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剛現出肚子,老公便在圍獵一頭野牛中死了。
桂花家里人要她改嫁。桂花自己也拿不定主意。老公家里人就說,要走人行,生下小子,走到天邊也成,還不用還彩禮。桂花家得的彩禮早為她哥娶老婆化光了,哪還去?于是放下架子來,說,成,生下來不分公母,都走人。老公家的人見對方讓了一步,也拿下腔調答應了下來。
桂花生的那天傍晚,天下了幾滴雨,便出了彩虹。桂花腆著大肚子倚著門框望著,見彩虹一頭在山頂,一頭扎在了泉水塘,覺得該到水塘里去看看。她慢慢挪著步子,一搖一搖走了過去。人們張望著,只好看到桂花進了彩虹圈,說,看啦,桂花要做彩虹人啦。
桂花的公公出來,身子打著抖,懾怒著喊,快回來,去不得。桂花象是沒听見,還是一步一步往前走。進了塘,桂花真見到了彩虹,紅一道,紫一道的,好看呢。她索xing站到了彩光下面,閉了眼。
這時,桂花心一震,月復痛著,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扶著塘堤,要倒下去。眾人望著,沖了沖,但還有好一段路,卻止步不前,不敢上,怕自己也變成彩虹人。桂花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倚著塘堤坐了下來,半躺著,又在眾目睽睽之下吃痛地解開了褲帶,讓人看著牛下崽一樣看著自己下崽。還好,時間不長,就下來了,一灘血,一衣胎。桂花掩好自己,解了衣胎,抱出個嬰兒來。嬰兒不哭,渾身是血,桂花托住了他的頭,就地將他放入水塘洗淨,端上來打了小**一下,嬰兒哇哇大哭。于是桂花笑了,吃力地將她舉起來給不遠處的人看。
人們駭然而退,轉眼就呼啦啦散得無影無蹤了。桂花有點失望,還有點傷感,縮回手來看看,嚇,這嬰兒前胸長著白魚鱗呢,共是三層,每層三片,每片都有十多斤重的魚的鱗那麼大。還有呢,後背也是這樣,數數,九片。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待嫁的姑娘走進了彩虹,竟有了身孕,被人嫌棄著。她一個人在離村子不遠的岩洞里住了下來,人們眼見著她的肚子越來越大,越發離她遠了些,但被他們稱為彩虹人的姑娘也沒有走進他們的意思,反而搬到一個離村更遠的岩洞里。姑娘懷胎十月竟沒有下崽的跡象,但肚子也不見長,就那麼腆著。ri子一天天過去了,讓村人不耐煩了。但姑娘不煩,直到第二年她受孕的同月同天,又來了彩虹,她又到了彩虹里。奇跡發生了,老人們說,她產下了一條龍,她也在生產中長出了翅膀。不久,他們便雙雙飛起,升了空,不見了。而那些看了她生產的人在看過他們升空後,雙眼都瞎了。
桂花生產後,人們看見了水塘是紅se的,彩虹變成了一條血帶。有個膽大心奇的後生名叫落虹,他沒有同人散去,他躲在柴叢下看到了血彩虹一節一節收去,等他看完了,卻看不到腳下的路,他瞎了。
落虹看彩虹看瞎了眼楮的消息傳得很快。桂花一到家門口,老公家的人就把她準備給嬰兒的一切,還有她的衣物全扔到了門前的坪上。桂花曉得她不得入門了。她吃力地收拾東西,抱著嬰兒一步步挪回父母家。可她剛走到半路,她的大哥來了,也是扔下了幾件衣物,恨恨然走了。
桂花沒了去處,她想到了死。看著襁褓中的嬰兒,又只能倔強地活下去。她來到從前那個姑娘住的那個靠近村的岩洞里。先在洞口歇息了一會兒,便開始收拾了,等見到了太陽下山,她已能安頓自己了。這天有月亮,大大的,桂花懷抱著嬰兒坐在洞前,望著天,默默地說,我前輩子造了這麼多孽麼?讓我生下魚鱗片兒,生下也就生下了,讓人看著,看牲口下崽一樣。她不望天了,看著懷中小兒,叫你會名字好呢?你讓我們沒了家,住這兒,就叫你鱗片兒吧。鱗片兒,好听呢!
