事要交代給蔚抹雲,可是卻被告知撫遠伯已經離開了許多日子了,詳細問起他究竟去了哪里,卻沒有一個人能夠交代清楚。沈蘊也知道蔚抹雲性格沖動,經常頭腦發熱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這次大概也是如此,于是他便拜訪了他母親後再離開。
如今的蔚夫人已經看不出當初的模樣了,沈蘊見到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不曾想先伯爺的死讓蔚夫人受到如此大的刺激。明明才三十幾歲的人,可是嘴角和眼角的皺紋比同齡的婦人深刻得許多,眼神也不復曾經的清明,看到沈蘊的時候,才流露出慈愛的神色。「……太子殿下。」她說著,便拜托僕人,要行禮。
沈蘊連忙往旁站開,伸手扶起蔚夫人,無奈地嘆氣。「蔚夫人,您這是何必呢,就當我還是當年那個經常跑回盛京的孩子不就好了嘛?」
蔚夫人眼楮含淚,被他扶到一旁的座椅上休息,她揮揮手,讓下人們都退下,等大廳只剩下一個人的時候,她伸著的手仔細撫模沈蘊的面頰。「回來就好了,這次不走了吧?」
他微笑注視著這個關心他的婦人,同樣伸手覆蓋在她手上。「我這不是好好的嘛。」他終于明白蔚抹雲了,明明只需要說開了就足夠的事,為什麼寧願逃出去也不願意傷害她的心了。眼前的人已經承受不了太多刺激了吧。
「不過我看那個丫鬟長得倒是還不錯,如果到時候那些人留下來的錢真的用完了……」
他吃飽了飯,準備繼續上路。畢竟天色還不晚。在他出門的時候,看見一個穿戴不錯的姑娘從門口進來,嘟著嘴,看起來似乎無限的委屈。他淡淡的掃了一眼,心道這可能就是剛剛客棧老板所說的人?
月色逐漸隱藏進了烏雲中,只有星星零碎的光亮灑在大地上。太陽一落山就鮮少人跡,紛紛揚揚的大雪從天上落下,覆蓋了馬蹄印,烏鴉從空中飛過,攪動著冰冷的空氣。狼群在遠處的懸崖上集體嚎叫,像是首悲哀的挽歌。、
兩側樹林傳來稀稀疏疏的聲響,沈蘊抿緊了嘴唇,揚起手中的鞭子重重甩在馬身上,馬兒因為吃痛而加快了速度,樹木飛快的從他兩側掠過。而他也抽出一側的劍,不時的往後望去。手中抓緊了鬃毛,再次用力的甩動鞭子,人馬開始狂奔。月光隱進烏雲中,他沒有方向,只能憑借著本能不斷往前驅使。冷箭從耳旁擦過,他伏低了身子,急速沖進哨兵樹林,細長的樹枝時不時抽打他的臉頰。又一只冷箭飛來。沒有關系的,只有馬還能跑,她們就無法把我殺死。他一邊想著,一邊用劍去擋掉不斷朝他射來的箭。
人太多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在甩開他們一段路程之後沈蘊從急速奔跑的馬上跳了下來,翻滾的途中不知踫觸到了什麼,小腿處傳來刺骨的疼痛。他倒吸一口涼氣,從地上翻起。月亮從烏雲中露出小角,輕薄如刀。他眯眼仔細辨認是否留下痕跡。
馬蹄聲和人的粗喘聲越來越接近,沈蘊屏住呼吸,等聲音逐漸遠離之後,開始在疼痛處模索,不知道是何時射進腿中的,沈蘊一只手抓住箭羽,另一只手固定住小腿,開始緩緩用力。但只是輕輕一推,他就疼得想要尖叫。箭扎得有些深了,但是好險沒傷到骨頭,他手中握住**出皮膚的箭尾,想要將其拔出來,可是金屬磨蹭著血肉的疼痛讓他使不出力氣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只能模索著將箭羽遮斷,而後在尚且未疼得失去力氣前,從身上將繃帶還有金瘡藥取出來,然後再咬緊了牙齒,狠狠地將箭往外拉去。
