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秋良走了上前,不知這些人在看些什麼,一臉疑惑的推開半掩的房門。
丫鬟、伙計們不知有人在身後,更是沒發現他推門而入。房門一開,半依著的身子忽的往前落去,三五個在門口的人便以狼狽的形象出現在寶兒等人面前。
幾人連連致歉,忙退了出去。
寶兒只是看了一眼,卻是沒說什麼。
倒是福氣笑得合不攏嘴,「姑娘,你瞧瞧,可是把人家嚇壞了!」
寶兒睨了他一眼,柳眉倒豎,拿了鏟子從鍋里舀上一塊雪梨扔過去,「就你多嘴!」
福氣笑得一臉諂媚,手忙腳亂的接住了,因著燙手,左右拋了兩下,塞進了嘴里。
「好吃!好吃!」
吳帆忍住笑意看著耍寶的福氣,這東西真好吃?梨還能用白水煮?
劉秋良雖稀里糊涂,卻也知道這是主僕倆在打鬧。待二人都不說話了,才走上前去,將從藥鋪買來的一大包草藥放在桌上,「姑娘,您要的東西。」
「嗯!」
寶兒淡淡行了句,便在圍裙上擦擦手,解開了繩子,打開厚厚的牛皮紙,眼中露出滿意的神色。
「姑娘這是何物?」吳帆走近,伸手捏了些,放在鼻翼下,輕輕嗅了嗅,淡淡清香傳來,似有些微的涼意直襲整個腦袋。
寶兒拿來一個大瓷缽,盛滿清水。小心翼翼的把草藥抓到瓷缽內,揉搓幾下。
輕聲道:「這個叫,龍葉、是一味清熱解毒的草藥,我讓加了些枇杷葉混入其中。枇杷葉具有清肺止咳的功效,二者合在一起,效果倍增。」
寶兒挑出一片寬大的枇杷葉子,示意三人。
火燒的很旺,大鐵鍋里的水已經沸騰,正冒著淺黃色的氣泡。寶兒將洗淨的草藥分三次放了進去。那鍋鏟往下按了按,使水面萬全沒過,便又蓋上了蓋兒。
沒過一會兒,鍋沿便冒出了白色的汽。福氣便從灶膛里抽掉了兩根木材。往草木灰里一塞,連煙兒都沒有,便熄滅了。大火轉為了中火,慢慢熬上一個時辰。
這會兒得空了,吳帆再是抑制不住滿心的好奇,急忙問道︰「姑娘,這草藥還能與雪梨一起煮?」
想著便是不可能的事,一個是水果,生吃的。一個是草藥,治病的。
二者能混為一談?
寶兒點點頭。自然是能,不過難怪他不能理解。這個時代並沒有藥膳一說,藥是藥,膳是膳。一個是治病,一個是溫飽。萬全不著邊。
「現在天氣雖還有些炎熱,卻已經入秋了。時冷時熱便會傷風,是得病多發季節。而今日熬的這湯水卻是對燥熱咳嗽、痰火咳喘、內傷肺熱失音、喉痛等有幫助。」寶兒仔細講說道。
眾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姑娘還會醫術?
「可是???熬這麼一鍋湯水,是要給誰喝?卻是沒有人得這病。」吳帆不解的問道。
「我知道了!」福氣驚呼,「可是如那‘甘草湯’一般,起到預防作用。」
寶兒滿意的點頭。卻是如此。
「甘草湯?這是何物?」吳帆不知道,急忙詢問。
福氣便挺著胸脯,將合盛的修建休閑苑時,一個伙計中暍險些喪命,寶兒用了奇方將其救活的事,講述一番。
吳帆听得是嘖嘖稱奇。劉秋良更是不敢相信。
說上幾句話,時間也在不經意間溜走了。
鍋里的湯水也就好了,揭開蓋子,一股濃重的雪梨清香味兒鋪面而來,其中還夾雜著淡淡的藥草香。讓人不由得口中生津,想來上一碗。
細致的將雪梨和草藥瀝掉,留下微黃的湯水,分了幾個碗里,余下的便裝了起來。
福氣這頭,又在往鍋里加水,塞了兩把柴火,燃上幾陣,鍋里逐漸冒起了白煙。
料都是新鮮的,且都是用的上好的材料,卻是能夠多熬上幾回,只是越往後,味道越淡了些。倒是無妨,只當做茶水喝就是。
旁地放了干淨的木盆,里邊是清水。寶兒這會兒算是忙完了,走上前,淨手。
吳帆迫不及待的端了一碗,忙牛飲一口。入口是濃郁的雪梨香,舌尖感淡淡甜味與清涼,一點不膩人,清新自然。當咽下去時,過喉嚨,像是冰水一般,整個口腔都覺得十分涼爽,還能嘗出絲絲藥草味。與之前卻是一點不沖突,兩種香氣依次傳來,最後交匯一起,妙!妙!妙!