桂花放下了兒子,到村角自己種的菜地里采摘了點菜,卻發現沒鍋炒,含淚生吃了一個黃瓜。吃了點東西總算恢復了點氣力,回岩洞去。還離好遠,就听到鱗片兒在大哭,桂花顧不得懷抱的瓜果,沒命地奔過去,一看,嚇,鱗片兒不知怎麼到了洞口,洞頂上還站著一只狼呢。狼不駭人,望了望桂花,鑽進了柴叢里。
桂花連忙抱起鱗片兒,進洞放入了衣服堆成的襁褓里,可這時桂花觸到了軟冰冰的東西,一股血腥味直鑽她的鼻子,桂花毛骨悚然,眼卻細起來,我的天啊,蟒蛇啊。桂花不知道哪里來的氣力,一把將蛇拖到了洞外,扁鋤一樣粗的身子扭動著管不了了,可等到蛇全部出了洞,才發現蛇頭沒了,把桂花嚇得癱倒在石頭上。
這天半夜,天下起了雨,再不久便是電閃雷鳴,將黑漆漆的夜耀得象白晝一樣。桂花抱緊了鱗片兒,惶惶不可終ri,一直注視著那條蛇。閃光中,它還在動呢。又是一個炸響一道強光,洞前方的一棵大荊棘樹著了火,燒得唧唧啦啦的。火光中,蛇直著,全站起來,離了地,懸到了空中。桂花的目光將她一步步牽出了洞來,她看見蛇象空中垂著的一根木頭。就在這時,電閃劃出了道,生生劈在蛇身上,蛇一段一段落下,著火而燒。桂花捏了一捏自己,不是夢,把她嚇得縮回了洞。
第二天,雷劈荊棘樹,火燒了兩座山的消息又傳了開來,但誰也不敢過去。也不知桂花母子是死是活,便讓瞎眼的落虹來了。落虹本不願意來,但想到自己反正瞎了,是個廢物,一輩子注定要打光棍,生不如死,便沒啥好怕的。來到了,听到桂花母子的聲息。淒然笑,說,桂花嫂子,你還活著?他……
他叫鱗片兒。桂花說。
他……鱗片兒也還好吧?
還好。
還好就好,命大福氣大。我卻,唉,福淺呢,看了血彩虹收攏,瞎了。
落虹,苦了你了。桂花說。
莫往心里去,怨不得你,這是命呢。落虹說,我走了,回去為你拿鍋碗瓢盆來。
桂花說不得啥,任落虹模索著來,模索著去,但心里覺得挺對不起落虹的,由于自己進了彩虹,害他瞎眼了,好端端的一個後生,就到了娶親的年齡了,卻要打一輩子光棍,他應該恨自己才是,卻去為自己張羅了,唉,好個後生喔。
落虹回去說了桂花母子平安無事,眾人都睜大了眼楮,不可能,不可能的,洞對面的樹劈開了,山燒了,洞上的山也燒了,沒燒死他們,烤也要烤焦了,怎會沒事。
真沒事。落虹說,我覺得桂花嫂子不象在月子里,跟平常一樣呢。好好的,那鱗片兒又哭又鬧的,那哭聲象是有半歲似的。落虹說完叫了聲桂花的公公,桂花的公公應了聲問︰啥事?
