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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巴磕在膝頭,嘴巴被擠得扁扁的,眼淚吧嗒吧嗒地掉,濕漉漉的小臉只見心酸,酸得眉頭都蹙了起來∥~天!天?小.?此刻的人鉲uo碌模?睦鏤邐對映隆??br />
懷孕了……她竟然,竟然懷孕了在這麼個地方,這麼個時候,消息突然砸下來,仿佛把人從天邊一下子拖回了俗世中,從小到大讀過的一本本的書統統涌到了眼前,看到深宅大院的高牆,听到爹爹娘親的女兒教導,禮學師傅的婦言、婦功,一時頭暈眼花,辨不得所在,朦朦朧朧中,好像突然砸醒了這場沒有天日、盡興歡愉的夢,褪去蒙袍、頭巾復回了真正的季雅予,那感覺竟是比究竟是如何從兩年前那一場血海深仇一步步走到今日的惶惑還要強烈、讓人心慌不已……
女兒家沒有禮聘,沒有花轎,就這麼稀里糊涂地要做娘,若是給娘親知道了,是不是要哭得好傷心?還有爹爹,他老人家心里只有褚家才是女兒該安身的所在,而胡人,是他口中永遠不能與之為友的人,若是見了今日情景,是不是要氣得把她逐出家門?眼前忽地看到一張年輕、英俊的臉,那即便生氣也始終謙和、讓人如沐春風的人安哲哥哥……
淚似兩條小溪水,潺潺不絕,她突然之間就誰都見不得了……
日子過得再瘋,也不曾失了神智,她知道男人跟女人如此親近是會懷孕的,可哥哥跟嫂嫂成親三年才有了小景同,她怎的這麼快就懷了?……還記得當時得知嫂嫂有孕,闔府上下歡喜得不得了,哥哥陪在嫂嫂身邊起起坐坐,興奮得難以安穩;娘親更自不必,從廚房到臥寢里里外外地關照,連爹爹都難得地笑容滿面那時候,雅予覺得嫂嫂真是這世上最得意的人,可此刻,同樣的情勢自己卻好像做錯了事不敢回家的孩子,想一想他們,都怕……
這結果是注定的,她心里其實一直都知道,可怎的早先從未認真想過,此刻突然而來,哪里,哪里知道如何應對……她的孩子是草原的孩子,血脈相連,那她也就是半個草原人了,她從不想離開,卻也不曾當真想過永遠留下,如今不但是她,還有她的孩子都再也回不去,這一個「永遠」忽然被擴大了好多倍
氣息有些上不來,雅予直起身,狠狠吸了一口,鼻涕眼淚,囔囔的心里依舊亂糟糟,一刻也停不下來……
在這里,寶貝兒該如何長?去哪里的書房、請哪里的先生?讀什麼書、識什麼字?可習武?可學跤?幾時上得馬?還是根本……就在馬背上長?模模糊糊的淚水中看到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家伙整個人兒俯在強壯的馬背上,身後是草原最最純粹的顏色,耳邊是清脆的天鳥鳴聲,腳下乘風,襯著小家伙頭頂雪白的雲絲、湛藍湛藍的天,是中原的磚瓦天地沒有的暢快愜意……
鼻子里的酸變得癢癢的,淚有些熱抬手蹭蹭鼻頭,眼里那藍色的天空慢慢變成深谷清潭的幽藍色……也不知寶貝兒可也會有藍色的眼楮?若是那樣,該是個漂亮的小東西吧?是男孩還是女孩呢?男孩的高鼻梁、藍眼楮多麼英俊,那女孩兒呢?會因著自己的與眾不同害羞麼?若是不滿意,那就賴她爹爹好了……