忙問道︰「姑娘,這湯水叫什麼名字?」
寶兒腦子倒是腦子空白了,這本就是一道十分普通的甜水,只是有預防感冒,止咳的作用。只是他們沒見到過,覺著稀奇罷了。隨即也反應過來,「叫‘冰糖雪梨’!」
「冰糖雪梨???」吳帆口中喃喃道︰「清涼的氣息為冰,絲絲甜味為糖,再是白女敕細膩的雪梨,好名字!姑娘好文采!」
這些聞所未聞的東西,吳帆權當是寶兒自己想出來,每每至此,都欽佩不已。
寶兒感覺額上有一滴汗流了下來,卻是答不上話。
沒耽擱多久,寶兒便離開了,臨走時,帶了慢慢兩大鍋的冰糖雪梨,由伙計放在馬車上,運了過去。
宏偉壯觀的高牆遮擋了里邊的風景,只能听得三軍將士訓練時的怒吼,再就是震天的雷鼓聲,亦或是三千鐵騎奔騰的馬蹄聲。
這三種聲音匯合一起,仿佛在唱響一首‘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的壯麗歌曲
寶兒一行人于大門不遠前停下了腳步,福氣前去探門,與門的將士說道了什麼,見那將士往後看了看,並未阻攔,放行了。
想是有將士去報了信,沒一會兒朱武一身盔甲,威風凜凜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姑娘,您怎麼來了?」朱武接到報信,馬不停蹄趕了過來。
寶兒佯裝惱怒,「怎麼,我就不能來了?」
朱武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一向嚴肅的朱副將,平日也是不苟言笑,這副吃癟的神情,倒是頭一次看到,旁的幾個將士都十分驚訝,弄得朱武更是尷尬了。
「姑娘,您請進來吧!將軍在校練場呢!」朱武說著,忙低下頭,恭敬道。
寶兒不再逗他,跟著往里走去。
與想象中的不同,進門便是一個回廊,回廊周邊種滿了奇花異草,一派綠意,充滿生機。
最是那幾株高大得桔冠,宛如撐開得綠傘,它們挨地開枝,枝干多得不計其數,枝上的葉子擠擠挨挨,一簇堆在另一簇上。
葉面在大地的滋潤下長出一層新綠,新綠在陽光中透出幾分油油的綠意。不用湊近了聞,便能嗅得強烈的葉香沁人心脾。若是早些日子,還能見到誘人的桔花了,不過這會兒便只剩下發黃打蔫的殘骸。綠葉叢中點綴著,一朵朵,一簇簇,倒有別樣的風味。
本以為是一派蒼茫,竟然是這般的清幽,雅致,只是更加莊嚴一些。
走到盡頭,便是一座巍峨的殿宇,殿高十多米,四個飛檐掛有銅鈴;微風拂過,就「丁丁冬冬「地奏起來。
這就是亓炎晟每日必到的地方,寶兒目不暇接的四處張望。
「姑娘,您先進殿稍等候,我這就去稟報將軍。」朱武恭敬站直了身子,微微低頭,道。
寶兒收回了視線,看看殿宇,轉頭對朱武道︰「不必了,就帶我去找他吧!」
話說完,轉念又想到,軍營中是否不允許女子出入,自己這樣堂而皇之的到來,不知道有沒有造成困擾。
「是否有不方便?」
朱武稍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長時間以來,倒是沒有女子進入軍營,也沒有此類規定。再說了,這可是將軍心愛的女子,應是沒有什麼問題,只是讓眾人驚奇罷了!
思索之間,搖搖頭,「無礙!」
「那就好。」寶兒淡淡回道,心中卻不似這般淡定。
自己今日不知怎麼的,就心血來潮,想來看看。
也許是想道聲謝吧!
「對了,熬了些湯水,你且安排人帶著福氣安排一下吧!」寶兒側身對朱武道。
朱武稍有驚訝,仍是對一將士下了令。
福氣與劉秋良帶著那兩大車的冰糖雪梨往內院兒走去,寶兒則跟了朱武前去校練場。
校場入口,豎著一個大大的石碑,上刻蒼勁四字,「保家衛國」。
往前走去,是寬敞的大道兩旁,再是石板路,直往遠處延伸著,只能瞧著最邊上到高牆之下才能見到綠意。
映入眼簾的是,巨大的擂鼓,翻滾的旗幟,閃著銀光的兵器。再就是鐵骨錚錚的漢子著莊嚴的軍裝,揮著刀劍,往前刺,往後砍。
暖陽之下,高台上一身銀白盔甲的亓炎晟,正滿臉肅殺,看向場上的一切。
頭上紅纓飄飄,為周身的冷冽帶來一絲暖意,卻也更讓人覺其嗜血的本質,如此矛盾的一個人,就這般鶴立雞群,叫人心生敬畏。
就在不遠處,一身潔白、縴柔的女子,挺直了身子,似堅韌的楊柳,定立著。
目光柔和,炙熱,穿過了一個校場的距離,飛向那處。
冷峻的人兒似感受到了那炙熱的視線,轉過頭來,兩著視線交匯,嘴角微咧,露出淡淡笑意,顛倒了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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