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火嬰兒丹不會即時生效,要等一到三天,申繼先收起盒,笑著說︰「別著急,潛力越大,生效越慢,三天之內妖兵還到不了斷流城,你們盡量不要施法,如有妖魔入侵,交給我就好。」
五行科首座回到自己的房間,八名道士站在庭院里靜靜體會,楊清音首先開口,「你們很快就能知道效果,我卻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真是倒霉。你們覺不覺得這玩意兒的味道很怪啊?」
「可不,在手上的時候有點燙,吃到肚里卻一點也不熱,味道就像是……就像是……」小青桃形容不出來。
「就像煮過頭的爛菜。」慕行秋說。
只有他吃過這種食物,其他人卻一塊點頭,他們對「煮過頭」和「爛」更有同感。
「我希望從吸氣三重直接升到七重。」辛幼陶很自信,發現大家的目光都有點怪,他詫異地說︰「我一直很努力修行啊,而且……我覺得自己有許多潛力沒有發揮出來。」
道士們都笑了,辛幼陶面紅耳赤,但仍然堅持己見。
「我希望所有首座都能像申首座這樣,獎懲分明,尤其是——」沈昊用目光指向左流英的房間。
道士們都點頭,短短的一個月,他們經歷了艱苦卓絕的戰斗和同伴的死亡,從左流英那里卻沒有得到半個字的感謝與贊揚,就連他們的法器,一開始也說是借用,直到申繼先到來,才改口說不用歸還。
「對啊。」楊清音抬手在額頭上輕輕一拍,「仔細想想,左流英實在太過分了,可申繼先用幾句表揚和一枚道火嬰兒丹就把咱們打發了,也太小氣了。咱們做了這麼多事。應該得到更多更好的獎勵才對。」
八名道士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覺得自己受到了虧待,甚至沒注意到雪花漸漸增多。
「人心不足。」芳芳帶著禿走出來,臉上帶著微笑,「這就是左首座不給你們獎勵的原因,怕引起你們的貪婪之心。」
「他就不怕引起我們的反叛之心?」楊清音瞪起雙眼,放開喉嚨喊道︰「左流英!申繼先!我們的話都听到了吧?還有好東西就快點拿出來!」
兩位首座都不回應。
「你們慢慢激發潛力吧,我要去城外巡視了。」芳芳御劍升起,「我得加倍努力,才可能被獎勵一枚靈丹妙藥。」
她沖眾人眨眨眼。帶著禿飛走了,遠遠還能听見禿在問︰「我得立下多大功勞才能得到一具身體?」
慕行秋剛要召出法劍,想起現在還不能施法,只得望著夜空的背影,雪勢漸大,很快連那背影也消失了。
「秦凌霜也應該得到獎勵啊。」楊清音抱不平,「難道幫助修復祖師塔不是功勞嗎?要怪就怪左流英,不把她的功勞告訴申繼先。」
小青桃嘻嘻笑道︰「芳芳就算要獎勵也不要道火嬰兒丹。」
「為什麼?」
小青桃發現自己說漏嘴了,吐了下舌頭。「告訴你們也無妨,這又不是壞事,芳芳已經突破吸氣七重,取得餐霞道果了。」
庭院里的八名道士目瞪口呆。好一會沈昊才愕然道︰「這怎麼可能?前些天她還只是吸氣重啊。」
楊清音更不相信,「什麼?她已經超過我了?是她告訴你的?肯定是吹牛,不可能!突破境界是很難的,絕對、絕對不可能。」
「芳芳可不會吹牛。」小青桃急忙辯解。「就是幾天前,妖族亂發詛咒的時候,她升到吸氣七重。然後直接取得餐霞道果,左流英親自護持,所以芳芳相當于已經得到獎勵了。」
迎戰詛咒期間,大家都很忙亂,極少來客棧,芳芳也沒走出過房間,居然悄沒聲地取得了重大進展,實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她為什麼沒告訴我?」慕行秋不小心說出了疑惑,他以為自己是最了解芳芳的人,沒想到她卻將如此重要的事情先告訴了小青桃。
「大概她以為你們兩個心有靈犀,你早該猜到了吧。」楊清音打了個哈欠,走向自己房間。
「芳芳想找合適的時機告訴你,結果讓我先說出來了。」小青桃又吐了一下舌頭,邁著碎步,也走了。
慕行秋想起自己已經好幾天沒跟芳芳單獨相處過了,又一次想御劍飛起,想了一想還是忍住了。
沈昊笑著在慕行秋肩上拍了兩下,也向自己的房間走向,突然轉身對辛幼陶說︰「嘿,你的道火嬰兒丹好像開始起作用了。」
辛幼陶微微一愣,隨後反應過來沈昊在嘲笑自己潛力不多,馬上反擊道︰「想打賭嗎?哦,不行,你打賭總輸,肯定不願意……等等我,你這個家伙。」
庭院里空了,只剩下慕行秋一個人,大家其實都在找借口回房存想修行,想感受一下自己的潛力有多少、丹藥是否開始產生效果。