「嘖……」
他皺緊眉頭,鮮血爭先恐後地從身體流出,溫熱的液體在寒冷的深夜里冒著蒸騰的白氣。沈蘊將繃帶緊緊纏在傷處,用力一勒,然後站起身來,用力跺了跺,確定自己還可行走,從藏身的樹叢鑽了出來。
「啊嗚~」
不遠處傳來獨狼的悲嚎,沈蘊視若未聞,繼續往前走,緩緩收緊握在手中的劍。這種天氣下,布手套根本不管用,在軍隊的時候他有時負責夜間的巡游走動,帶著布手套和光著手沒有多大的區別,所以他早就準備好了瓖著毛的皮手套。
月光悄悄露出了半張臉,群星依舊藏匿在烏雲之中
距離錦繡谷似乎還有許久的路程,馬兒又已經丟失了,只能走到下一個城鎮再買。他嘆了口氣,放緩了受傷的那只腳的行走速度,像是一個瘸子似得,一只腳拖著另一只腳。如果被蔚抹雲看見我這幅樣子,不知那個家伙是大笑起來呢,還是不能置信的張大嘴巴。沈蘊抬頭看了看月亮,決定先找個山洞過一夜吧,否則給還沒到就給凍死了。春日已到,可是凜冬的陰影卻徘徊不前。
「咦?」
听到人聲,沈蘊猛地抬起頭來,眯著眼楮看著站在她面前,是牽著一匹馬的小孩子。他眯起眼楮打量,可月色此刻又縮回了烏雲中,他看不清對方的面容,瞧著身形估計才十歲出頭,黑暗中的打扮像是窮苦人家的小子。他模了模腰間的匕首,準備在對方出現異狀的時候,直接解決了。
對方並沒有說話,只是歪著頭盯著他看了半響。新月如刀,淡淡的銀色光芒重新投下。對方露出在莫名其妙的表情來。沈蘊站立不動,仔細凝視她的動作。一只手藏在背後的動作了,是在拿著武器?
他決定置之不理,調整了一下步伐,忍著劇痛,將步伐轉換正常人的行走姿勢,但渾身緊繃著,只能對方的異動了。身後的不時傳來踏雪的噗噗聲合著馬兒的響鼻聲,小女孩呼呼喘著氣,像下一刻就要暈倒似得。沈蘊皺著眉頭,硬是沒回過頭去。下次救她,不過是我最討厭欠陌生人的人情債罷了……她還賴上了不成?
就這樣,一個人在上方走得疼痛,另一個人牽著高頭大馬在後緊跟著,不知僵持了多久,後來小女孩捂著嘴咳嗽,虛弱地道︰「喂!」
「嗯?」他扭頭。
她半彎著身子,眉頭皺著死緊,戴著手套的小手掌按壓著肚子,臉色蒼白得可怕。已經這樣了,她卻還硬撐著粗聲道︰「小偷,你偷走了我的梳子,不打算還了嗎?」
月光灑在她的臉上,他這次終于看清了她的面目。小臉上抹著髒兮兮的泥,背著一個大大的包袱,衣服穿得破破爛爛,好似逃荒難民,上頭還濺著滴滴血跡。滿臉稚氣未退,個子也和之前一樣,半點也沒長高。
「是你啊。」他低頭俯視著她,淡淡地道。
「梳子呢?」她咬著嘴唇,站直身子。
「不在身上。」沈蘊一邊說,一邊轉過身子。忽然覺得很沒有意思。
「喂喂!」小女孩苦著臉地跑到他前頭,用力的拉著韁繩,用馬來擋住他的去路。
「你到底在干什麼?」
「梳子還我!」
「我說了不在身上。」沈蘊抿緊嘴唇,帶著不耐煩的口氣。他心里琢磨著,當初他到底是在想什麼呢,為什麼會惹上這樣一個麻煩?
