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萬歷末年加遼餉開始,到崇禎年間數次加征,用在遼鎮的遼餉固定在三百萬左右,這筆銀子除了當朝的大學士,大太監,還有駐地的文臣們瓜分之外,更多的是流向了祖家和吳家這樣的遼鎮軍閥手中——
到明亡時,李自成只在一個吳襄放在京城的府邸之中就抄出了兩百萬以上的現銀,吳家當時的根基還是在山海關,吳三桂還在山海關當總兵,養著幾萬兵馬,結果吳家光是在京師就有二百萬以上的銀子,古董字畫田契等值錢物事還不在內,祖家的經營和勢力還在吳家之上,祖吳兩個將門大世家有多少家財就可想而知了。
這種家族有十萬畝以上的土地田產,有幾萬佃農,加上幾百萬的遼餉瓜分著,日子過的不要太舒服,所以祖大壽這個吃人魔王對明朝有著十分強烈的忠誠感,頭一次在大凌河抵抗清軍,打到彈盡糧絕,吃城堡里的百姓,將百姓當軍糧吃光了之後才舉軍投降,後來又逃到錦州,再次被圍兩年之久,又是吃光了城中的百姓,最終才勉強投降。
這次就是連皇太極也不敢放祖大壽去領軍了,一直到清軍入關前,祖大壽也就是干點寫信勸降的事,清廷既不能殺他,也不能用他,好歹是叫這個逃跑健將和吃人王得以善終。
在本時空的這個時候,祖家雖然還是歷史上那個強勢的世家,但還沒有遼餉的出現,將領對土地和軍戶的瓜分還不明顯,一切要到萬歷二十九年李成梁再次復出為遼鎮總兵後,因為年老而銳氣全失,同時開始壓榨官兵和軍戶,將整個遼鎮搞的疲憊不堪,軍戶逃亡,軍士勉強存活,到努兒哈赤起兵時,遼鎮找不到能宰牛的大刀,軍士的鎧甲破爛不堪,沒有幾把合用的弓箭,整個軍鎮已經和一群聚集起來的叫花子沒有區別了……軍鎮的財富和土地,當然也是被李家和祖家這樣的大世家給瓜分干淨,所以熊廷弼上任之後,直言李成梁不僅不能封爵,而且還夠資格被挖出來鞭尸……建奴的興起和壯大,明軍的弱勢和無能,根子就是在李成梁還有李家和祖家這樣的將門世家身上。
此時一切還在萌芽之中,最少祖家對正經的生意還是很感興趣的,幾十年後他們已經快吃撐了,正經生意哪有直接把朝廷的軍餉整車的搬到自己家里來的痛快爽氣?
「大人?」
張用誠承諾過一回到北京就會在最快的時間內給祖家回信,是不是要在右屯和大凌河建分店,也是回到京城後就下決定,所以他用探詢的眼光看著惟功,等候惟功的決定。
「到右屯應該還好……」
惟功這幾年沒少研究遼鎮,從道路情形來說,從京城到山海關的道路條件是最好的,其次是山海關到寧遠和右屯、沈陽一線,這里都是通衢大道,道路保養較佳,當然比起京城附近的官道養護度是差了不少的。
到義州和廣寧,還有西平堡就困難的多了,那里是大凌河與小凌河流向所在地方,緊鄰土蠻諸部,出了邊牆就是廣袤的山地和草原,是明軍扼制土蠻的遼西防線的核心,廣寧和西平堡在,沈陽和遼陽就不會有憂,同時也屏障了錦州和大凌河堡及右屯等地,是十分重要的戰略核心點。
明軍對土蠻和朵顏部,特別是插漢部和女真各部的戰事,多是從廣寧和義州再到遼陽等地發起,雖然是遼西和遼中平原,但大明早過盛世,在遼中和遼西、遼南各地興築堡壘台城,興建長城防邊體系的財力人力物力早就過去了,現在往義州和廣寧,遼陽一線,屢有戰事不說,道路養護也很差,往這些地方去,就意味著對車輛的考驗更進一步加強了,同時消耗肯定也增加不少。
「車是沒有問題。」趙士楨懶洋洋的說道︰「最高不要超過六千斤,遼中多平原,少山地,就道路差一些,五六千斤還是不成問題了。」
「用誠,和祖家說起怎麼分潤花紅沒有?」
「粗粗談起過。」
眾人都站在原地沒有動彈,還在等著更精彩的後續,車隊已經陸續進來了,一輛輛裝滿了的大車壓在淺淺的積雪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馭手和幫手都站在地上走著,看到惟功站在這里向自己微笑致意,這些人都是發出歡快的笑聲,同時也是向惟功行禮致意。
這一次,送糧一萬多石,獲得的現銀不說,還順利開設了幾家分店,未來的後續利潤也是十分可觀,而這些第一線的車手更會獲得豐厚的賞賜,惟功給部下們的花紅是從不吝嗇的,包括張用誠等人在內,薪資待遇也是一提再提,順字行工資是按門店的掌櫃,二櫃為最多,他們是全權負責者,然後就是部門的分櫃,副櫃,再下來是大伙計,伙計,實習生等若干個層面。