我要把她的家當為她搬到岩洞里去。落虹說。
去搬吧,隨你,反正是她的,也沒人敢要,搬去吧,不搬也是要拋掉的。桂花的公公耷拉著腦袋說。
那我就去搬了。落虹說。
你不能去。落虹的爸爸說。
爸爸,你就莫要為難我了,我一個廢人了,生死有啥分別了,圖個啥?積點yin德,死了,閻王爺可憐我,讓我下輩子娶兩個老婆。
落虹說到了老婆,他爸爸無言語了。
落虹搬家當搬了五天,瞎著眼一點一滴一件一件,象鳥雀子餃草,眾人見著,可憐他,但沒人肯過去幫上一手。倒是桂花感激著,可憐著,總是輕聲細語要他歇息歇息,落虹張著眼笑笑,卻是還不大習慣,老是笑得錯了方向,弄得桂花心兒很酸。
搬完了家什的那天,桂花要他坐,他坐了,不過是坐在洞前的小平石上,任桂花怎麼說,他也不進洞里去。桂花沒折,將幾個小菜,一小壇酒全端了出來,落虹沒客氣,不用筷子,用手捻菜,大碗喝酒,桂花抱著鱗片兒倚在洞口看著。
桂花嫂子,落虹揩了一把嘴說,洞上燒了,明兒個索xing開一塊地吧,我找些菜籽來,種上些菜。
不用,桂花說,村里我有地。
莫想它了,你公公全拔了,荒了,不讓你種,村里也不讓進了。
桂花心里恨,但有啥法子呢?都怕沾了她的晦氣,怪不得人,得罪自己,要是當初不走進彩虹里,生了鱗片兒可以留下,也可以重新嫁人的。
桂花嫂子,別cao心了,趕明兒個我再來,開了地,餓不死人的。
洞上真是一塊好地,土松松的,又黑,樹根子也好挖,不累人,有落虹幫忙,手腳是笨了點,但幾天下來,地竟然成了。桂花把落虹拿來的各種種子全種了下去,桂花說,去吃飯吧。落虹說,不去。要去的,累了你,水總是要喝一碗的。桂花說。
進來洗一把手吧。桂花說。
不了,我就坐這兒。落虹說。
進來吧,就這一次。桂花說。
不了,嫂子,我一個廢人不打緊,不能害了嫂子你的名聲。落虹說。
桂花將飯菜端到了洞前的石板上,回去搖了搖酒壇子,還有響聲,提了出來,為落虹倒了。落虹用筷子準確地夾著菜,利索地端碗喝酒。
落虹,以後你莫要來了,嫂子看了也不好受,好生治一治,興許有救,到時娶一個,過一輩子。桂花說。
嫂子,你別安慰啊了,好不了,要是嫂子怕人說,嫌我來,我以後少來就是了。
落虹真的少來了。但每次來的時候,帶來的東西都是桂花左盼右想的,但落虹依然不進洞,到後來連石板那也不上了。
桂花的食物漸漸稀少起來,洞上的莊稼一次一次去看,總是那麼大小。桂花的nai水越來越少了,可鱗片兒卻吸量越來越大,有一天實在吸不出nai了,鱗片兒發怒,嘴不松,讓桂花鑽心痛。桂花剝開他的嘴,天,我的天,長牙了,上下各一個,不對,上下各有三個呢。怪了,才兩個月大呢。桂花解開鱗片兒的衣服,乖乖,鱗黃黃的,發金se呢。背後的泛紅,象鯉魚鱗。桂花駭然了,她連忙裹緊了鱗片兒,挪步到了洞口,探了許久的頭,沒人,心上的石頭才落了地。
桂花放下鱗片兒,上了洞頂,想著無論是秧子還是莊稼,都要采一把回來,長牙了,沒nai可不成。桂花左看右看,都是秧子,哪下得了手。就在她茫然之時,柴叢里有了響聲。不久,狼現了身,我的天,是那頭狼,那晚見的,那腦門的花斑,桂花不會忘記。桂花本能地退了幾步,想找東西,但沒找到,只好呆望著。狼沒有過來,望著桂花,沒有惡意,一會兒重新進了柴叢,不久又出來了,還拖出了一只肥大的兔子,放下,又望望桂花,走了。
