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情肆意 第87章

作者 ︰ 靈鵲兒

……

雨越來越密,幾步遠的距離那縴瘦的身子已是有些模糊不清,濕透的衣袍粘在身上依然被雨水打得不停擺動,可人卻像被釘在了地上,一動不動。雨水從頭淋下,粘濕的發完全失去了形狀緊緊貼在臉頰上,一雙眼楮大睜著,一眨不眨,任是風任是雨,目光仿佛那驚起的雷電穿透了雨霧。小小的人,狼狽之中竟是透著一股凜冽之氣。

從未見過小魚兒有這般氣勢,賽罕驚詫之余竟有些慌亂,顧不得細尋思,緊著大步上前將她拖進帳中,「這麼大雨,渾跑什麼??」

帳外風雨交加,帳內藥香冉冉,未及掌燈,陰雨天投下與時辰不符的昏暗,靜謐中透著窩心的溫暖。滴滴噠噠,腳下映出一灘水跡,沒有了雨水遮掩,雅予一身滲著陰冷的寒氣,瞬間就打破這一室的干燥適宜,格格不入的突兀。

賽罕張羅著去拿干手巾,阿莉婭也應著聲響坐了起來,結好最後一顆扣子抬起頭,才端詳起這引見過一面便再不曾與她有絲毫瓜葛的小女子。這就是他的小魚兒,是他少言寡語的口中,寥寥幾個字便描畫出那臥在他心尖兒上的軟處……此刻從頭倒腳濕漉漉地淌著水,活像一只將將從水里撈上來的小沙半雞,半條命的模樣凍得僵硬,頗有些不管不顧的味道。

阿莉婭心里不覺失笑,看這小丫頭的架勢是捉奸來了。也難怪,十幾歲的年紀不經世事,一直被他寵著、護著,一時冷落便沉不住氣。不管平日里性子是靜是鬧,這一場怕是要十分難看了。只是,跟了賽罕這兩年,不知可當真知曉這男人的性子。他最煩小心眼計較,雖從不在意旁人眼里怎樣看他,卻絕不會任人強摁他的頭。阿莉婭隨即有些皺眉,若是小丫頭當真鬧起來,她該如何?言語上壓制,小丫頭定無還手之力,只是明知這是他心頭之人,時日不多了,她實在不願意在他心里留下哪怕一絲一毫的不悅;可若是和和氣氣顯大度,必定會顯得他的小魚兒無趣,一旦撒起潑來惹惱他,兩個人鬧僵了,豈非也是她的不是?這麼琢磨著一時竟是沒個主意。

正是獨自尋思,忽見那水淋淋的人抬起手撥開遮擋在臉頰上的發,微微一笑露出碎玉雪白的牙齒,周身那濕冷的寒氣頓時在那笑容里消去了大半,好是可人。阿莉婭一怔,正是要回個笑給她,賽罕已是拿了干手巾罩在她頭上。看不到她的臉,只看到那瘦小的身子乖乖地站著,像一只小布偶,任他的大手在她頭上揉搓。攏起她的發仔細地抓捏、揉干,他好是熟練,顯見不是頭一次。想起曾經他自己沐浴後都不會如此精心,此刻這一幕有種說不出的異樣。不遠不近地看著,阿莉婭只覺那濕涼的雨氣慢慢侵蝕過來,將才那生出的些許大度有些硌得心口疼……

打開手巾,露出亂篷篷的小腦袋,粗粗地給她梳梳攏,賽罕便抬手去解那的袍子。她老老實實的任他擺布,只自己抬手把那被雨水打歪到一邊的的小藍魚兒擺正在眉心。褪下外袍,里頭也已經殷濕,不能再月兌,賽罕解下自己的袍子給她穿上,衣襟對折,繞了兩圈把她裹得像一只端午的粽子。包攏在他的味道中,很快就暖去她身上那細細索索的抖。

「不是讓阿木爾給你傳信兒去了,還跑來做什麼?」

「阿木爾?我沒見著他啊。」低頭看著他結衣帶,雅予輕聲應著。

賽罕蹙了蹙眉,深知小魚兒雖大事上十分懂得隱忍、顧全大局,可閨房之內卻是個霸道、愛耍性子的丫頭。從不會自己騎馬的人冒雨奔到這僻靜所在,先不說她是如何尋得到,單是這股子勁頭就可見那心里的惱怒。賽罕那本就一團亂麻的心慌亂之余已是更添煩躁,此刻這語聲入耳,十分平靜,倒是讓他有些吃不準。

「我一個人無事,房里悶了半日,原是出來閑逛,听人說你們出了中城往這邊來了,我就尋了來。」

听她毫不避諱是跟蹤而至,賽罕的臉色沉了下來,顧念阿莉婭的身子不能再激于喜怒,便不好發作,壓了聲斥了一句,「這麼大雨,鬧什麼!」

平日里哪忍得他丟臉色,此刻卻似不見,她面上柔和,淺淺的是常于人前所示的笑容。結好衣帶他正要放手,被她兩手輕輕握了,「那馬今兒倒還听話。我也不想折騰,只是府里倒罷了,出到外頭來,耳目難免,我不得隨著麼?」

「瞎操心!」賽罕反手握了她,模到冰涼的小手上一道深深的勒痕,蜷縮在他掌心一點熱氣都沒有,再想這兩日就該是她的信期,他便語聲不耐,越發擰了眉,「旁人的耳目關咱們何事!」

