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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民居都是帳篷,擋風遮雨倒是牢固得很,只是做牢房便顯得有些單薄不夠安全∼o.o!天*天?小**!遂大營中一直都打有地穴,專用于關押重犯,有的特意矮去身量扭曲成各種形狀,本身也是酷刑的一種來到地牢門口,那欽不得不止步,獄卒從雪地上掀起牢門,撲面而來黑暗陰森的氣息
「去吧,我在這兒候著」
「嗯」
雅予點點頭,隨在獄卒身後彎腰踩下了木梯此處的地牢不深,不及一個帳篷高,穴壁上是凍得僵硬的泥草,慢慢沒過人身,滲著冰冷冷的寒氣
下到底處,是兩人寬的通道,通道兩旁皆是牢房牢與牢之間掛了一只油燈碗,因牢中多空,隔一只亮一只,豆點的光忽忽閃閃照著彎曲延伸的路越往里走,牢室仿佛被擠壓,一個比一個小,一個比一個低矮,予人一種漸入土中窒息的感覺兩邊的空洞仿佛隱蔽在黑暗中張開的血盆之口,陰森森霉爛的氣息雅予不敢再往旁邊尋,只低頭急急踩著自己的腳步
走到盡頭,又拐了兩個彎,油燈的光亮越變越小,濃重的黑暗中一個個極小的光暈終于止步在一個牢門前,獄卒打開了門上的鐵鏈俯身點頭,輕聲道了句「六將軍,」
眼楮早已適應了黑暗,目光穿過牢門的空隙看到了那高大的身型,此刻他略略低著頭,雙手束在身前,身上還是那件薄綢袍,洗得干淨雪白,陰冷的地穴中那麼突兀的耀眼;一身的硬氣,依舊挺拔,生死突變不曾折去他半分氣勢,一點點昏暗的光就把階下死囚襯得如此英武逼人雅予緊攥著的心突然放開,鼻子又一酸,他這樣的人,就該堂堂正正頂立于天地間,就該殺伐決斷、征戰疆場,如今,竟是為了她,冠了這不堪的罪名,受這齷/齪的侮/辱……
「愣著做什麼?進來啊」
他的語聲還是平日那般霸道、不耐,雅予輕輕抿抿唇,把心酸硬往下咽了咽抬步往那牢門進,任是她這麼瘦小的人也不得不躬身彎腰,不知他那樣的身軀是如何鑽進這狗穴之中……
將將直起身,身後的牢門就關閉, 啷啷一陣鐵鎖聲,獄卒未再多言一個字悄然離去黑暗突然隨那活人的消失更陰重起來,雅予一刻竟有些被活埋了一般喘不過氣來
「怕了?」
雅予一怔,抬起頭,他已然近在身邊,此刻正低頭看著她,低沉的語聲壓在她頭頂,一時沒及應
「跟我一起關在這兒,怕不怕?」
他又復了一句,雅予懵懂地看著那雙眼楮,顏色不見,卻是分明帶了些許的笑意,那其中意味讓她的心有些糊涂,「嗯?」
他又近了一分,幾乎貼了她的鼻尖,「怕,還是不怕?」
他的味道,暖暖的,那麼熟悉,雅予鬼使神差便應著他道,「不怕」
「當真不怕?」
「嗯」
他直起身,「那起個誓來我听听」
不離得那麼近,她的心便也清淨了些,輕輕舒了口氣,不去糾結他這沒頭沒尾的話又出在何處,只想緊著眼下當緊,「我有話跟你我……」
「你先起誓」他歪了頭,語氣隨意,卻不肯放過
雅予蹙了蹙眉,只得順著他去想,想自己在外頭那油鍋上的煎熬,此刻看著他在身邊,那心焦、害怕都莫名就遠了,若是當真能因此換了他平安,哪怕,哪怕就是……遂老老實實道,「橫豎……比死了強」
「呵呵……」賽罕笑了,彎腰,近近地看著那進來時蒼白到幾是透明的小臉,此刻在那豆點的燈光里竟泛出了清晰的紅暈,他很滿意,輕聲問,「這兩日急壞了吧?」
心一酸,她用力點頭
這委屈的小模樣他好熟悉,口中有話卻羞得不出,她又習慣似地去咬唇,卻只點了一下就像被扎了似地放開賽罕抬起捆綁的雙手,將將觸到她唇邊,「嘶!」疼得她小小一個激靈賽罕皺了眉,不許她躲,兩指輕輕捏了撥開,粉粉的唇內側一個鮮紅的小血泡,「這是怎麼了?過來我瞧瞧」著去尋她的腕子
「不妨事」雅予把手背到了身後,他是大夫,是她見過最好的大夫,可她不想讓他從脈上把進她心里去……
看她往後縮,瘦小的身子躲不及躲撞在了冰冷的牆上,那一日赤//luo的羞//辱在賽罕心里狠狠一扎,這血泡得是多少的噩夢心焦熬出來!「魚兒……他沒踫著你」