「哦,那你什麼時候還我?」她不依不饒的問。
「梳子在家里,你把你家地址報給我,我到時派人給你送去。」
「不用了,我看你是不是要回家去?我先看看你家在哪里,到時候我派人去你家拿就好了。」小女孩似乎想得有點多,好像怕被他纏上似得,一臉焦急的開月兌。
「我說了會給就會給,你到底叫什麼?」
「……無恥!」她沖他瞪圓了眼楮,「阿霜,我叫阿霜。」
「撒謊。」沈蘊輕聲說道。
「我沒有!」她大聲嚷著,好似這樣就能把謊言成真一般。
真是笨女孩,連撒謊都不會。「你的眼楮已經出賣了你。」他指出來。
新月當空,銳利如刀。寒風咆哮著穿過哨兵樹林,松樹光禿禿的枝干上垂下無數冰柱。小女孩緊跟著他,沈蘊冷眼瞧她,她沖著他笑得無辜可憐。「我一個人在外面會死的。」她歪著頭說,聲音又糯又軟,讓沈蘊心中頓時陷下一角。跟上就算了,他放棄地想,漸漸放慢腳步,等著她跟上。
他們找到的山洞又深又黑,洞穴深處鐘乳石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著水,地面上凹凸不平,積滿了死水,一腳踩下濕掉半片衣角。小女孩亦步亦趨地緊跟在他身後,好幾次因為看不清而落後,隨後便能听見奔跑踏進水坑的水聲。你慢慢來。沈蘊幾次想開口說,最後只是緊閉著嘴。
「你在這里等著,我去找點柴。」沈蘊說,環顧四周,確定這不是某個饑餓的野獸出去覓食而留下的洞穴後。
小女孩點了點頭,她的馬的背上積滿了淌水的霜雪。阿霜。她踮著腳撫模著馬的鬃毛,馬兒溫順的垂下頭來,趴在潮濕的地上。
大雪季節找到能夠燃燒的木頭並不多,太過濕潤的木頭只能冒出黑煙。不過好在他偶爾宿在附近,對這里的地形還算熟悉。等找到木枝回去時,他才發現,小女孩還保持著原來的動作一動不動,穿著灰色的褲子,膝蓋以下已經接近全黑。沈蘊淡淡垂下眼楮,將木柴點燃,背身躺下。後頭傳來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聲和腳步聲。
「你剛剛那話是什麼意思?」身後小女孩的聲音細弱微小。
一整天的長途跋涉加上夜晚的的驚心動魄,他已經疲憊不堪。她的聲音真像小妹,听得他心都碎了。「有些人說謊的時候會快速的眨眼,有些說謊的時候會眼楮四散亂瞄,有些人說話的時候手指會下意識的糾纏在一起。但是無論明顯的動作是如何,眼楮始終不會出賣人的。」
「哦。」女孩訕訕的應了一聲,用手中的樹枝叫火堆上燃燒著的木枝分開。火舌纏繞,在吞噬木頭的時候發出 里啪啦的響聲。「怎麼樣能撒得更好呢?」她自言自語。
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他心想,什麼表情,大笑,哭泣,悲傷,那些表情都不應該隨著自己情緒的變化而自然而然的出現在自己的面上,要學會如何控制住它,讓它只在你需要的時候出現,當它的主人,而不是僕人。
他閉上眼楮,不再說話。
是啊,他就這個樣子來的。初在軍營的時候,自己身體不好,而軍營的伙食與宮廷相當比可謂是天上地下,食物粗糙難以下咽,再加上不能適應北疆寒冷的天氣,他時常凍得發抖。可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曾流露出半絲退縮的意思。我是我父皇的兒子,我是將來的一國之君,總有一天我要君臨天下,而這里——他抬頭仰望碧藍如洗的北疆天空——也是我要統治的地方。
「秦蘊!」有人搭上他的肩膀。
秦蘊是他的假名,他為他自己取的名字,也是老將軍和他說的。
「倘若你告訴其他人你的真實身份,那麼你就等于把自己暴露在敵人的視線中,這是極其危險的。雖然即使用了假名的也不能保證絕對的安全,但是有勝于無。」老將軍南征北戰戰功赫赫,本應封侯,可是因為他的兒子而選擇了在這里贖罪。「記住,沒有什麼安全是絕對的!」
「怎麼了?」他微笑問道。
「咳咳,今天他們要去校場演練。我們太小還不必去,不如咱們偷偷溜出去找點好吃的?」那個人是誰呢?沈蘊想了想,那麼久遠的事,還真是記不清楚,好像是姓秦,還是姓楚呢?
