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進入了最冷的二月份,蘇忱的葬禮在西城的郊區舉行,那天的天氣很應景,一直下著灰蒙蒙的細雨,淅淅瀝瀝的小雨澆灌在葬禮上所有人的心里。
謝章溢那天穿著黑色的小西服,剪裁合身的西服穿在他身上顯得他愈發的帥氣。那是藍渃第一次看到他這麼正經八百的樣子,但是他只是低垂著頭,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他和蘇琪站在家屬的一側,對著來的人一一鞠躬。
藍渃手上撐著把黑色的大傘,穿過一片黑漆漆的人群,眼里只看到了謝章溢。雨水讓他卷曲的濃密黑發黏在一起,但他絲毫沒有撐傘的意識。
身上突然少了雨滴的拍打,謝章溢轉過身,便看到一臉愁容的藍渃,他沒有說話,只是轉過頭繼續看著面前前來哀悼的人們。
蘇忱的遺像就擺放在靈堂的中央,黑白遺像上他年輕而英俊的臉頰,嘴邊微微露出一絲笑意,像是听到了一個多麼令人感到高興的消息。
他的生命就這麼停留在了這個最傲人的年紀,他永遠都不用再承受這世上的所有喜怒哀樂,他放手了,他是沒有牽掛了。但是留下的這些還在愛著他的人,卻仍然在這個世上受著煎熬,思念這一個溫暖陽光的少年。
兩個小時之後,靈堂里剩下的人都是蘇忱的一些遠房親戚,各自過來安撫般地和蘇琪說一些有的沒的,蘇忱不在了你自己要照顧自己,你們爸媽死得早,唉,現在還就只剩下你這個可憐的孩子了……
蘇琪咬著牙,眼淚早已經被一一咽回肚子里,在這個時候,哭泣並不能解決問題。「沒事的叔叔,我自己可以,你們回去吧。」
「如果實在不行。你就去給我們家打掃衛生,我們也能給你一些工錢,夠你生活的。」這就是那些所謂的親戚的偽善嘴臉,施舍一個乞丐也沒有這樣的。
「謝謝大舅,我已經有工作了。」蘇琪抬起頭來,許久才將這句話說出口。可是,那能算是工作嗎?她好意思說出口嗎,在他們的眼里,她現在的工作和妓女沒什麼區別。
果然,那親戚挑眉。說︰「就你那個在酒吧的工作?琪琪啊。不是舅舅說你。這個工作說出去多丟蘇家的面子,你爸知道了還不得氣得從棺材里跳出來!」
「夠了!你能不能別滿嘴噴糞?」謝章溢將蘇琪拉到身後,他已經感受到她逐漸顫抖的身軀,和她漸漸冰冷下來的心了。
那親戚悻悻的看了謝章溢一眼。被他暴戾的氣息嚇到了,也沒有敢再多說什麼,便自討沒趣地離去。
「謝謝你。」蘇琪小聲地說道,眼楮卻看著門外不斷線的雨水,還有打著黑傘離開的人們。
「沒事。」這只是一件小事情而已。蘇琪是蘇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現在蘇忱離開了,作為蘇忱最好的兄弟,他不能看著蘇琪被人欺負還不管不顧。這他真的做不到。
蘇琪點點頭,便一言不發地走進了雨里。謝章溢沒有去拉她。任她在雨水里肆意地哭泣著,這也許是高傲的蘇琪所能做的最維護尊嚴的方式吧,果然和蘇忱很像呢。
蘇忱,你真狠啊。摻雜著眼淚的雨水落進嘴里有一絲咸咸的味道,謝章溢伸出手抹掉臉上的雨水。邁開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向蘇忱那張巨大的遺像面前,撫模著他蒼白的面容,謝章溢的眼楮很紅很紅。
「謝章溢……」藍渃拿著袖口抹了抹眼淚,喉間像是被什麼堵住了,在這個時候,好想擁抱謝章溢,現在的他,就像一個受傷的小貓。
江潮的私人別墅里,杜弘一站在窗前,他已經有快一個月沒有聯系藍渃了,他的手機也沒有再響起。興許她真的還是把自己給忘了吧,他突然想起了她身邊的那個有著一對可愛酒窩的男生,也許他能更好的照顧藍渃。
就這麼拱手讓位了嗎?他不甘心。但是現在的情況是,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自己,還拿什麼去保護她。江雄現在處心積慮地到處找他,連小暖也沒有放過。
江潮推開門進來,將早飯端著,是剛剛才下的牛肉面,有人還特意在里面打了一個雞蛋,對身體營養的恢復有很大的幫助。
杜弘一皺了皺眉頭,看著碗里的雞蛋,說︰「我不吃雞蛋的。」
江潮挑眉,將碗放在桌面上,筷子遞給他,「你可以不吃雞蛋,你挑出來,但牛肉要吃完。」
「算了。」杜弘一沒什麼心情,這一碗面看上去糟透了,還不如他自己做,但他還是夾起一大口送進嘴里,眉毛瞬間就皺在了一起。
「靠!」張開嘴就將嘴里的面吐了出來,杜弘一有些惱怒地看著江潮,「這做的什麼面,你想整死我啊?」
江澄恩在房間的門邊上探出個腦袋來,只顧嘿嘿的傻笑著,有些不安地問道︰「有這麼難吃嗎?」
「這你做的?」杜弘一拿紙巾抹了抹嘴,又喝了一大口水,才將方才嘴里的那股酸到極點的味道消去了一些。
江澄恩興奮地猛點頭,將手里的食譜搖了搖,說︰「我專門買了書來看,知道你喜歡吃面,就試著做了,沒想到……不過我剛剛研究了蘭州炒面的做法,我今晚做給你吃!」
「別了吧。」杜弘一迅速回應道,他實在是領教了江澄恩的手藝,絕對是天下無敵的,他甘拜下風!