「……我知道!」她低著頭,淚不爭氣擠得兩眼酸疼,強忍著卻怎麼也屏不住這幾日早對自己恨了又恨,恨不能當日她不被藥迷昏,從床上爬起來告訴他是她心甘情願,告訴他她死活都不值得他闖禍!此刻,困在這地獄一般的所在,再有一天便是他的刑日,就算不死也是料不定的大刑,他居然還在憂她的心病……一切,一切都是因她而起!恨得再也把握不住,一股腦兒都發給了他,「你手下從來沒把握麼?一個大將軍你連點得失計較都沒有麼?守你的邊疆就是,好好兒的又跑回來行什麼仗義?誰稀罕?他根本沒踫著我!沒傷著我!不過是個無恥之徒,呵斥幾句就罷了,怎的,怎的就失手把人給打死了,你,你……」
她哭了,沖著他像只咆哮的小犬,賽罕挑挑眉,吁了口氣,舉起雙臂將她套進自己臂環中雙手緊緊綁縛,他一點都吃不上力抱她,只能松松地攏著,她可以掙更可以逃,不過,她沒動……
低頭,下巴輕輕磕在那起伏抽泣的小頭巾上,「沒有失手他不死,你往後怎麼活」
她越發哭了,好大的聲他盡可能地收緊雙臂,努力將她攏在懷中,「我也沒法活」語聲啞在喉中,啞得不足夠她听到……
夏綢薄,觸到他**、精壯的肌肉,她哭得亂只覺得是他兩日就瘦出了骨頭,這便只管哭小時候她闖了禍就是這麼大聲哭,仿佛聲音越大就越有理,就能把時光扭轉到什麼都沒發生過的從前
好半天,淚沒干,聲音卻啞了,抽泣著慢慢抬起頭,「賽罕……」
「丑死了,快擦擦」小臉都哭腫了,清秀不見,小饅頭似的,他很是不屑地嗔了一句,語聲中艱難地遮掩怎麼能讓她知道這半天,他有多心疼又有多享受,心里那原本不篤定的主意被她這麼一哭變得堅定無比
雅予低頭到懷中尋,掏出來竟是很多年前那塊舊帕子,猶豫了一下敷在面上
「這幾日睡得可安穩,夜里可有噩夢?」
雅予邊擦著邊啞著聲應他,「也不大有夢」實則……這幾日她根本就沒怎麼合眼
瞧她眼圈周圍的黑暈昏暗的光里依然清楚,賽罕咬咬牙,春//藥會醒,迷藥只要不是昏死過去也會醒,醒了什麼都在腦子里當日已然月兌得精//光,她怎麼會不記得……
「魚兒,我教你個不做噩夢的法子」
「什麼法子?」她哭得眼楮和頭都疼,卻還是虔誠地看著他,他是大夫,她信他
「你打開手臂,繞過我,兩手對攏」
雅予正要照做,忽地紅了臉頰,這,這不就是抱他?「……不」
「你試試看」
「我不」
「諱疾忌醫!就試一下來!」
他言辭鑿鑿,雅予別扭了一會兒,慢慢張開手臂她人小,手臂環也小,費力地攏了他扣緊手,人便貼在他心口,通通的,听得到他的心跳……
她抱得……好緊,他這幾日的渴總算緩去些,低頭,臉頰親親地貼了那心口的小頭巾,「還怕麼?」
在他懷里,她極輕極輕地搖搖頭
「你知道這叫什麼?」
「……什麼?」
「抱著閻王爺還怕什麼小鬼兒」
撲哧,她破涕為笑,依舊沒有松手
「賽罕,」
「嗯,」
「……我好好兒著呢」
「嗯」賽罕點點頭,只有這樣他才能放心……
「魚兒,將才有話要跟我,是何話?」
雅予抬起頭,「我就是想跟你,是時候出我和景同的身份了自你判定那日,我就想著趕緊告訴五將軍,可他們一直在帥帳就沒出來,我也進不去,根本得不著時機又不敢就這麼去找紹布,想著總得這邊先商量妥當再去今兒好容易等得了五將軍,誰知我正要跟他,就听你要見我,我想著正好能先來跟你商量商量,你呢?」
賽罕听著心道好險,卻又一挑眉,佯做驚訝,「你不是早就告訴五哥了?」
嗯??雅予愣了一愣,這才想起那日賭氣昏了頭,什麼話狠什麼,誰知竟壞在今時……
「我這兩日還等著呢,怎的郡主殿下還不來救我?」
被他逼問,雅予一時氣短,覺得自己壞了大事,「我,我原本,原本還沒……那,那天……我那是……氣話」
「氣話??」賽罕一咬牙強忍著笑,「怎的成氣話了?我可都當真了,你倒是給我清楚,哪些是啊?」
「你……你還,還顧得問這些?」
「現在還忙什麼?,是不是都是氣話?嗯?」
看他挑眉一臉的怒氣,雅予再不敢有一絲怠慢,仔細想了想,怯怯地搖搖頭,「不是」
她倒是老實!賽罕蹙了蹙眉,居然不是?
