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大雪果然如期而至,覆蓋九龍關方圓千里,遠遠望去,一片白茫之色,素裹銀妝,天地顏色相接,給人以天地無差的錯覺。
青城的城牆上掛滿落白,不過一瞬,便被鐵騎嘶聲震落,簌簌而下,似是瀑布飛流,亦是極美。
在震耳發聵的馬蹄與嘶喊聲中,碧雪更是做好了迎戰的準備,城門又派出三萬士兵嚴陣以待,一時間幽羽與碧雪軍隊雙方對峙,沒有軍令誰也不曾前進一步,顯然軍紀嚴明。
突然,幽羽士兵集體進攻,看著隊形像是幾萬人一起擺出的陣法,腳下發出蹬蹬之聲。
碧雪士兵也毫不示弱,眼見弦玥緩緩抬起手,紛紛齊刷亮出腰間特制的銀劍,開始反擊。
今日君翊塵並未出戰,坐在馬上勒緊了韁繩,溫潤的眸光中透著森森寒意,看著幽羽與碧雪的軍隊相互拼殺,手起刀落間不知是誰又倒下了。
大雪,仍在繼續紛揚飄灑。
弦玥眸光深遠,眺望向西北遠處,眸中壓抑著思念泛濫,白衣與天地一色,仿佛融為一體,卻也散發著盡踏萬丈塵寰,縱視雲巔俯瞰的懾人氣息,讓人不敢直視,卻又不敢忽視。
墨錦御雖在指揮戰役,那冷冽與魅惑並存的眸光亦是時不時的看向那處方向,今日,故人將歸。
君翊塵遙遠便見兩人共同眺望著西北處,不由得將目光一同挑向那處,能牽動他們心思的,僅有一人。
就在君翊塵恍惚之際,听喊叫聲加重,極是淒慘,立刻回過神來,不由得瞪大了眼楮,見九龍關戰場中央被鮮血浸染,似紅河流淌,離幽羽士兵不遠處的雪地中有一排隱衛從雪中飛身而起,迅速抖掉身上落雪,幾乎透明近白色的劍穿透幽羽士兵的胸膛,若不是劍鋒染血,幾乎看不到那是一把利劍!
隱衛——竟是在雪地中伏藏了一夜的隱衛!原來這就是碧雪的殺招!
君翊塵抬頭看向淡漠如故的弦玥,他幾乎失策在天象上!今日有雪,為何他就未曾想到,雪中藏鋒的殺招可使他的軍隊猶如一盤散沙,更是潰不成軍!
「撤——撤退——」君翊塵亮出手中寶劍,用內力將聲音向中央擴散,來得及的幽羽士兵忙向後撤退,晚一步的士兵便軟倒在雪地中,又是一條血河匯聚,伏尸百里。
就在幽羽僅剩的兩萬大軍準備撤離九龍關時,一抹淡藍色身影從天而落,輕踏初雪,步步生蓮,裙擺旋轉間,如九天玄女遺落神河,鵝毛雪花環繞將她包裹其中,猶如白色的吉光潔羽,散發著雍雍之華,平添幾分神聖的味道。
君翊塵握韁繩的手一松,呆呆地看著站在離青城城下的女子,即使身影因距離而顯得渺小,即便看不清她的音容笑貌,但她的一顰一簇早已深刻在心間。
她,還是來了……君翊塵唇邊泛起一抹苦笑,將韁繩重新握在手里,「回營!」不過兩個字,說出來卻是那般澀然,那般艱難。
影歌及時出現,對著兩萬大軍揮手,以內力傳音道︰「回營——」
馬蹄聲再次響起,這次,是撤離……
墨錦御看向城下那藍衣袂揚,天姿絕塵的女子,眸中一痛,她臉上的笑意是那樣的明顯,眸光是那樣的溫柔,一瞬不瞬的盯著…他…
墨錦御看了眼極力隱著激動之色的弦玥,眸光黯然,揮了揮手,帶著城牆上及城門下的士兵進了城,敵軍已退,此刻他留在這里,又是何必。
若非戰場中央被大雪掩埋了一半的紅河,此時的寂靜讓人以為剛才什麼都未曾發生。
天地靜靜,萬物靜靜。
倏地,一道暖如春風,潤如秋雨的聲線響徹天地,「容卿月,你還想在下面凍多久?」