哎呀!!雅予一個激靈,這才,這才想起孩子的爹爹!趕緊抬頭,這是何時已離了他的懷?周身涼颼颼,身上只那抹胸與綢褲就這麼靠在牆邊,這一眼便是狠狠一個冷顫,才記得他將將道出那抑制不住的喜,她便似受驚的小鳥一般撲稜稜地扒拉開他,藏到了牆角此刻,他依舊坐在炕桌邊,蘸飽了墨的筆擱在一旁,一個字都沒再落下正襟端坐,濃眉微蹙,修長的手指慢慢地翻著一本醫書,臉色那麼陰沉,隔過恍恍的油盞冷冰冰地傳了過來
糟了,糟了,將才她這般形狀該是都落在他眼里了吧?蓄起的淚再也沒膽子流出來,雅予趕緊抹了一把臉上的濕,手腳並用蹭到他身邊,挽了手臂怯怯地小聲叫,「賽罕……」
這語聲好是心虛,連她自己都輕輕咬了唇不敢讓後頭的話再冒出來他果然無動于衷,目光依舊冷冷地掃著書上的字,臉頰上微微掙了掙稜角,那凸起分明是咬了牙她怕了,雙手纏了他的手臂,好沉了沉氣,盡力把聲音揉得膩了又膩,「六郎……」
「啪!」醫書被狠狠擲在了桌上,嚇得雅予一個顫
「你想氣死我啊!」
見過他無賴、他狠,從未見生這麼大氣,聲音那麼響,震得她整個人發懵,好容易憋回去的淚不由自主就又撲簌簌地掉
「!哭什麼??」看那一臉的濕漉漉,人抽抽泣泣,好似受了多大的傷,賽罕胸中的火真是壓也壓不住,若非她身子不便,真想即刻就扣在膝頭狠狠揍她一頓
若將才只不過是不知覺的心酸流淚,這一會兒雅予真真是哭了,嗚嗚咽咽,委屈得不行手一刻也不敢松,越握了緊,緊得快摳進那結實的肌肉中,人往前湊,想著往他懷里去,可怎奈人家那手臂擱在膝頭,形狀擺得好是周正,銅牆鐵壁一般,哪里肯為她軟下一分沒法子,只能自己湊上前,把那健壯的手臂抱在懷中,搜腸刮肚地想把自己那不得的失態挽回,「我,我就是……就是沒想到……」
「還敢跟我撒謊!」
「沒有沒有,只是……只是誰能料得到?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也,也不行麼?」
「沒料到?」他冷笑,「中原那些酸詩就沒有告訴你,兩情相悅到頭兒就是要睡,睡出娃來!!」
一字一句從齒間來,他好是粗魯,越把之前她心里那些糾葛更坐實了似的糟蹋得不成樣子,淚越洶涌,「你,你閉嘴……你閉嘴……」
「後悔了?後悔何必等今日!看看天底下有幾個當娘的是你這副模樣?!」
自跟他來到這天邊荒地,早早晚晚被他疼著,寵著,橫豎他都不得惱,她心里那一點點的怕早被膩得不見了蹤影,此刻便是理虧她也再忍不得,仰著一臉的淚水,沖著他大聲喊,「誰後悔了!!我有孕了,要當娘了,不該想想如何養?如何教?不該想著往後天各一方,景同尚有回家認祖之日,我的孩子許是這一輩子都要在外飄零、永不得祭祀祖宗麼??」
「你什麼??祭祖?祭誰家的祖??這是我的種!!」她曾經那麼的義無反顧,他受得心慌,從來就不敢篤定,終是見到這掩飾不住的猶豫,心里才算真正踏實只是那突然的空,與之前難以言的狂喜有太大的差落,一時疼不及俱被怒火佔據,「不姓季!更不姓褚!!」
雅予猛地一愣,痛痛哭出了聲,小拳頭劈頭蓋臉狠命地捶他,「你混賬!混賬!!你怎麼的出這種話來!跟了你,天涯海角,一輩子我也不悔!!我,我……」委屈與羞辱早蓋過了那點心思的膽怯,統統倒了出來,「我,我沒成親,花轎都沒坐過,沒禮聘、沒洞房就這麼有了孕,我怕氣著我娘!我怕氣著我爹爹!這也不行麼?你就這麼羞//辱我,羞//辱咱們的孩子……你,你是混帳!大混帳!!」