看他重鎖了眉頭,更讓雅予覺得自己已然誤了大事,此刻哪還有心思顧得臉面、計較曾經如何,趕緊合計對策是正經,急急道,「事情,事情應該還來的及!事關中原,即便就是紹布蠻橫、一時壓不過宗王族,也得有個重論罪的時候,定能拖延時間讓太師再與他周旋到時候幾方攤開,我托信給龐將軍,他定會前來你打死宗王有罪,那他侮//辱郡主罪不該死麼?他罪在先,你護在後,有龐將軍施壓,兩邊干涉,絕不會,絕不許他們傷你!你,你看行不行?」
看著她焦急的小臉,賽罕一時竟有些猶豫心里的主意,不覺就點頭,「行」
「好,那,那我這就去!」
著,她就要往他臂環外鑽,賽罕趕緊攏了,「慢著!」
「怎麼了?」
「你都想好了?原先不曾把你送往金帳就是怕兩邊相爭,那個時候我都不敢保證我們這邊能得著你,這一回,顯是在交換,恐怕不及你寫信給龐德佑,我兄弟就不得不把你給紹布換我回來」
「我知道」她應得毫不意外,顯見早已慮及此處,「紹布不會殺我,他想要的是大將索布德,換就換龐將軍能擒他第一次,就一定能擒他第二次更況,往後,還有你!」
她從來都對她中原的千軍萬馬信心十足,可這一回的肯定中卻多了一個人,讓那眸中更加清亮起來賽罕笑了,點點頭,「言之有理」
「賽罕,你別怕,我一定救你」
「嗯,末將的命就拜托郡主了」
她笑了,「嗯!那我走了」
「等等」
「嗯?」
「此計確實可行,不過,話不能你,得我來」
「你?」
賽罕輕輕將她的身子重扳正,攏進懷中,「首先,你不能獨自見紹布,汗庭中的微妙你不甚清楚,一旦錯一句,恐幫了我兄弟的倒忙」
「……也是」雅予點點頭
「其次,我手中有紹布安插吉達、勾結韃靼的證據衍州一戰本就是個內訌的錯卻惹得中原大怒,紹布雖一心想與中原開戰,卻也不想攙和到衍州的渾水中,更不想讓大汗知道他私下勾結韃靼我如今見不到兄長們,無法通達內情,若只你去告訴,其中枝杈不清楚,合計的結果只能是拿你跟紹布交換遂,能把這件事利用到最好的,只有我另外,小景同在我手上,如何威脅紹布,我自然更清楚」
他的句句在理,雅予也覺得從頭至尾他才是幾方關系中最探得細理之人,若要從中微妙周旋,他是最佳的人選,只是有一點她還不大明白,「還有一日就要行刑,你又如何得著機會見紹布呢?」
「你放心,那廝與我有私人恩怨,我死之前,他一定會來單獨見我」
「你有把握?」
「絕對的把握」
「也好」雅予終于點了頭,卻還是不放心,看了看這昏暗狹小的牢房,「若是你急了他,他當下滅口怎麼辦?」
「滅口?」賽罕笑了,「就憑他?縛著手我也在三尺之內弄死他」
雅予皺了皺眉,心放下了,周身卻是寒意森森
「冷麼?」
「……嗯」
他盡力攏緊些,「魚兒,一切交給我,事成之前,你可一個字不許漏,听懂了麼?」
「嗯」
「不管事情如何變化,你都要沉住氣」
「嗯」
「最後還要叮囑一樁,我恐怕要你助我一次」
「怎麼助?」
「此刻我還沒想好,你只要記住,我若是帶著枷鎖來問你、來找你,不論何事,不論當著何人,你都應下就是能做到麼?」
她點點頭,「能」
「我的命可都在你手上,都指著你了」
「嗯!」
一根筋的小東西,賽罕在心里好是疼愛,「魚兒,總盼著回家,如今指日可待了」