容卿月移開視線,看向左側皚皚白雪,突然感到眼眶中溫熱,滾燙的淚水隨著臉頰滑落,第一次,體會到泣不成聲的感覺,第一次,如此示弱。
「哎……」一聲嘆息溢出唇角,弦玥飛身而落,在她抬頭之際便將她攬在懷中,真是冰冷,此時冬季為何她穿的如此單薄。
奈何冬日,氣溫低至零下,落水凝冰,不一會兒,容卿月縴長的睫毛上便布滿冰碴,唯見淚痕猶在。
「乖,哭的我心疼。」弦玥將她摟了摟,冰涼的吻落在她的臉頰,輕笑一聲,「看看你這副這樣…」
「我這副樣子怎麼了?」容卿月不滿的嘟囔一聲,緊摟著他精壯卻細瘦的腰身,原想反駁的話到了嘴邊也停了下來,三月未見,他瘦了……
「哎…讓我更加心疼…」弦玥瀲灩的鳳眸溫柔的幾乎要溢出水來,唇畔的柔笑好似冬日里那抹光彩照人的暖陽。
容卿月心神一晃,臉色微微一紅,啐道︰「真是妖孽!」
弦玥一挑眉,足尖輕點,便帶著她飛躍城牆,又是一個起落,飛離青城城門。
進了太子府,弦玥牽起她的手,不顧世俗目光,溫柔淡笑只對一人,一路上不斷有侍衛丫鬟行禮,直至,明月樓。
容卿月抬頭看著明月樓三字輕狂之跡,一見便知是出自妖孽之手,嘴角勾起一抹柔笑,輕聲道︰「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弦玥面上動容,輕笑道︰「夜夜流光相皎潔,容卿月,你不在的日子,我方知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容卿月看著他一瞬,眸中碎出點點星光,張了張口卻是無言。即便天再寒,地在涼,都冰凍不住她此時被捂熱的心。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墨錦御。」容卿月軟軟地低喃了一聲,聲音中帶著幾分哽咽,幾分綿軟。
弦玥心中一震,清澈的眸光倏地破開,如一汪深潭吸引著她的心魂,輕輕一笑,如畫的面容攏上無暇風華,鳳眸盡含深情,輕輕開口,卻只是說了兩個字,「冷嗎?」
「恩。」容卿月點了點頭,便由弦玥牽著她走入溫暖的室內。
雖是天寒,屋內亦沒燃炭,只因兩人都不喜炭火燃燒的氣味,弦玥早便吩咐人將在火泉附近采來的散火石放在屋內角落,即使沒有炭火,屋內仍舊溫暖如春,這種熱度適宜,讓人感到舒適。
「郡主。」小小一見是容卿月,連忙行禮,興奮不已,將幕簾掀開,便見早已備好的木桶放置在屏風後,熱氣氤氳,水波平泛,一塊散火石便鋪在木桶最下方,顯然這是發熱的來源。
容卿月看向小小,便想起了不知去哪兒了的蘇沐辰,笑問著︰「菡沁與墨梅呢?」
「她們在容王府等您。」小小面上洋溢著笑容,想著慕岩是否跟隨郡主一同回來了。
「恩,改日接她們回來,下去吧。」容卿月點著頭,小小便離開屋子,立刻去尋找慕岩的身影。
容卿月眸中劃過一抹憂忡,看樣子表哥並不打算放手,而慕岩與小小的婚事,總要挑個時候告訴他的。
「恩?」容卿月將弦玥的松開,走到浴桶旁停下腳步,側頭問著︰「你不下去?」
弦玥挑眉一笑,語氣中帶著幾分危險,逐漸走近,「本宮服侍自己的太子妃沐浴,為何要下去?」
容卿月心神一凜,想著甜蜜感動猶在,這妖孽的醋意就開始攀升,貌似她在彧山沒犯什麼錯誤吧?
