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難忍傷悲,代王闔家連回京的資格都沒有,便從封地被拱衛司直接驅趕至蜀地,二姐自小錦衣玉食,性格剛烈,哪里受過這樣的苦楚,可是魏國公府未能保全,我等難以相見,只得祈願她保重。
清脂送上水來,玲瓏遣散了眾僕從,我親為四哥奉上︰「大哥雖是將你訓斥,但小錦覺為有理,听聞朝堂上削藩之說已不是一日兩日,今日二姐能夠保全性命,日後徐圖回京,也未嘗可知,四哥萬不可為一時之意氣,觸怒了陛下,給徐府和沐府招來殺身之禍。」
「小錦並不知其中利害,周王是燕王殿下同母弟,代王與燕王殿下為連襟,這一切,不過是做給燕王殿下看的,拿二王開刀,黃子澄用心如此狠毒啊。」四哥靠在竹榻之上,重重嘆氣。
我起身,看窗外陰冷的寒氣,莫不覺得周身徹骨地寒涼,建文元年的除夕,母親憂慮妙瀅二姐,臥病在床,府中上下沒有任何喜慶的氣氛,正月未過,皇帝再次下旨,湘王朱柏私印紙鈔,命拱衛司前去拿人來京,
湘王曾與楚王在兩年前深入西南平頂叛亂,听四哥說,他膂力過人,善弓矢刀槊,馳馬若飛,每每出征,皆縹囊載書以隨,是難得的將才,但就是這樣一個文武雙全的皇子,在拱衛司宣讀天子削藩詔書前,帶領眾位王妃姬妾連同世子,闔閉宮門,**殉死,年迂二十九。
連平日極吝一言的大哥,聞此信後,也長長嘆息,可是,恐懼接連而來,建文皇帝接二連三下詔,又抓捕了齊王朱榑,因他在洪武初年征北居功自傲,故將其廢為庶人,放眼朝中,那些軍功過人的各王,幾乎都被建文皇帝一一裁除,天下人盡知下一個要被削藩除地的,就是戍守順天的燕王殿下了。
長姐與魏國公府邸的書信早被錦衣衛控制,已有數月不得順天消息,四哥難免著急,終于在朝堂過後,請見了建文皇帝。
我不知道四哥向建文皇帝請求了什麼,或是皇上向四哥詢問了什麼,只是京城的各王宮邸,隨著各王被貶謫紛紛除府,代王宮邸早已化名,被他人佔了去,燕王雖未除藩,宮邸也被遷出,可是直到連續削藩七王,也沒有要將燕王削藩的消息。
眼見得皇後千秋節日益臨近,皇上特頒恩旨,許母親覲見,回府之時,已是華燈初上,我剛欲睡下,卻听母親使玲瓏傳我前去佛堂。
我只著家衣,穿過奉先室,卻見佛堂早已明燭盡燃,我推開佛門,見母親跪于團蒲之上,玲瓏為她手持燻香,滿面淚痕,見我卻輕輕微笑,母親只是念佛,那寶華經在她唇畔似乎要誦讀成梵語詩篇,待一支燭香盡滅,她終于停止了念經。
「今日讓你二人前來,母親有話要說。」我見母親並未更換朝中服飾,便跪在她身前聆听。
她將我的手放于玲瓏手心,道︰「妙錦,如今你又多得一姊,玲瓏是我的養女,今日進得佛堂,拜過佛祖,便是我徐家女兒了。」
我握住玲瓏的手,听母親道︰「這時局天下人已看清,妙瀅貶謫蜀地,此生若不出意外便再也難得回來,妙雲燕府恐難自保,為免徐氏禍及族人,小錦,我已令你大哥上書皇帝陛下,請他親選近皇帝一脈的宗室皇子與你婚配,玲瓏,你是徐家三女,雖為養女,不能進入玉牒,無法與皇子婚配,我已決定將你送入宮中,侍奉當今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