桂花望著兔子,還正眼看看遠處高岩上的狼,後來還是抱起了兔子,再去望那狼,狼也在看她,桂花跑了起來,拋到了洞側,再回頭,狼已不在高岩上了。
打那以後,桂花隔三差五在地里撿上兔子、山雞、小麂子,落虹又時常帶些米上來,桂花的nai夠多了,一多,鱗片兒拼命地長身子。一天傍晚,桂花去摘菜,摘了很久,最後卻發現在菜叢里有一只剛死不久的兔子。桂花把菜捧回洞,鱗片兒見著,歡天喜地要抱呢,桂花說,莫急,莫急,媽這就來了。桂花跑出洞,鱗片兒哭了幾聲,桂花沒有耽擱,上洞頂提來了兔子,一抬頭,我的天啊,鱗片兒哭著扶岩石站到了洞口。乖乖,桂花說,邪乎也嘿,才五個月大呢,就會走了,小祖宗,來來,莫要讓人見了,要不,人家會把你當古靈jing怪的。
桂花把這事對落虹說了。落虹半天沒吱聲,最後說,嫂子,我指天發誓,我要是對任何說了天打雷劈。你呢,別讓鱗片兒走出來,千萬別。
怎辦?桂花慌了手腳。
莫急,讓我想想,嚇,有了,綁住他,人不會進洞來的,看不到。
桂花真的將他綁了,鱗片兒哭鬧,桂花又是哄又是騙的,鱗片兒才會笑。作為補償,桂花總是在沒月的夜晚將鱗片兒抱出洞,讓他到菜地里走走爬爬。每當這時候,桂花總能見不遠處站著那條狼。只是見怪不怪,習慣了,漸漸地,桂花倒是安心不少。
有一夜,桂花讓鱗片兒在菜地里玩,發現了一只錦雞,見了狼,放了心,讓鱗片兒玩著,自己提著錦雞進了洞,偏是肚子不爭氣,要解手,便在洞側蹲下,完了後上了洞頂。我的天,狼正在和鱗片兒玩著呢,桂花跌坐到了地上,不知怎好,只呆呆地望著。狼一會兒ri舌忝舌忝鱗片兒的手,一會兒親鱗片兒的面頰,鱗片兒也沒閑著,一會兒揪狼尾,一會兒模狼的腦門子。
許久以後,狼走了,留下鱗片兒和桂花。
有了這次,桂花心驚肉跳,不敢再帶鱗片兒去菜地。可秋高氣爽的一夜,桂花醒來,鱗片兒卻不見了,桂花喪魂失魄沖上了洞頂。月光下,鱗片兒正在和狼玩呢。狼調頭對桂花著笑。桂花壯著膽子一步一挪近前,狼也不拿架勢,只是溫和地望著,還用頭親昵地在鱗片兒身上擦癢癢。桂花終于明白這不是條惡狼。它為自己抓獵食,和鱗片兒玩,象落虹的心一樣善良。桂花抖縮著手模了模狼的白斑,狼撕開牙吐出舌頭,把桂花嚇得一大跳,倒退了幾大步,跌坐在菜地上,再看狼,卻不是凶相,仿佛在笑。這一晚,桂花和狼坐在一旁,看鱗片兒玩泥鰍菜葉子。
村里的公雞叫了,狼起了身,和鱗片兒親昵了好一陣,又來到了桂花跟前,伸出一條前腿,桂花愣了半天神,還是用手接住了。狼收了腳,鑽進了柴叢里走了。桂花也抱起鱗片兒走了幾步,可鱗片兒要掙扎著下去,一落地,便象三四歲的孩子一樣自己跑下洞去了。
桂花躺著,越想越不對勁,一夜沒睡。第二天憋不住了,正經八百地對鱗片兒講,你牙長齊了,也會跑了,怎不開口說話呢?鱗片兒張大著眼楮望著,露出了一副可憐相,桂花心一軟,又說了,是娘不對了,你才一歲,娘再等等,再等等。
桂花等著,但鱗片兒除了和老狼一塊玩一塊打滾,跑的是越來越快了,話還是吐不出一個來,仿佛是一個啞巴,只會發「啊」、「喔」之類的音,桂花終于要看看他的舌頭了,我的天,短了好大一節,再看看鱗片,眼花了?見鬼了?連小**那兒都長了出來了,渾身鯉魚一般,模上去割人。
桂花又將這一切對落虹講了。落虹說,乖乖,不是人呢,準是你著了彩虹氣,彩虹原來是條龍呢,犯了天條,玉皇大帝怒了,讓它變成彩虹,嫂子受了龍氣,鱗片兒成了龍種,是龍呢!
