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磊總是強調殺了邀月,我便可以逃離,卻不曾想,邀月這武林天下第一死了,我這武林第二何必再躲躲藏藏,直接接管了移花宮,以後我帶著一大幫子下人游山玩水,絕對比獨自一人流落江湖要便利得多了。
他那麼固執而幼稚地誘導我逃跑,又在我調養的方子里緩慢地下化功散,真的以為移花宮的侍女都是白痴嗎?
而新年過後,移花宮的地盤上一下子多了那麼多江湖人,我們怎麼可能不發現?他一個it出身的技術男,就算有萬春流的記憶,怎麼可能一下子就治好萬神醫都要慢慢試驗治療的燕南天?這計劃的漏洞之多,真是不忍直視,真要執行起來,勝算實在很低,況且邀月又那麼明示暗示她知道了我與萬春流的往來,怎麼算,我都只能果斷投奔至少看上去有點腦子的姐姐大人,順便將功補過,出了個演戲的點子——雖然我們兩個演的都不怎麼好,但好在結局也算差強人意。
我也終于能夠睡個好覺。
洗了澡,爬到床上躺好,我很快就去了周公的住所。
不知怎地,這回周公不在,周嬸招待了我。
她穿著繁復華麗的宮裝,拿冰塊來敷我的臉。
真是奇怪的待客之道。
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我懶洋洋地坐起來,感覺臉上涼悠悠的,伸手一模,模了一手綠色的藥膏。
春水忙攔住我,道︰「才上的藥,不能抹了。」
我才想起昨天被邀月打了一巴掌,臉還腫著呢。
好心告密幫忙,結果得來一次家暴,我心情十分糟糕,紫荊來道大宮主請我去吃飯的時候,我便借口頭痛,不肯起來。
結果邀月讓無缺過來請我了。
我咬牙受了這無聲的威脅,磨磨蹭蹭地穿衣洗漱,等過去的時候,都已經是下午了。
邀月坐在那里,飯菜一動沒動,等我也入座,才示意侍女們換了新菜,給我夾了一筷子紅燒肉。
我先慢慢把肉吃了。
邀月忽然問我︰「痛不痛?」???
她見我不答話,便道︰「看來是頭痛狠了,人都呆了,下午叫醫奴給你針灸一下吧。」!!!
我拋棄了我的骨氣,火速道︰「多蒙姐姐關心,現在頭已經不痛了。」
邀月道︰「真不痛了?」
「真不痛了。」
「下午去外頭逛逛吧。」
啊???
…為什麼我有種跟不上你節奏的感覺…
邀月說要帶我去逛街。
我的衣裳都是宮裝,實在不適合逛街這種體力運動,想了想,我叫人把上次做的男裝拿了一些來,選了件素色的穿上,戴上玉冠,勒上腰帶,蹬上皮靴,對著鏡子左看右看,若非頰上還殘留著巴掌痕跡,當真要覺得自己是天下第一的絕世翩翩好少年。
然後我迫不及待地去找邀月,她看我的打扮,愣住了,我看她的打扮,也愣住了。
她衣裳一件沒換,就穿著內外起碼七層的錦繡宮裝,宮裝上騷包地繡著騰起的飛龍與日月光華紋章,張揚而跋扈,只差沒在頭頂寫上邀月宮主四個大字。
「姐姐打算就穿成這樣去逛街嗎?」我忍住抽搐的沖動問。
「有何不可?」
「還是換身方便走路的行頭吧。」
邀月道︰「這身便很方便了。」
……
在我的強烈要求下,她也換上了男裝。
我給她配了紅色的袍子,銀白的窄袖衫,她反過來迫我穿上這紅紅艷艷的一身,自己穿了一身銀白,我武力值沒有她高,只能忍辱負重,懷揣銀票與金葉子,打扮得如同過年時的紅包女圭女圭一樣出門。
繡玉谷外就有個鎮子,可惜那里大部分住的都是門派眾人,我們一去,就認出了我們的身份,各個跪地大呼,實在無趣。
我提議走遠點。
邀月便帶我去了一百里開外的鎮子,我們一路輕功掠過去,才花不到半個時辰,這速度絕對可以趕上汽車了。
邀月拉著我從街頭走到街尾。然後她表示我們可以去吃飯了。
「姐姐。」我強忍住打人的沖動,喚她。
「何事?」邀月抬起眉毛。
「逛街不是這麼逛的。」
「哦?」
我實在忍不住,拉著她從街尾走向攤販密集處,挑挑揀揀,看上了一個木簪︰「這個多少錢?」
不等攤主答話,邀月就搖頭道︰「星兒你怎麼總是看上這些不入流的玩藝。」
……
攤主憋著氣道︰「一百文!」
我道︰「太貴了,十文!」
邀月詫異地看了我一眼。
攤主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八十文!」
嘩啦一聲,邀月將這攤子打得粉碎︰「移花宮主說了十文,你這賤奴竟斗膽頂嘴?!」
…姐姐我們還是去吃飯吧…
我們去了一處叫做太白樓的酒店。
這等爛大街的名字,自然也有個爛大街的服務水準。
我怕邀月再惹事,對小二說要個包間。
小二訕笑道︰「二位客官,不好意思,今兒包間都滿了,不如坐樓下雅座,天井邊有一桌將要走了,那里離中間近,可以听說書。」
邀月捏了捏拳頭。
我按住了她的手。
我們隨小二去等位了。
邀月盯著坐在那廢話的一桌人看,周身都放出一層寒氣。
那桌人汗流浹背,飛快地走了。
小二歡快地擦了下桌子,請我們坐下。