已經失去口感的僵硬肉類和各種古怪味道的蔬菜,沈蘊已經受夠了,于是被慫恿得心動的,趁著其他人軍演的時候,他們偷偷地從柵欄中爬了出去。
「嘿嘿,」他笑著,「你看,我還拿著箭和匕首呢。」他逃出來得意地晃了晃,「到時候,咱們做個陷阱,挖個洞,搞不好就能逮住兔子啊什麼的。」
「嗯。」沈蘊听著也嘴饞了,「我帶了青菜,到時候放在那里就好了。」冬天鮮少食物,兔子必定受不住食物的誘惑而爬出來,就和他一樣。
「哎呀!你不說我還真是給忘記了呢,好險你帶了呢!」
沈蘊和他快速的挖了一個淺淺的洞,在上頭蓋住一些薄雪,再把青菜灑在上頭。
「這樣真的可以嗎?」沈蘊環顧四周。這里的地形像是一個鋸嘴葫蘆,只有一個既是出口也是入口的路。他直覺這里很危險,可是那個人堅持,「這里才好呢,萬一兔子跑了怎麼辦?你在那邊堵著,如果兔子跑了過去,你手腳麻利點不就捉住了?」
真的不會有危險嗎?「好啊。」沈蘊應了一聲,然後跑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鼻尖上都覆蓋上了冰晶,才有一只兔子掉進了陷阱了,他急急跑了過去。那個人又重新和他搭了一個陷阱,一邊給兔子剝皮一邊說︰「咱們再抓一個吧,不然我怕一個人不夠吃。秦蘊你再去那里等一會好嗎?」
沈蘊點了點頭,卻沒想到這一轉身就是永別。
同伴烤著兔子,肉味飄了過來,他咽了咽口水,帶著嘴饞望向哪里,卻驚恐地看見一個巨大的黑色影子,他哆哆嗦嗦的舉起手來,「額……」他想要發出聲音呼救,可是來不及了……沈蘊知道已經來不及了,就算現在喊了,他也來不及逃月兌了。可是……他站起身來,因為過于猛烈而身形晃動,眼前一片漆黑……來不及了。
巨大的陰影,赤紅的眼楮,步伐沉重,站在他身後的石頭旁,龐大的身軀在雪地上踩出一個一個腳印,口水從泛黃的齒縫間流出來,打濕了了嘴角的毛發,順著下巴流下,化開了一片積雪。
這段記憶已經不是很清楚,大概是長期的心理暗示,讓他堅定地相信自己所說的,便是真相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沈蘊故作鎮定的挪動著腳,「他說他要出去烤兔子吃,問我要不要我去,我說不想去,于是他就自己去了吧。」
老將軍的眼神犀利,就這樣直勾勾地釘在他身上。
軍演結束的時候,重新清點兵營人數,發現少了一個人。其他人說他和秦蘊做好,也許秦蘊知道,于是老將軍便來了。
就在沈蘊快撐不住要招認的時候,老將軍移開了目光。「我們找到了他的尸體,被棕熊咬得粉碎,只剩下骨頭渣了,如果不是那一身衣服和武器,恐怕根本沒有人認得出來。」
沈蘊咬著嘴唇。不能說,不能說,我沒有去,是那個人自己去,根本和自己沒有關系。他這樣安慰著自己,可是眼淚還是控制不住地落了下來。
「算了,你回去吧。」老將軍的話語變作一聲嘆息。
他嘗到了唇上的腥味,可是依舊沒有松開嘴唇,仿佛這傷痛能夠平復些許內心的愧疚。這樣垂著頭回到了營帳里,其他人還在訓練,空蕩蕩的帳篷里只有他一個人。
「任何時候都不能丟下自己兄弟。」在上課的時候,老將軍這麼和他說。
不對,他不是我的兄弟,他和我並無血緣的牽絆。沈蘊將頭埋在枕頭里,暗暗想著。和我沒有關系,我已經勸說過讓他別去了,很危險的,可是他不停我的勸告,和我沒有關系,一點關系也沒有的。沈蘊盡力將自己蜷縮成一團,他覺得自己的胃越來越疼了,就像無數的毒蛇在撕扯吞噬。
「秦蘊,那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啊?」訓練結束之後,大家紛紛回來,都圍在了他的身邊。那一瞬間沈蘊簡直要撐不過良心的責問,他心跳加速,快要窒息。
「他說他要烤肉,因為軍營的伙食不好。」這是真的,他是這麼說的。「我拒絕了,說我並不想去。」開始的時候我的確拒絕了,後來是後來……「可是我也不知道他竟然還偷偷爬了出去,老將軍說找到了他尸體,但是已經只剩下骨頭渣和一些衣服的碎片了。」是啊,我和他一起偷偷爬了出去,然後在棕熊出現的時候,我狼心狗肺、慘絕人寰、毫無義氣地拋下了他。這一刻,他覺得用任何卑鄙下流的詞來形容自己都不夠。
「哦……這樣啊。」眾人露出惋惜的表情,有些和他關系好的已經紅了眼眶。「我倒是覺得他人挺好的,只是,唉……」
「是啊,好可惜。」沈蘊已經紅腫的眼楮也落下眼淚。時至今日,他也不知道那時眼淚到底是為何而流的,是為那個死去的、他已經忘記名字的人,還是為那個撒謊、拋下自己弟兄的懦弱男孩。你看,說謊很容易的,沒有人知道我在說謊。寂靜無人的深夜,他輾轉反側,夢中全是那個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