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烈率領匈奴大軍返回頭曼城跟左賢王復命,而楚瑾墨以母喪為由留在白水城。
越西國經此一劫,千瘡百孔,百廢待興。在耀天太後喪期過去後,楚瑾墨繼位大統,成為了越西之主。
此次攻打越西,使我明白了越西下屬的小部族的重要性,我有心拉攏收服他們,所以我主動跟越西下屬的小部族聯系。
因為我整天在越西部族里活動,對待他們又很和善,所以這些小部族的人都頗為尊敬我。
這些小部族多數都是原始部落,生產能力低下,沒有鐵器。使的都是石頭骨頭磨成的箭矢,獸皮裹身。越西強則依附越西,匈奴強則投靠匈奴。完全就是牆頭草,必須要從心理上成為他們的領袖才能絕對控制他們。
這日有一個部族小王前來白水城見我,見到我行禮後說道︰「我們部族經常和別的部族有爭斗,每次爭斗,我們就有人員傷亡。而且我們部族有個很不好的習慣,一旦部族里被打死一個人,全部族人都要去報仇。」
我奇道︰「那豈不是死了一人不是一家的事,而是全部族的事情?」
小王點頭道︰「我們管這叫血親復仇,死了一個人,整個部族就要跟別的部族打仗。他們打死我們一個,我們就打死他們兩個人。對方部族也這樣,被我們打死兩個人,就一定要打死我們四個人。所以仇殺沒完沒了,這麼殺下去我們都殺煩了,何況我們的部族一共也沒多少人。」
我心道的確如此,這些小部族一個部族全部人口加起來可能還沒有現代社會一個村的人口多。
小王道︰「這麼殺來殺去也不是個辦法,但是我們又想不出一個解決的策略出來。祖宗留下的規矩就這樣,能不能請你讓大家停止仇殺?」
我道︰「你想我如何幫忙?」
小王道︰「蘭姑娘你正好是外人,明程度比我們達,你能不能給我們調停一下,讓我們停止仇殺?如果你幫我們做到了部族和平相處,我們所有的部族就以白水城為尊。」
我略略沉吟道︰「此事好辦,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吧!」
小王歡天喜地地走了。等他走後,我跟楚瑾墨說起此事,他也頗為頭疼,「這些部族野蠻強悍,很難管理。平日里他們就知道為了搶奪地盤打打殺殺,你想讓他們停止仇殺,談何容易?」
我淺淺一笑︰「他們仇殺是因為沒有律法約束他們。『**言*情**』只要你對諸部頒下命令,只殺亂者一人,誰殺的人就殺了誰償命,然後用錢物賠償給損失的部族。這樣一來,不僅不會死人,而且還能獲益,自然就沒有仇殺了。」
楚瑾墨眼楮閃過一絲奇異的光彩,「這個辦法真好!」
其實這辦法不過是現代社會的民事賠償中演化而來的,不過越西下屬這些小部族皆處在原始社會狀態,身在仇殺之中,自然想不出解決的辦法。
我又和楚瑾墨細細商量了具體的賠償辦法,最後擬定為︰殺人者賠償黃金六金,牛十頭,馬十匹,人質一名。
楚瑾墨道︰「為何還要送人質,不怕別人復仇殺了人質嗎?」
我道︰「你放心,去做人質絕對安全。因為別人家死了兒子就沒有勞動力了,現在送上門去一個勞動力,他絕對不會把人質弄死。」
這個規矩定下來後,等于越西有了最早的習慣法,部族仇殺的事情就再也沒有生過了。越西下屬的這些小部族就更加擁戴楚瑾墨的統治了。
可惜好景不長,沒多久,呼延烈就去而復返,說左賢王任命楚瑾墨為大當戶,讓他立刻回頭曼城上任。
楚瑾墨如何肯去頭曼城做一個區區小官?他的雄心是統一越西,做越西之主。但是現在越西還實在太弱小,根本沒有辦法跟匈奴硬踫,所以楚瑾墨為了此事頗為糾結。
這日我和楚瑾墨正在議事,呼延烈求見,于是傳了呼延烈上殿說話。
呼延烈道︰「楚使君,現在越西既然已經平定,你還是盡快回去跟左賢王復命為好!」
楚瑾墨道︰「左賢王待我恩重如山,我當然想盡快回去。可是…」說到這里楚瑾墨連連搖頭。
呼延烈奇道︰「你有什麼苦衷?」
楚瑾墨還沒有回答,琴南將軍就撞進了大殿,「大王,不好了,很多部下都說如果你回去匈奴,大家就要殺了你!」
我心中好笑,這出戲是我們提前和琴南商量好的,就是為了表演給呼延烈看,楚瑾墨不是自己不願意回到左賢王處,而是手下的人不服管,他要走了,越西人就要殺了他。
楚瑾墨裝作十分吃驚地樣子︰「什麼!竟然有這樣的事?」