真真是氣昏了頭,話這麼激,傷了她,也把自己這男人的尊嚴丟了個盡這一番「強詞奪理」細想想當真不過是小丫頭一時念家的心思,卻他那可笑的驕傲又死硬著,頭不肯低,心卻軟了,一句也駁不得,尷尬地咽了一口,任憑她撒氣
小手拍打在他胸前、手臂,冰涼涼的這半日兩個人賭氣,她不覺,他也不顧,竟一直就讓她穿了這麼一件小抹胸晾著雖是夏天,可這地界兒的天氣至多也就是草原的春,且窯中陰,靠在他身邊那雪白縴縴的肩頭看著就覺得涼,他想摟進懷里,手臂卻還被她緊緊箍著,面子沉不下來,只得身子略向前傾些,將她攏住
寬大的胸膛那麼溫暖,隔了衣衫依舊立刻傳給了她,這便更逞了性子,扯開他的手臂鑽進他懷里,雙臂緊緊環了他的腰,越發哭得不依不饒,「你欺負人!你欺負人!」
人已然在懷中,氣也好,怒也罷,都差了勁,賽罕只悶聲道,「行了,當心傷了胎氣」
「我不怕!我不怕!傷了怎樣?三長兩短的,我跟著去,你橫豎不心疼!」
「好了,好了,」他拉過被子將懷里的人裹緊,氣短道,「怎的著著又成你的理了?」
「分明就是你錯,分明就是!」
「不許哭了!」這般嬌賴,他「惡狠狠」地斥了一句,大手著那濕漉漉的小臉,訓道,「原本是多大的喜事,有什麼承不得的,你出來,一個人哭什麼?那日的蓋頭我白掀了,原來,我當真,你不過就是一句玩話」
淚水黏黏的長睫毛呼扇呼扇的,她依舊撒嬌地抽泣,腦子里卻回想起那日躺在雪中被他「娶」,原來,她當真已經成親了麼……
「沒有花轎,回去補」
他的語聲那麼沉,那麼啞,她的心忽地疼得厲害鬧了這半天連究竟為的什麼都好像不記得了,怎的跟他爭起這個來?想不用,可暖暖地在他懷中卻不由自主地點了頭,「嗯賽罕,我,我其實……」
「噓,不哭了哭傷了胎氣,我可饒不了你」著他握了她的脈
看他那關切的神情,哪怕在他懷里的是自己,雅予不覺有些酸酸的,故意狠狠抽了抽鼻子,「……你既是這麼想要孩子,做什麼等到今日,原先那麼多女人,生就是了何必跟我發火……」
「她們哪有郡主尊貴,這一生出來,腦袋上就得頂個金光閃閃的帽子」
「就為的這個啊!」
「你當為什麼,你那麼香啊?」
她撅著嘴瞅了他一會兒,賴到他胸前,「我就是香,就是香!不信你嘗嘗」著,雪白滑滑的雙臂纏了他的脖頸,唇貼了唇,小舌顫顫巍巍探進他口中,那麼賣力地挑逗,分明是在討好賽罕想笑卻沒得著機會,就勢把那小舌吮進口中,好好地品著那酸酸的淚
軟軟的人香香的,緊緊抱在懷中他不在乎她是為的什麼跟了他,從來就不在乎,只要她死心塌地留在他身邊,陪著他,旁的,他都不計較……
「往後,你會疼誰多?」
大手輕輕給她撥開那淚水黏濕的發,他有點沒听懂,「嗯?」
「……就是,就是我跟他,你會疼誰多?」
賽罕屏了笑,挑挑眉不解道,「他?」
「孩子!」非讓她出來,好丟臉
「哦……」
「啊,誰多?」
「誰听話就疼誰多」
「我!一定是我,我最听話了!」
她真真是……要哄死他了,用力摁進懷里,心里那空了一下的窩窩就這麼被填得滿滿的……
貼在他心口,受著他的力道,他的吻,她暖暖的,暈暈的,旁的計較都不顧了,才知道只有被他疼著,這世上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