他們是一群吸氣道士,可以無畏地去與妖魔戰斗,可一旦牽涉到修行,每個人都像孩一樣存著小心思。
慕行秋心里也懷著一團火,進入龐山已經七年了,他自問在修行上從未懈怠,若干次顯示出深厚的潛力,應該比別人走得更遠才對。
慕行秋也經常存想,但這不是念心科最常用的修行手段,他在薄薄一層的雪地里打拳,漸漸增加運氣法門,直到種同用,幻化出條手臂,每一條手臂的拳法都稍有區別,形成一個拳影光罩,將他的上半身籠罩其。
拳法並非念心科的進攻手段,這只是一種磨礪的方法,就像工匠手里的刀斧錘鑿,無論工具多麼精良、被運用得多麼純熟,最後展現出來的作品卻不應該有它們的影,越是完美的作品越是如此。
慕行秋練得興起,幾乎感覺不到疲憊,條手臂覆蓋的範圍越來越廣,最後將下半身也籠罩住了。
不知過去多久,或許只是一會。他停止練拳,發現幼魔就停在面前不遠處,也跟他一樣垂下雙臂吐出一口氣,再遠一點,十幾步之外,站著蘭奇章。
兩名道士隔著幼魔互相凝視,誰也不說話,幼魔轉過身,飛到蘭奇章對面,沖他緩慢地發出 嗒聲。聲音低沉似乎在威脅,但是沒有動手。
「這是今年第一場雪。」慕行秋先開口,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即將慷慨赴死的禁秘科弟,平心而論,他從來就不太喜歡蘭奇章。
蘭奇章抬頭看了一眼從天而降的雪花,夜色正深,但他不受影響,片片雪花在他眼里清晰無比,只要願意。他甚至能看清每一片雪花的形態,「你一定要選秦凌霜嗎?」
慕行秋一愣,隨後大怒,生硬地說︰「這跟你無關。」
「我並非替自己著想。」蘭奇章不為所動。臉上甚至露出習慣性的微笑,「你會成為她的拖累。」
「嗯?」
「想必你也知道,道士可以選擇自己的凡緣與道緣,這種選擇就像是法術。從一開始就帶著斬斷情劫的想法,所以雙方受益,互不拖累。有一種情況最糟糕。那就是情緣不是出于選擇,而是隨性所至,沉溺其,漸漸地為情所困,再想斬斷將會十分困難。情劫不度,修行不進,秦凌霜正在被你所困,這將會極大地影響到她的修行。」
慕行秋笑了,怒意一掃而空,他想不到自己居然會對蘭奇章說出接下來這番話,他以為自己永遠也不會將它們宣諸于口,「芳芳沒有選擇我,我也沒有選擇她,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我們也會自然而然讓它進行下去。」
蘭奇章臉上的微笑消失了,顯出一分困惑,「你修行的是逆天之術,應該听過這句話,‘修行即是逆天’。」
慕行秋點點頭,他當然听過,這是孟元侯曾經對新弟們宣講的道理,而且他能一字不錯地背下來︰「天要你只活幾十年,你非要壽延百年、千年;天要你每天吃吃睡睡,你非要闢谷不食、無眠無休;天要你躍不過數尺、力不過百斤,你非要躡空踏雲、力能摧山……」
「所以你還要講什麼自然而然?」蘭奇章加重了語氣,像是在訓導剛入門的弟,「道士體味自然、操控自然,可不會混于自然。情是自然,所以咱們才要用法術召喚它、斬除它。你與秦凌霜想自然而然,其實已經誤入歧途。」
幼魔的 嗒聲越來越響亮,手舞足蹈的幅度也越來越大,可它這次不是在發怒,而像是大笑,雖然這笑聲很古怪,像是一千只螃蟹在晃動前螯。
慕行秋也笑了,他知道,幼魔即是自己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他無法否認也無法斬除,「你弄錯了一件事,沒有‘咱們’,我不是必須當道士,芳芳也不是,如果修行受阻——那就停止好了。」
蘭奇章顯得更加困惑,一名道士不將修行當成畢生唯一的追求,這可太奇怪了,「你可以停止修行,我也可以,秦凌霜不可以,她是天生的修行者,甚至有可能超越左首座的成就,她是龐山道統的下一個希望,你不能成為她的阻礙。」
作為一名吞煙道士,蘭奇章對情緒的控制已經非常穩定了,這時卻顯露出明顯的怒意,「請你不要那麼自私,秦凌霜已經替你承受了魔裔詛咒,你應該……」
「你說什麼?」慕行秋的心突然一陣慌亂。
「魔裔詛咒不是開玩笑,也不是幾名妖族愚蠢的進攻,它是切切實實的力量,你沒有感受到,是因為秦凌霜將詛咒轉到了自己身上。」
噗,幼魔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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