我不動聲色地看了看琴南,暗示他繼續說下去。
琴南會意,繼續道「下面的軍士們本來就野蠻不受管教,現在听說大王你要走了,想到將來沒人能夠約束越西人,不如把你殺了,免得你走!」
楚瑾墨搖搖頭,對呼延烈說︰「大都尉這可如何是好?」
呼延烈冷笑一聲說︰「你是左賢王看重的人,要是逼你回去,越西人起來造反把你殺了,我回去可沒法跟左賢王交代。既然如此,你就在這里呆著,我先回去跟左賢王復命。」
我將赫連睿安插在呼延烈身邊,讓他做我的暗線。本來以為此事已經解決了,沒想到赫連睿偷偷送密報給我說,「呼延烈十分嫉妒楚瑾墨,經常在左賢王面前說楚大王壞話,恐怕左賢王會對越西用兵。」
收到了赫連睿的密報,我心緒不寧,現在越西實在是太弱小了,根本打不過匈奴。為今之計,只有背靠匈奴,大樹底下好乘涼,再慢慢展自己的勢力。我心中想著一定要想個辦法除掉這個攛掇左賢王的呼延烈。
正想著心事,不知不覺打開了二樓寢居的窗戶,此時已經是夜晚時分,天上的月亮將光芒柔柔地灑在地上。我定楮一看,窗下竟然站著一個人,楚瑾墨也沒想到我會突然開窗,在樓下與我遙遙對望。
一時間我不知道說什麼話,趕緊把窗戶又關上。自從耀天太後死後,我就刻意與楚瑾墨保持著距離,雖然為了越西常給他出謀劃策,但是彼此都恪守男女之別,並不在夜晚見面。
關上了窗戶,我背靠著窗戶,不知道這麼晚了,他為何還站在我的窗下呆,一時心里不忍,又打開了窗戶。
楚瑾墨還站在那里看著我,本來冷峻的臉龐忽然露出笑容,就像冬末里消融的冰雪,「慕蘭,你下來。」
我走出寢居,走下樓去,楚瑾墨對我說;「我帶你去看個東西。」
「是什麼?」
「到了你就知道了!」
楚瑾墨帶著我走進花園,一路上遇到宮人紛紛向我們行禮。到了一處林子,楚瑾墨停下腳步,「到了。」
我朝林子看去,這是一片梅樹林,現在的季節還沒有到梅花綻放的時候。這林子中的梅樹看上去有頗為幼小,土也是新的,很明顯是剛剛種下去不久。
楚瑾墨對我說︰「你看,這是我為你種的梅樹林,等到冬天的時候,我們就可以一起賞梅花了。那日在頭曼城,我見到你種梅樹,我就在想將來一定要和你一起賞花。」
看著這一片梅樹,一眼望不到邊,顯然楚瑾墨花了很多心思。我心中感動,嘴上卻不肯承認︰「又不是你自己種的。」
楚瑾墨淡淡一笑︰「早知道你會這麼說,故意留了一手,你看那邊」,他指著不遠處,「這一排全都是我親手種的,可沒有假手于人。」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走到那幾排梅樹下,伸手撫模著梅樹,楚瑾墨待我的心思,我不是不知道,只是…忽然腦中閃過霍去病英氣勃的臉龐,心中猛地一痛,不知不覺中皺起了眉頭。
楚瑾墨輕嘆口氣,「我現在就在你眼前,你何苦又想著別人?」
我轉過身,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沒有的事,冬天的時候我們來賞花。」
楚瑾墨看著我,眸子閃著光,「說定了,每年冬天都賞花。」
我低著頭,「每年冬天」,難道我真的留在這里一生一世麼?
楚瑾墨道︰「現在越西還不夠強大,但是我會做一個英明的國主,一定能給越西人好日子過,也會給你一個太平盛世。」
我輕搖頭,「眼下就有阻礙。」
楚瑾墨道「什麼阻礙?呼延烈不是被我們打回去了嗎?」
我輕吁了口氣,心中拿定主意,轉頭對他笑道︰「你送我梅林,我也送你件禮物。」
「哦?什麼禮物?」
我收斂笑容,正色道「呼延烈的項上人頭!」
呼延烈在左賢王面前說了不少楚瑾墨的壞話,說他不肯回頭曼城做官,說留下越西遲早是個隱患。如此的禍患,留他不得。我心中已經下定決心,非殺他不可。
楚瑾墨動容道︰「慕蘭!」
我的雙手早就沾滿了鮮血,心思也變得比原來更加縝密。總是想著要掃清眼前一切障礙,讓楚瑾墨成為一代聖主。可這麼做究竟是因為失去霍去病的自我放逐,還是對楚瑾墨的報答?我自己也找不到答案。
也許太多的殺戮已經讓我看不見未來,本來以為守護霍去病就是我的使命。可惜,他的光芒太耀眼,我小小螢火之光,根本無法跟他爭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