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抿緊了雙唇,不出聲,背對著他,努力的抑住自己的顫抖,淚水如同被誰拆斷了的珠子,滾落而下,那原本紅潤的臉色,此時更加蒼白,縴細的身軀搖搖欲墜。
「說話,為什麼不說話——!」洛辰逸低吼,透著壓抑不住的怒氣︰「心虛了嗎?你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的身份,你的責任,你是我洛辰逸的徒弟,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姜明看著洛辰逸那怒極的樣子,正要開口,不料手腕卻被白一把拉住,回頭看她,卻她見迎上自己的雙眸,可憐兮兮的對著自己搖頭,雙眸如同浸了水,淚水大滴大滴的滑落。
忍了忍,姜明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洛辰逸,沒出聲。
「好,好,好!我洛辰逸此生唯收一徒,卻不料教出你這樣的好徒兒,甚好!」洛辰逸深深的看了那一眼那始終不曾轉過來的人兒,失望而怒極的拂袖而去。
待洛辰逸的身影消失不見,姜明才緩緩問道︰「為什麼不解釋!?」
白搖搖頭,雙手捂著小臉,淚水自指縫中浸出,濕了雙手。
「他不一定就真的那般生氣,此次來,不過是想要你給他一個解釋,話說開了,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你又何苦如此折磨自己!」姜明嘆了一口氣,著實沒料到她居然如此倔強,面對洛辰逸那樣的質問,也生生忍著,不置一詞。
白緩緩蹲下雙,努力的用手雙將自己環住,仿佛這樣能夠溫暖一些!
「你……」姜明還欲再說,卻見一人緩緩落在身前,姜明正要出聲,來人卻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緩緩上前,來人將手搭在她縴細的右肩上。
白一僵,不習慣姜明這樣親昵的觸踫,抬頭正要推開他,卻無端落入那雙漂亮的眸子里,白一愣,繼而整個人站起身,撲進了他懷中。
無聲而極其壓抑的低泣透著如同受傷幼獸般的無助與彷惶,拔動著他的心弦,惹得他一陣心疼,不住的輕輕撫拍她的背,幫她順氣。
「我剛才看到他來了,想著你與他必有許多話要說,便一直遲遲沒有來,卻不料很快,他便一臉怒氣的上了雲橋,我恐有異,便急急過來,怎麼,他又冤枉你了嗎?」寒石的聲音低低柔柔的,像是那溫柔的羽毛,一下一下,輕柔的撫平她的氣息,驅逐她的不安與恐懼。
白緩緩退開一些,然後拉過他的一只手,在他詫異的目光之下,一筆一畫的寫道︰「早在師父來之前,墨如冰便端了瑤池聖水逼我服下,說要打了我的月復中胎兒,多虧姜明幫忙,孩子保住了,但是我卻再也說不出話來,師父問了我很多,我無法回答!」
「墨如冰說,師父已經知道了孩子的事情,因為要斷了我的念想,所以才會派她來,打掉我的孩子,她說師父並不想要這個孩子,而且,我也沒有勇氣去跟師父對質,我怕……我怕他會點頭,我怕他會承認墨如冰所做的一切,都是他允許的!」
寒石又驚又怒,一把拉過她的手腕,細細的把起脈來︰「胡說,你被押走之後,臨淵師兄想派人追回花殘一,卻被你師父一口攔住,不允任何人去追,然後便獨自一人回了玉衡宮,中間未跟人任何接觸過,連我看見他來鎖妖塔,也是偶然,又怎麼會讓墨如冰做那些事情!」
「更何況你師父根本不知道你身懷有孕的事情!又何來讓你斷了念想一說,若說他對你與對別人沒有一點異樣,那是不可能的,魔界蠢蠢欲動,眼下正是風口浪尖之時,私通妖孽是何等罪名,哪會是僅僅囚禁鎖妖塔這麼簡單!」
白垂下眸子,沒有說話。
對于寒石的話,她想要去相信,卻又害怕相信!
