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月GL 曬邀月

作者 ︰ 允

早上第一縷陽光照射樹林的時候,我就醒了,先模模邀月的額頭,燒退了,探探脈搏,很有規律,內息也沒有亂,就是還不醒。

我親親她的臉頰,左右一看,發現一個鳥窩,果斷掏了。把蛋打進水里,煮了一竹筒蛋花湯喂了邀月。邀月嘴唇發紫,臉色蒼白得像鬼一樣,我疑心她血壓低,正好抓到了一只路過的兔子,取了血喂她,感覺她喝了血以後臉色好些了,才背著她趕路。

她又開始發低燒,我只好又找了一個小潭給她用水降溫。

燒很快退了,然而不知道是不是缺鹽或者糖的關系,她開始手腳抽搐。我喂了很多血給她喝也沒用。虧得我打獵的時候,發現一頭熊在舌忝一截樹根,樹根上有黑色的晶體,我懷著發現新品種食物的方法試了試,發現是是鹽。記住該種樹的長相,砍了許多樹根回去,曬干,果然曬出黑色的鹽,我做了個木盒子,把鹽都收好。邀月喝了有鹽的湯,就不再抽搐了,臉色也好起來。

這一片林子相當地大。我背著邀月沿著水源走了好幾天,也沒有找到任何人煙。這樹林稠密而茂盛,野生動物多得不可勝數,可惜的是我們住的山坡是林子略為稀疏的地方,撿柴火相對容易,而我越走,林子越來越深,終日不見陽光的密林中少有干柴。

邀月不再發燒,我跟著被我打傷的鹿兒熊兒虎兒,尋到了許多草藥,都給動物們試過,一股腦嚼爛了敷在邀月的傷口。她的傷愈合得挺好,就是人總是很少醒,偶爾囈語一兩句,多半是要水。極少時候,會突然冒出一句︰「憐星,你這蠢貨。」或者「星兒,你叫我拿你怎麼辦?」她的夢中,也會有我嗎?她會一直想著我嗎?不管怎樣,都感覺心里甜絲絲的。

竹筒終于用壞了,劈斷了一截樹木,掏空一部分,做了一個木頭的,現在我隨身帶著,除了邀月一枚,還有兩個木鍋,一截撿來的獸骨短矛,一大把備用的草藥和魚干,走路的時候,腰間一大串東西晃蕩,若是步子邁得搖擺點,遠遠看上去就會像是在跳草裙舞的非洲土著。

這天找到一個蜂窩,這窩蜜蜂較上次那一伙更為凶狠,我一時不查,叫幾只蜂子追過來,我只被叮了幾下,回頭一看邀月,好嘛,臉的下半部有十七八個包呢。

我又急又悔,將邀月平躺放好,一時沒有什麼好的藥物,想起有說法說口水可以解毒,便舌忝了她個滿臉,舌忝完才想到其實可以把口水噴出來就好,頓時對自己略感絕望。不過此刻也只我們兩人,邀月昏迷著,想必此事也就此埋下,無人知道。

這窩蜂子既凶狠,又懶惰,蜂窩里竟然沒有多少蜜!

我把蜂蜜掏出來,用木筒保存著,拿一點含著,嘴對嘴喂邀月,這家伙不老實,舌頭動啊動,折騰得她與我的滿唇都是蜜汁。

魚吃完了,且也實在找不到干的柴禾,連微濕的也沒有。

只好摘了幾根新鮮的樹枝,以內力烘烤摩挲近一個時辰以後才點起幾星火。

這邊地面上的落葉少了,我把邀月放在一棵大樹的根系上坐著,讓她靠著樹。摘下她的面具,替她擦擦臉,突然發現她的上下半張臉的膚色不一樣,仔細看,果然下巴那塊黑些,還墜著被蜂蜜蟄的點子,上半臉卻依然白皙如故,這發現叫我笑了好一會,笑完突然又悲從中來,抱著邀月大哭起來。我親愛的姐姐安靜地听我哭泣,任我把眼淚鼻涕擦在她的衣裳上,她面色沉穩而溫柔,一如從前的每個夜晚。唯一的區別是,她在白天,可能,也可能不,醒來。而不醒來的概率大得多了。

若痛苦能以身相代,那麼我想自私一回,我與她換下一身傷痛,寧願叫姐姐受我現在這擔驚受怕之苦,叫她照顧我、憂心我、保護我,而不是如今這樣,她性命未卜,我前途茫茫。

「月兒,月兒,月兒。」我念著她的名字,在她的額頭上、臉頰上、嘴唇上、耳朵後、脖頸間、鎖骨處滿滿落下親吻,毫無欲念的祝福之吻,好像這樣做,我就真能化身一個祭祀,將所有幸運帶給她一樣。我昏迷的那一個月,她是不是也這樣掛念我,擔心我呢?至少,她自己帶著這麼重的傷,卻將我照顧得那樣好。我真是沒用,全須全尾地,卻還叫她這樣苦。

一頭不長眼的野獸在樹叢里露出行跡。我听見了,因心緒不佳,並不想理會。誰料那野獸自己作死,竟敢朝著月兒沖來,我怒從心起,一掌拍出,了結了這東西,近看是頭野豬,被我拍得倒在地上,嘴角汩汩流血。