邀月鄙夷地看了那凳子一眼,不肯坐。
我只好從懷里拿出帕子,仔細給她擦干淨了,又請她將就,她從自己懷里拿出一條帕子,又自己擦了一遍,才坐下去。
我點了八個菜。
邀月表示,這太對不起移花宮主的排場。
我從善如流地叫小二把所有的菜都上一遍,惹來周圍無數看傻瓜的目光,是呀,講究點就去隔壁高檔酒樓繡春樓了,可是繡春樓沒有說書呀。
我對古代的說書,還是挺好奇的。
今天講的是傳奇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姓姜名風……不對,是姓江名楓……江楓……玉郎江楓與移花宮主二三事。
我眼睜睜地看著邀月一掌把說書先生打得口吐鮮血不省人事,趕緊拉邀月走開了。
…好奇害死貓…
最後我一文錢沒有花,抱著這邊攤販灑淚贈送的風車、風鈴、花環、泥人、麥芽糖、胭脂、帶鉤、木刀、草編等等東西施展輕功回去了。
據日後得知,移花宮主的男寵胡作非為,欺男霸女,勒索街市的傳說就從此流傳開來。
我把帶回來的東西,分了一大半給無缺。
無缺正躺在床上養病養得無聊,這些小玩意正符合他的需求,他晚上偷偷在被窩里玩起了彈子。
然後我跟他一起被罰跪了。
邀月最近活像一條母暴龍附體,還是月經期間的母暴龍。
比如我看上一盆牡丹,她大方地轉手送給我,結果我還沒玩兩天,她又暴躁地把牡丹連根拔了,百年難得一見的珍本,被她隨手一揮,碎尸千段。
比如我教無缺劍法,明明無缺舞得很好,我也很開心,她非說我教得不好,不許我再教他。
比如動亂之後,我怕她悄悄對楊磊下手,去勞/改/營瞧了瞧楊磊,回來邀月就對我眼楮不是眼楮,鼻子不是鼻子,甚至借口過招,拍了我好幾掌,雖然沒受傷,但打在身上,也夠痛的了。
……
所以她罰我跟無缺跪,我們兩個都乖乖地跪著,絕對不敢違逆。
過了一會,起風了,北風吹得人頭暈暈的,邀月路過殿門,突然又生氣道︰「誰讓你跪在外面的?」
我無語望地磚。
然後她命我們跪到里頭去。
我們認命地在她的寢殿里跪著,她就在那里看書。
又過了一會,她突然考了幾句口訣。
我沒答上來,無缺答對了。
「沒用的東西!」邀月簡直出離憤怒了。
我懷疑她的暴力因子發作了,任命地仰臉任她打,結果她暴躁地拍碎了一張紅木書桌,放過了我可憐的臉。
後來無缺跪暈了,邀月才揮手讓我們起來。
就算我內力深厚,起來的時候也踉蹌了一下,邀月伸手拉住我,又罵了一聲︰「沒用!」
然後讓我去她床上躺著。
我覺得邀月的性格被我影響到奇怪的地方去了。
當然她肯關心我我還是很開心的。
如果她能不虎視眈眈地盯著紫荊掀開我的裙子給我的腿上藥的話,我會更開心的,順便說,古人下面穿的都是,裙子掀起來神馬的,感覺好沒有安全感啊。
晚上我順理成章地留在邀月這里。
邀月洗完澡,最近天還挺冷的,我還穿著綿綢,她卻已經穿上紗制的中衣,那一雙長腿大步邁過來,伸進被窩里。
她斜靠在床沿看書,衣襟洞開,從我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那個弧度——是讓我兩世為人都無法比肩的弧度。
我強行壓制住吞口水的沖動——她太敏銳,我一吞就會被發現的——然後我抱住她道︰「晚了,別看書了,睡吧。」
她道︰「再看幾行。」我的視線順著她的手臂向下,落在書上,書拿倒了……
邀月淡定地把書扔開,道︰「睡覺。」
我們各自蓋著各自的被子,她仰面睡著,呼吸很快就均勻了。
而我心里的蕩漾則一圈圈,一層層地激起來,若非刻意控制著呼吸,也許此刻我已經忍不住要喘息了。
不可以,不可以。
我一面強自命令自己,一面用眼角的余光看向邀月。
她睡的很平靜。
面上一絲表情也沒有。
奇異的是,白日里她也是這樣的一張臉,卻顯得霸氣外露,眼角眉梢,每一個毛孔都透出高傲和不容違逆來;晚上她的臉卻是如此柔和平靜,引得整個人都透出一股惹人親近愛憐的意味來。
「姐姐。」我輕輕喚了聲。
她的呼吸依舊沉穩。
我悄悄抬起手指,一根,兩根,三根,四根,五根,然後手指們好像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向上移動,一厘米,兩厘米,三厘米,四厘米,五厘米。
我踫到了她的臉。
那潔白如玉的臉頰就在我的小指指月復之下。
我那憋了許久的口水終于沒有忍住,吞了一下。
然後手指們好像訓練有素的士兵一般,挨個模過了她的臉頰。
我的整只右手都沐浴在了一片歡欣鼓舞之中。
然後我輕輕收回小指、無名指、中指、食指、大拇指,這樣這五個士兵,就又從她們友軍的領土上過了一遍,那洋溢著的幸福感簡直要化成實體,破皮而出。
我饜足地長吁一口氣,松懈下來,睡著了。
完全不知道邀月突然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