真相,永遠是那麼殘酷,就好像,她差一點就失去了月復中的孩子,那是她唯一的依靠,她活下去的勇氣。
「瑤池聖水……這墨如冰的心還不是一般的陰狠!」寒石松開她的右手,深吸了一口氣,細細思索了一番︰「你在此等我一等,我去去就回!」
白乖順的點頭,目送他離去。
姜明也順著她的視線,看向寒石離去的背影,突然開口︰「你可知,他可是天庭太上老君座下大弟子!數萬年前,突然拜入蜀山,將一身修為隱得干干淨淨,在蜀山虛心求教,為什麼!」
白茫然的看著姜明,搖了搖頭。
「因為你!」
白愕然,滿眼不可置信。她一直覺得寒石的本事非凡,也曾猜過他的身份,但是一直沒有猜出來,而寒石不說,她也相信他,就一直沒有問,卻不料,他居然是天庭中人。
「因為他算出,你將來會來蜀山,拜入蜀山!」姜明嘆了一口氣︰「他便早早的在蜀山來等你,期盼著早日見到你,誰料,你當初的堅定,與他當初的不確定,讓你們生生錯過!洛辰逸固然是桃華轉世,固然不錯,但是,寒石亦是一心一意待你,數萬年來,從未更改。」
白由震驚,慢慢的平靜下來,然後看著姜明,緩緩的搖了搖頭,探手在他掌心之中寫道︰「我如今已經是這樣子,哪能配得上他,更何況,我身懷有孕……我兩世,都欠了桃華良多,這一切,不過是還債,我心甘情願,待……待這孩子出世,魔界之事已了,我會跳入輪回,唯盼來世,再也不要遇上他!」
姜明一怔︰「你倒是對他用情頗深。只可惜辜負了寒石一片心意,他比洛辰逸,並不差,只不過修為不同,他縱使修為不高,但醫術超群,素有醫仙一稱,且性子柔和,與你也甚是相匹配!」
白別過頭,不想再听!
姜明見此,也不再多說!
直到寒石再度返回,手中拿了一個白玉瓷的瓶子,拔開塞子便倒出一粒來。碧色的丹丸十分精致,散發著幽人清香,光是那氣息,便覺一陣沁涼浸入心間,讓人浮躁的心,瞬間平靜下來。
「來,服下去!」寒石將手中的藥丸遞給她,看著她服下︰「可覺得好些?」
白只覺那藥丸比糖丸還好吃一些,入口即化,順著那如同火灼般的喉嚨流下,所到之處,皆是沁涼一片,那疼痛也緩了許多,見他還看著自己,連忙點點頭。
「你試著說說話!」寒石眼帶希望的看她︰「我也是第一次用這個藥,不知藥效如何。」
「好……些了……」白的聲音有些干澀,像是裂錦般的聲音,但是比起剛才如同火燒般的感受,已經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寒石緊張的神情,終于松了一口氣,然後將手中的白玉瓷的小瓶子放在她手中︰「這里面有三十粒,你每日一粒即可,就算是感覺好了,也要服完,對嗓子有幫助!」
白深深的看了寒石一眼,點點頭,饒是說話還是如同刀鋒劃過般的疼,卻還是一字一句的勉強說道︰「我……我知道……了!」
然後又看了姜明一眼,將手中的小瓶子塞入懷中,整個人縱身躍入那鎖妖塔中。
那原本一直圍繞塔身上下浮動旋轉的符紙慢慢平息下來,瞬間落回原處。
寒石擔心的看了一眼鎖妖塔,然後對著姜明拱手︰「多謝通融。」
姜明淡淡的回了一聲「客氣」。身影掠過,消失不見。
寒石轉身,也跟著躍上雲橋,一路往搖光宮而去。
洛辰逸靜靜的坐在院中的寒梅樹下,梅花盡凋,只余殘瓣,空氣之中,猶有余香。
離那日比武大會,已經過去了數月。
以往一個人,他也沒覺得玉衡宮這樣寂靜過,可是這數月來,卻總覺得,少了什麼,失去了什麼,細究之下,卻又想不起來。
「師父……」
那縴幼稚女敕的聲音一如當年,在耳旁響起。
「兒?」洛辰逸一驚,立即四下尋找︰「兒,你在哪里?」
「師父……師父……兒好疼……你打得兒好疼吶……」那聲音緩緩的變化,縴幼如初,卻如石上清泉,一掃當年的稚女敕。
「兒,兒你別胡鬧,快出來!」洛辰逸站起來,眉目如畫的俊顏上染上些許焦急︰「師父不會打你,你快出來,別鬧了!」
「師父,待我長發及腰,師父娶我可好?」清澈的聲音里染上些許羞怯,像是花蕊初吐,在他眼前,露出最柔女敕的蕊,那含羞帶怯的臉龐,仿佛就在眼前。
「兒……」洛辰逸突然站著沒動了,漂亮的雙眸緩緩垂下︰「你可知綰青絲之意……師父幫你綰了八年青絲……你可知……」
「師父,師父,你可還記得,那日你在墨如冰面前打我,我沒有要殺她,我沒有啊!」那聲音層層疊疊,一聲比一聲淒涼,一聲比一聲絕望,在四周圍繞,不絕于耳。
洛辰逸突然著急起來,看向四周,四處搜尋她的蹤影︰「兒,那日我並沒有用力,只是想將你拂開,我沒有想到,你會受傷……兒,別怪師父……師父不是有意的……兒,你快出來,別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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