美人吐血,便如那玉佩上點出來的一點緋色,賞心悅目,這黑家伙吐血則毫無美感,不過據說吃什麼補什麼,我用短矛戳這野豬的皮肉,接了一筒子鮮血,一口口含了,喂給邀月。

新鮮的血液帶著股生命的熱力,通過我的口,傳給我的姐姐,她動了動嘴唇,反而哺育起我來。我被她反攻,吞下一口鮮血,便見她嘴角展露極淡的一絲笑意,夢囈道︰「星兒真乖,再喝一口,多喝東西,才會醒哦。」我突然猜到那一個月之中我是如何進食的,竟被這溫柔的邀月迷紅了臉,半晌才記得繼續喂食。

邀月又要迫我喝,我捏著嗓子道︰「姐姐,星兒喝飽啦。」她才不再抗拒,乖乖喝了一大筒血。

我又撕下一小塊鮮肉,嚼爛了給邀月,邀月似也有了些許意識,模模糊糊中吃了好幾口。

晚上摟著邀月,靈覺听著四面蟲豸的聲音總不敢睡熟。虧得有這警覺心,半夜里一條蛇自邀月腳邊要過,被我捏死了。

以前隨著邀月變得潔癖,對蛇蟲鼠蟻之類極端厭惡,現在隨手捏殺,心內卻不起一點波瀾,或許是因為有想保護的人了吧,我若不強,邀月可怎麼辦呢?

隨手扔掉死蛇,林子突然里下起了暴雨,我趕緊抱起邀月,欲尋一避雨之處。四面皆是參天大樹,並無可避。

邀月凍得打哆嗦,我除了以身遮擋與為她運送內力取暖之外,再做不了別的。一思量,想邀月既然暫時無礙,還是決定回到山洞里去,至少那里不怕下雨。打定主意,抱起邀月便趕路了。來時曾刻樹為憑,現在正好認路。

雨很快停下,太陽也出來。邀月的衣裳都濕透了,我帶她跳到最高處的樹上。

陽光猛烈,曬得人一片頭暈目眩。我才發現自己又犯了個蠢,早便該在樹頂上看看地勢,免得瞎跑。

目力所及之處全是樹林。入眼都是或深或淺的綠色,天邊雲海翻涌,陽光透過雲層傳過來,格外燦爛。陽光照射的方向,似有山脈,圍成一圈,靈山霧繞,秀水雲纏,渾然一塊寶地——正是繡玉谷移花宮的位置。

我遙望移花宮,想起那幫人迫得我們姐妹跳崖,恨得心里滴血,發誓若是等我回去,定然要叫那惜花公子與江別鶴好看。

不過當務之急,是邀月。

將邀月與我的衣服剝光,掛在樹枝上,讓太陽曬著。

她被我仰面平放在一棵較粗的樹枝上,太陽透過枝葉曬在她身上,她卻抱緊了我,口里不住喊冷。我摟住她,給她運送內力御寒。她像個樹袋熊那樣巴著我不肯松手,最後我只好抱著她曬太陽,每隔一會,就給她翻個身,好讓太陽將她曬均勻些。

到晚上衣服干了,重新給她穿上,結果這晚又下起毛毛雨,我抱著邀月趕了一日夜的路,回到了山洞。有熊皮與我罩著,她身上濕的地方不多,用內力烘一烘就干了,只是熊皮太厚,還是要靠火,我想肉還夠吃,就不急著出去,生起火,拿兩根火把把兩塊大石頭與一面山壁烤得熱熱的,讓邀月靠在山壁與石頭之間,火堆在她面前,熊皮披在石頭上烤著。

外面雨絲細密,端得是纏綿不休。山洞內溫暖而明亮,火光襯得邀月的臉上多了幾分血色。我凝視邀月,感覺我們像一對平常的老夫老妻,在這微寒的夏夜相伴。我想起從前在移花宮,晚上有時睡不著,就賴著邀月給我念書。她念書總是干巴巴的,聲音沒有半點起伏,可是只要听到她的嗓音,靠在她的懷里,聞到她的香氣,就會感到一陣莫名的寧靜溫馨。有時我們什麼也不干,她端坐在暖閣書桌前看她的武學典籍,我斜靠在床頭讀我的話本小說,我們隔著一道簾子,不必費神便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翻書的聲音,偶爾我看到好笑的地方,就會跑去找她,指給她看,她總嫌棄我不務正業,不肯要听這些笑話,然而真的念給她,她也耐心听著,間或賞臉給一抹嗤笑。她有時看得興起,也會來找我過招,探討武學要義。有時我在床上翻來滾去變化著姿勢看話本,邀月會突然出現在床邊,嘲笑我的姿勢,這種情形多半會演變成一場激烈的戰斗,甚至會斗著斗著到天明。

我從未發覺,原來我與她之間已經有了這麼多回憶,平淡的回憶,持久的溫情。

而發現的時候,我們的未來,已經如此渺茫而微暗。

我好恨從前不曾再待她溫柔些,細致些,總累她為我操心,我好恨自己的疏忽大意,空有一身絕世武功,竟然落得這部田地,我痛恨當初的心慈手軟,叫心懷不軌的外人模清了移花宮的內里路徑卻得以活著告密,帶得武林人士三番兩次逼上山來,我恨惜花,恨燕南天,恨楊磊,恨整個武林。

可是我最恨我自己。我是這樣無能,拖累邀月陷入世人所不容的深淵,卻無力護住她。

夜色寧馨,火光溫暖,我抱著我的邀月,無聲啜泣,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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