莫瞎說,桂花怒了,我懷他的時候都快要生了,不似先前那個未嫁先孕的人,我沒受龍胎,是你堂哥的種。
嫂子,落虹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是龍換了你的胎氣。
桂花無語。
啞巴似的鱗片兒越來越不听話了,白天也跑出去玩,還好人們遠離著他們,沒發現。桂花又是看牢了點,所以讓他平平安安地長到了兩歲半,狼有點老態了,有時一個月也難得為桂花拖來一只兔子。但正是由于這樣,桂花和它倒是越發親近了。
桂花央求落虹弄來了一窩小雞,養了有大半年,漸漸大了,桂花舍不得吃,見狼餓得塌了肚子,還和鱗片兒玩,便抓來了一只,狼看了看,一口下去,全吃了。
狼有好幾夜沒來了,桂花和鱗片兒望著,有點寂寞。它終于來了,拖來了一只小野豬,它自己也傷了。桂花心里明白,忍不住抱著狼頭哭了,狼也嗚嗚作應,倒是鱗片兒在一旁看著直樂。
鱗片兒在一個白晝溜了出去,還去追幾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男孩子開始沒發現他,等他到了身旁,他們呆住了。你是誰啊?是鬼啊?孩子問。
你不說,男孩子火了,打死你,你一定是野種。
落虹不知道什麼時候冒了出來,他是鱗片兒,住岩洞的。
他不是才兩歲麼?看上去怎麼跟我們一樣大。一個說。
男孩子一窩蜂似地跑了。
一時間村里便炸開了鍋,但不敢進洞,四周便多了許多躲躲藏藏的腦袋。桂花曉得事情不妙了,把鱗片兒綁在了洞里,到了半夜,才牽著繩子讓他上菜地玩一會兒。然而有一個膽大妄為而又游手好閑的後生,他一直守著。有一次守得久了,終于發現鱗片兒,還看到了老狼。
鱗片兒三歲的那一天,桂花為了幫他做一些好吃的,走遠了點,到山溝里去釣石雞,鱗片兒呆不住,用刀砍了繩子,出了洞,往村里去。還是那幾個孩子見著,圍住了他,鱗片兒發覺不妙,突然沖倒了一個,望岩洞里跑,吃了虧的孩子心無瓜蒂,啥也不怕,追進了洞。
他們七手八腳把他捉了出來,擺在洞前的石板上打。打之中,一個孩子說,他才三歲就有我們的個頭,要到了我們這麼大,那不頂上了天,打,往死里打,打死他。孩子拳頭下去,不狠,用了棍子,還不夠,用了石頭,鱗片兒蔫了。
他們起來了,兩個大一點的孩子杠起了一塊大石頭過來了,就要松手往鱗片兒的頭上落下去。就在這時,狼從石洞頂竄了下來,撞倒了兩個孩子。孩子全嚇死過去了。倒是狼沒來得及救住鱗片兒,石頭不偏不倚落到它頭上,老狼頭撞岩石,死了。
桂花歸來。眼見著,喃喃自語,我早曉得有這麼一天,有這一天,終于來了,來了。
落虹來了,他模索著那些孩子,一個個提遠了洞。村里的人也來了,把半痴半呆的自家孩子背回了家中。
也就在這變故之時,變天了,黑沉沉的。電閃,雷響,雨大。又是三年前那天的天氣,只不過那時快要天黑,這是大白晝。
雷大了起來,閃電把大地耀得比太陽還亮堂。擺好了鱗片兒和老狼的落虹頭一次進了洞,桂花則站在洞前。
一個響雷又一個響雷,一道閃光又一道閃光,桂花見鱗片兒竟然動了,真動了,狼也動了。快來看啊,鱗片兒沒死,狼又活了過來。落虹真的跑了出來,我的天啊,是真的。
桂花跑進了雨中,到石板上去抱鱗片兒,落虹怕那起了身的狼,沒過去。就在這時,一道奪目的強光掠過,震天的雷便砸了下來,不偏不倚,正好在石板上。桂花、鱗片兒和老狼都著了火,焦碳一樣,可抬起頭的落虹看見天空中有一條龍,龍上坐著的正是桂花和那條老狼。
落虹把這些告訴村里人,可沒人信他,好意的也只是說,你畢竟好了雙眼,這比啥都好。後來落虹娶了媳婦,又對媳婦說。媳婦說了,你當時是瞎的,看不見的,他們都成了焦碳了,人是見著了,你眼楮剛好,能看見天麼?
落虹見無人信他,老了後也問自己,那一天莫非真的是花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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