這些車夫馭手和助手,就是大伙計和伙計的分別,他們的日常工資仍然照發,每個人每月有兩石糧,同時還有二兩銀子的工錢,這個價錢已經夠很多商鋪雇佣的起有三十年經驗的普通掌櫃了,而此次來回運糧的利潤還會拿出一部份給他們當花紅,每個人最少還能分到二十兩以上的花紅錢,這樣的待遇,就算是普通商鋪的大掌櫃也不過如此,所以雖然往返辛苦,但想到可以將白花花的銀子拿回家時,家中妻兒老小驚喜的神情時,所有人都是感覺再苦也是值得的。
「我們運貨過去他們不管,開設門店,他們入股三成,按季分紅,他們負責幫我們擺平地方上的事,提供庫房場地等等,我提起大人這個方案時,祖參將有點不好意思,屬下覺得這一次的回禮這麼豐厚,可能也是和此事有關。」
在地方上尋找合作者,提供股份和分紅,有錢大家一起賺,這是惟功的思維方式。但這種做法在當時人看來是在佔他的便宜,特別是惟功這樣的京城勛貴世家,祖承訓可能還有巴結的心理,感覺是白拿了惟功三成干股。
但惟功對此有自己獨到的看法,事實上,這一次能順利開起門店來,地方上的這些實力派分了這三成干股應該是很重要的原因。
這年頭,徽商和晉商都是按籍貫組織起來,新人由老人帶著,不管在哪做生意,都能找到同鄉,迅速融入,免遭波折,也就是當地青皮無賴混混之流的敲詐,官府和牙行的盤剝,地方軍將的刁難等等。
惟功的順字行肯定不能學徽商和晉商的做法,事實上這樣的做法非一日之功,沒有幾年甚至幾十年的經營,外來的商人很難融入本地,更談不上發展壯大,獲得利潤……最好的辦法就是把當地的實權人物拉進來,這比徽晉兩地的商人要高明一百倍。
與其賺到了錢被人宰肥羊,大捧的銀子用來賄賂,不如早點提供股份分紅,豈不更妙?
這種思想顯然是祖承訓沒想過的,所以這個現在還算質樸的遼鎮將領內心還是有幾分感動的,此次進展順利,肯定是與薊鎮和遼鎮,還有永平知縣這樣的地方官提供的幫助分不開的。
不論如何,大明地方軍鎮一直在缺糧,事實上西北軍鎮缺糧更嚴重,如果運糧過去,利潤點更高,不過往西北去不適合大規模的車隊,最少在現階段惟功不做這方面的考慮……這完全不是他能解決的問題。
「至于遼東貨往內地,我們暫時不直接收貨,只從他們手中直接拿貨。」
這樣的做法也是一種利潤讓度,當然不可能是持久性質的,只是在開創階段的一種手腕。
怪不得祖承訓隨車送上這麼多的厚禮,如果順字行能正常貿易,以京城這一塊風水寶地,不論是東珠還是人參,或是各色毛皮,甚至是山羊黃羊和挽馬、牛,這些東西遼鎮都不缺,但京城賣價很高,以前是缺乏大規模進入的渠道和方式,這一次算是把橋梁給搭起來了。
「很好,非常好!」
惟功十分滿意,對張用誠等人道︰「對你們的獎勵肯定是最優厚的,放心吧。」
「願為大人效力!」
眾人也聲音響亮的回答了一聲,然後馬光遠等人散開,開始與王樂亭等人嘻嘻哈哈的笑鬧打逗著。
張用誠並沒有加入那一群,而是到惟功身邊,悄聲道︰「大人,此次京城風波大起,听說您也置身其中了?」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惟功苦笑道︰「有些事不是想不參與就可以的。」
置身事外,靜觀事態發展,這是張用誠離京前和惟功一起商量下來的大宗旨,不料自己走了不久,消息就傳到車隊,大人改變了做法。
張用誠當然不會不滿,他只是想要知道詳情,好為大人提供合理和有用的建議。
惟功明白他的心思,心中頗為感動,拍了拍張用誠的肩膀,並沒有多說什麼,有些話,當著眾人的面是不好說的。
正在此時,眾人眼前都是一亮,包括張惟功在內,所有人的神情都是激動起來。
只有趙士楨還是那副懶洋洋的神情,這個人,除非是在工廠穿著短打衣服敲敲打打的時候才會有精神,別的時候,任何的事情都叫他提不起興趣來。
戰馬,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大量的戰馬,肩高五尺以上,肌肉群結實而發達,走路時不論是從步伐還是姿態,都看出來是嚴格訓練過,毛皮發亮,色澤鮮艷,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的戰馬群落,就這麼出現在眾人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