聞言雅予輕輕蹙了蹙眉,將將暖過些血色的臉頰又是一冷,粘著幾顆雨珠更覺白淨剔透,尷尬地瞥了一眼阿莉婭,訕訕道,「從來就不是個顧憐的人,只圖著自己行事便宜。不關咱們的事,也不關大姐的事麼?金帳不比大營,你若覺得凡事妥當,便是我多事了。」

她的語聲好是輕柔,語氣中不曾攙雜半分酸醋的味道,賽罕一時不得不擱下于那蛛毒的糾結,心下細琢磨。久不在大營出入,撕殺與放逐,他早淡了凡人禮數。彼時雖是心急想探知阿莉婭的病情,也並非未顧慮旁的,只是心坦蕩,根本不屑去顧及什麼人言。此刻被小魚兒這麼一問,腦子里這才又轉了個彎。即便這草原上人人都曉得他那曾經淵源,可如今人家並非他帳中人,若當真因此惹下口舌,又不曾有實在的意思,無論阿莉婭計較與否,他這男人做的都是欠妥。再者,自己雖是月兌了牢獄之災,卻並未月兌去宗王族的耳目。金帳這所在不是男人廝殺的戰場,是斗心思玩手段的地方,一點傳言被小人惡心了去,他不在意,那積極謀劃他重新出山的兄長們在大汗面前恐也不大好看,豈非無妄之災?此刻小魚兒冒雨趕來,待返回之時三人同行,任是誰見了都十分周全。賽罕這才按下心里的煩躁,悄悄贊了一句我家郡主果然懂事。只是面上如何肯折?只大手握緊了小手道,「還冷麼?」

雅予正是要答話,床榻邊傳來了更是溫和的聲音,「來就來了,多一個人說話也熱鬧些。」

冷眼旁觀,這半天在這恩愛的小夫妻面前阿莉婭當真被撇得如一個毫不相干的外人。小丫頭冒雨跑來想搶回自己的男人並非意外,這醋性大發的舉動也分明是惹了他火起,卻眼見著被她三言兩語便化解,如此明顯的「捉奸」轉瞬就成了顧全大局的舉動。阿莉婭不覺苦笑,她已是病入膏肓、行將就木之人,哪里還需顧得什麼人言、臉面?至于旁的,她向來于政事無心,卻從他展開的眉頭上看出這其中計較的分量。不知那小丫頭可是當真有這般心胸還是把準他命脈的手段,阿莉婭只覺得心里說不出的堵……

「……嗯。」

雅予點頭應下了挽留,賽罕卻分明感覺到那掌心里的小手顫了一顫,握緊道,「府里不便,是出來瞧病的。」

「是麼?大姐病了?」

原本也並未指望他會在他的小魚兒面前與她多存下一分曖昧,卻也不曾想到他能直直地道出原委,撇清得里頭容不下一點曾經的情誼,若非應下她不可透露病情,恐怕此刻她已然要受到小魚兒于那絕癥的憐憫。看著他兩人一道走過來,阿莉婭不覺心涼,只淡淡一笑,「不妨事。」

「是何病癥?要緊麼?」雅予就近坐在榻邊開口問道,賽罕在一旁負手而立。

將才還像是一只將將從水中撈起的小動物,可憐兮兮,此刻不知是被他的白袍所襯還是被雨水淋凍得,一張小臉冰雕玉琢,竟是比初見她時那絢麗的色彩更加動人心腸。此刻言語關切有加,卻並未有特意虛飾出的親近,在自己男人的托襯下,小丫頭的妻做得像模像樣。阿莉婭看得有些出神,心底深處的落寞與疼他的心彼此糾結,難辨滋味……

「不過是陳年舊疾。」

「是麼?頑癥確是難纏。不過如今遠勝從前,太師府的大夫都是三嫂重金聘來的名醫高手,大姐不妨一試。就近著,也便宜。」

阿莉婭抬眼看看賽罕,見他神色如常,似並未听出他的小魚兒那話中之話,便笑笑,「原本也不是什麼要緊的,是你家這位大夫瞧不得人生病,總想心里有數。」

聞言雅予也抬頭看看賽罕,笑了,「這倒也是。」

不知是還在琢磨阿莉婭的病,還是根本無意兩個女人的心思,听她們說話賽罕再沒言語。

困在雨中走不得,問一句答一句,阿莉婭看得出雅予多一步都不肯靠近她,禮數分寸把握得如此清楚,卻讓人覺不出嫉恨與冷意。阿莉婭忽地覺得自己低估這個小丫頭了,心中隱隱生出不祥之感,看來別說是在這余剩的日子里頂著他妻的空名頭過幾日,便是死後想在墓牌上刻下他的名字怕是都不能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還在守候的親們,這兩周為了解鎖,簡直是筋疲力盡。六十一章到七十七章已經修得面目全非,斷章斷得亂七八糟,有些很關鍵的地方都被刪掉了,有種殘缺的感覺,已經不是咱們當初一起走過的故事。不過大家放心,我還是會堅持原先的設定繼續更新,直到完結。

謝謝親愛的卿卿,那天只解鎖了兩個小時,就收到了你的雷,太感動了,謝謝你。

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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