「等等。」容卿月一伸手,讓他停下腳步,「這種小事怎能勞您玉手,小女子自己來便可。」
「恩?」弦玥劍眉一挑,頗不解地看著她,字音拖長,意味深藏。
「小女子?」弦玥鳳眸隱著笑意,「容卿月,不過出去一趟你何時便得知書達理了?」
容卿月冷冷地打著寒顫,卻始終披著被寒雪浸透的冷衣,眼見溫熱的洗澡水就在身旁,人卻不能下去,實在最苦逼。
「寒氣入體都不怕,容卿月,你因何怕我?」弦玥盯著她的眼楮,找到幾分驚慌之色,薄唇微揚。
「笑話!我何時怕過你?」容卿月豁出去了,身姿站的筆直,可誰知她的小心髒在劇烈的顫抖著……
「不怕?」
「不怕!」
「好。」弦玥滿意地點頭,「月兌吧。」
「月兌什麼?」容卿月下意識摟緊了衣衫,渾身戒備的盯著他,恩,看他不懷好意的笑,應該不是什麼好事…
「你,說,呢?」弦玥一字一句開口,不再給她說話的機會,身形如煙,轉瞬間便將容卿月扔進木桶之中,熱水四濺,不免落在弦玥潔白的衣擺上。
容卿月咕嚕了一大口水,從水中浮起,黑著臉咬牙等著他。
便見妖孽似是十分嫌棄這身衣服,一邊解開衣帶一邊開口︰「恩,我也該洗洗,衣服髒了。」
「衣服髒了你洗衣服,冒著名頭借故想洗鴛鴦浴你是為哪般!」容卿月字咬的極重,原本以為這妖孽會溫柔相待,訴說無盡思念,沒想到還是個黑心黑肺的,令人惱羞成怒!
「唔…那我便大方承認好了。」弦玥將外衣月兌落,長指解開中衣盤扣,緩緩俯身,笑中帶了幾分妖嬈幾分蠱惑。
容卿月不由得向後退縮,可惜就這麼大點地她能退到哪去,後背撞在浴桶邊緣,激出水花陣陣,就在她轉頭之際,唇角突然被吻住,纏綿細膩,在她想要逃離之際,一雙玉手扳正她的頭,雙唇緊貼,雙眸凝視,點點柔情逐漸泛濫。
吻,愈發漸深。容卿月幾乎不能呼吸,微仰著頭,弦玥似是知道她的舉動,緩緩放開她,含情凝睇,讓她可以輕微的喘息。
容卿月就想著妖孽今日怎如此大發善心,放過她了?
答案當然是不可能!
就在她慶幸之際,一道慵懶含笑,柔和卻低啞的聲音響起︰「夠了麼?」
恩?容卿月抬起頭,微惑地看著他。
弦玥笑的溫柔,俊顏瀲瀲,將她從水中帶起,嘩啦的水聲響起,低下頭以吻封緘,舌尖輕挑,情意綿綿。
容卿月怒捶了他的胸口一下,小手卻被他握在手心,放在他如瓷的玉頸後,吻的愈發忘情。
三月之念,困住的情思猶如奔流的江海,不絕千里;三月之思,鎖住的惦念猶如紛飛的亂紅,繞過秋千。
靜水流深,滄笙踏歌。
三生陰晴圓缺,一朝悲歡離合。
容卿月,這是你我最後一次分別。只是三月,怎像一別經年般痛入骨髓,嘗遍世間辛苦滋味,不敢想象,若是你再不回來,我該,如何度日。
墨錦御,我還是愛叫你墨錦御,你可想過,你的一句留下讓我每夜對月空照,苦抑相思,若是我不再回來,你會如何?你可知有一刻,我是真不想再回來。可最終,還是敗給了你,我容卿月,心甘情願。
弦玥摟緊她的腰肢,更加貼近自己,而容卿月,雙臂環住他的玉頸,清淺的回應著。
世事兩茫茫,莫等他朝盡相忘,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
如此,始知相憶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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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見到面了,終于不怕親們的小藤條了,終于還債了…
對鳥,文中有些詩詞是墨隨感而發,請親們表拍磚…不過應景,也是墨心中所想,有建議小小保留一下哈(運用錯誤可提)
最後,同墨一起來感謝訂閱的留言文文的親們,謝謝小淋灕的1顆鑽鑽,╭(╯3╰)╮群麼。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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