江潮忍不住笑了起來,「我老妹一大早的就起床給你做吃的,雖然不好吃,但你好歹給點面子吧?」
「不用給面子!」江澄恩連忙沖過來將那碗面搶了過去,說︰「你只管點評,不好吃就直說,不必勉強!」
好一句不必勉強,這大道理人人都懂,然而小情緒卻難以控制。江澄恩對他的愛意他怎麼會看不出來,但是他現在除了裝傻實在是想不出什麼方式來回應,有些時候,愛情是不可以勉強的。
看到他突然不說話,江澄恩還以為他生氣了,于是便用手在他面前揮了揮,說︰「不好吃就不好吃嘛,干嘛板著個臉。」
杜弘一扯出一個笑容,搖了搖頭,看著她有些慍怒的臉,說︰「我沒有生氣,還得謝謝你辛苦做的早飯。」杜弘一說著,還瞟了一眼那碗有些慘不忍睹的面條。
江澄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竊喜地看著自己的哥哥,一時之間害羞得不知道說什麼好。難得地得到了杜弘一的贊賞,他真的很挑,療傷的這段時間這也不吃那也不吃。一次偶然的機會讓她知道了他喜歡吃面食,才有了今天的這碗愛心面。
待到江澄恩都離開之後,杜弘一才將錢包打開,將藍渃的那張照片小心翼翼地取了出來,心里空空的。她竟然真的都沒有聯系自己,真的可以過沒有了他的生活。
「你現在還敢想她?」江潮瞅了一眼他手里的相片,有些無奈地說道。
「我只是看一眼,沒打算干別的。」杜弘一說著,便將照片又重新放回錢包的夾層里。
罷了,現在不是想兒女情長的時候,小暖還在江雄的手里,也不知道心狠手辣的江雄會對小暖做出什麼殘忍的事情來。
江潮知道現在杜弘一之所以這麼安分,全都是因為杜小暖的關系。他現在但單憑一個人的力量是無法斗過江雄的,看來他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笨。
「你答應過我,我若是加入你的幫會,你就幫我救出小暖。」杜弘一回頭冷眼看著氣定神閑的江潮,在那麼一瞬間,他竟然覺得江潮和自己有些相像,但他還是揮去了腦海中的想法,繼續說道︰「現在已經過去兩天了,怎麼還沒有小暖的一點消息,你到底有沒有在查?」
江潮笑了笑,在床前站起身來踱步到窗前,雙手插進了休閑褲的口袋里,「年輕人,就是挨不住性子。」
看著江潮高大健碩的背影,杜弘一竟然覺得很熟悉,又有些陌生,這種感覺在看到江潮的第一眼開始,就已經滋生了。但是那時候總覺得是自己的錯覺,但是現在,這樣的感覺卻是這麼強烈,于是杜弘一便不假思索地看口了,「江潮,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面?」
江潮的背影猛地一僵,肖藝在嘴邊凍結,隨後慢慢地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慌張的情緒,但他在轉過身來的瞬間立刻就調整好情緒,「怎麼可能,我以前一直待在國外,在我印象中,沒有見過你。」
雖然心里還是有疑問,但是看到江潮不太想繼續談論這個問題,便也不好再多說。
「你打算什麼時候救出小暖,我現在一刻都不能等了,誰知道江雄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江潮冷哼一聲,來到杜弘一面前,雙手抱著胸,說︰「你只管放心,小暖不會有什麼事的,說不定她跟著江雄能過得比現在還好。」
「你什麼意思?」杜弘一直勾勾地看著江潮,他現在說這樣的話,是不想幫忙了是嗎?他要貨時食言了,就別怪他不客氣!
江潮像是看穿了他內心的所有想法,忙笑道︰「你別誤會,我的意思不是不幫你,而是,江雄將杜小暖抓去,完全就是給不知道內情的人下的一個圈套。」
「說清楚。」杜弘一沒打算放過他,看到他若有所思的笑意,杜弘一就覺得全身的寒毛都起來了。
「因為,杜小暖就是江雄的親生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