雅予一怔,心忽地一酸,輕輕靠近他懷里來的時候她就知道,這許是今生最後一面了……
「魚兒,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
「回去就十八了」
「嗯」
「那,該出嫁了吧?」
等了一會兒,懷中靜的連喘氣的聲音都沒有,賽罕又問,「不是要嫁給你的安哲哥哥?」
這一回,沒有等,她輕輕搖搖頭……
「不嫁了?為何?」賽罕低頭,下巴輕輕點著那小頭巾,「嗯?是不嫁他,還是旁人也不嫁了?」
「……不了」
「因為我破了身子,是不是?」
她埋了頭,再不吭聲
「壞了你的姻緣,那我對不住了」黑暗中,賽罕微微一笑
心里突然有什麼翻涌了上來,眼中蓄滿了淚,雅予趕緊轉身就要抬他的手臂,「我,我該走了」
賽罕立刻將她箍住,從身後嗅著她的發鬢,啞啞的聲音輕輕呵在她耳邊,「魚兒,往後再也見不著了」
「……我,我一定等你大赦出來再走……」
「到時候多少人看著你,再得不著只你我獨處了……魚兒,往常總是強著你,今兒求你,讓我親親行不?」
她的身子抖得厲害,腿腳僵硬仿佛扎根在了地上,動也不會動他的吻從發跡、耳邊輕輕廝磨,一點點,一寸寸往下滑……
輕輕轉過她的身子,好一張梨花帶雨的小臉「又惹哭了?」他笑笑,「算了」
他正要直起身,她忽然墊了腳尖,雙臂環了他的脖頸,粉女敕的小櫻桃顫顫地湊了上了賽罕看著,人一時有些怔,所有的力道都是來自她,可他兩個卻是貼得這麼近他屏著氣,緊緊咬著牙,生怕一時把握不住一口咬碎她……
慢慢地,觸踫她唇里的血泡讓他根本就不敢動,只輕輕地舌忝,吸吮那一點點迎出來的小舌尖……
他閉了眼楮,享受著那舌尖微微慌亂的顫抖,第一次,她像是在回吻他……
勾在她的臂彎中,口鼻生香,都是她的味道,實在,實在是受不得!小心地離開她的唇,就著她的懷狠狠地吻在腮邊,那細女敕香甜讓他忍不住就張開嘴咬在齒間,輕輕含著,舌忝舐著……
他又瘋了……她又只剩了招架,撕咬在她頸間,他努力用牙齒想打開領口那顆盤扣,喘息著,像得不著抓了狂的野獸她只好抬起手,哆哆嗦嗦幫他打開,他立刻埋頭下去,深深地嗅著……
「回中原了,會想我麼?」
「景同……景同總歸會……」
「我問的是你,你會麼?」
「我……住了這麼些日子,總會,總會想起草原……」
「我呢?想不想我?」
雅予點點頭,淚撲簌簌地掉,「那……那你呢?」
「我什麼?」
「會不會……」
「會不會什麼?」
她低了頭,不再問
他笑了,「會不會想你?」
「……嗯」
「不會」
牢房外傳來了空蕩蕩的腳步聲,雅予抹了把淚,鑽出他的臂環,「我走了」
「去吧」
「魚兒!」
她回過頭
「我的事只有我自己知道,往後別听人渾念叨!」
就這麼丟過來一句,她根本不明白他在什麼,轉身離去
出了地牢方才直起來腰,深深吸了口清新的雪涼,雅予定了定神,見那欽身旁多了一個人雪霧中負手而立,高大魁梧,氣勢威嚴,看著她,微微一笑,「英雄果然又折美人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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