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女賣藝才所得錢財為她哥哥找了郡守府這個好去處,沈從容掂了掂手中木牌,無比狗腿的朝管事之人作揖,順利的進了郡守府。建安本是古都,因而這郡守府的布置都頗為講究,這劉沮住在這里也權當是做了一回「假皇帝」。
夜幕降臨,燈火齊放,更顯得百年歷史沉積下來的底蘊厚重之美。
「哎,你站那兒做什麼?」
沈從容回頭,立即弓腰苦著臉道︰「奴今日才來府上報道,郭管事讓奴去,嗯,去……哪個院來著?」沈從容愈將臉苦著,一副膽小緊張而顯得呆笨之狀。
那人搖搖手腕,身後之人立即將燈籠遞至沈從容面前,唬得她差點坐倒在地。那人見狀,輕笑了下,「得,長相還算養眼,今日進府?你去常春閣吧。姑娘家的臉皮薄,小路子,像你這樣粗鄙之人還是不要去驚擾了姑娘。」
「嘿嘿,奴省得,奴伺候衛總管那才是奴的福氣呢!」
「嗯,」那人抬了抬手,燈籠收了回去,他看著沈從容戰戰兢兢的模樣問道︰「你叫什麼名兒?到了姑娘跟前可別這麼冒冒失失的。惹了姑娘不高興,嘿嘿,可別怪我沒給你指活路。」
沈從容連忙低頭拜謝︰「奴,奴叫大牛。還望總管大慈悲指,指條活路。」
「哼,這府上多少人巴不得去那園子伺候,你倒好,怕什麼,少說少看多做事,你呀,有你達的時候。」衛總管身後那人呵斥道。
沈從容忙不迭地的點頭,「那,那常春閣往,往哪兒……」
「混賬!」
「哎,小路子,他第一天來不識得路是正常的,若不問反倒有些問題了。得了吧,這里離我那屋不遠了,你將他送過去再回來伺候我吧。」
「這……」
「謝總管垂愛,謝總管垂愛。」
衛總管笑了笑,不咸不淡的說道︰「對你好些呀,你就給長點志氣,多呆上幾日再去,嗯?」
沈從容莫名的從腳底心冒出一股寒氣,衛總管笑了兩聲,徑直離開了。
「還愣著干嘛,還不跟上!」小路子憤憤不平的甩了甩手,「竟然讓爺給你引路,你上輩子不知道修了多好的福氣。」
沈從容心中憋笑,面上卻似驚喜似忐忑的說道︰「路子哥辦事得力,衛總管才會讓您來教我這蠢東西的。」
「嗯,這話中听,」他昂了昂頭,囑咐道︰「既然你也進了府,有些規矩還是交代交代,省得到時候又多一縷孤魂。」小路子滿意的看著沈從容微微顫抖的身子,繼續說道︰「如今這郡守府是咱家大人的地盤,可別忘了。這府上規矩雖多,不過,你小子命好,去了那常春閣也就伺候好那姑娘一人便可。」
「路子哥……這,這常春閣是小姐的閨房麼?」
「呸!美得你!小姐的閨房豈容你這種下作之人進出?」
沈從容無端被罵,依舊問道︰「那,那是哪位夫人呀?」
小路子干笑兩聲,「說是夫人,呵呵,還得有些時候,得了,你也別問了。姑娘有什麼吩咐你照做就是,姑娘的話你可得看得比聖旨還要重要。知道聖旨麼?算了,說了你這鄉巴佬也不知道。總之你惹了姑娘不高興,嘿嘿,你就準備去陰曹地府伺候閻王爺吧。」
沈從容面上惶恐,內心卻暗嘆時運太好。這常春閣看來住的正是那落風。
「到了。」
「誰呀?」
「回丁姐姐,奴奉衛總管之命將大人給姑娘新找小廝帶了來。」
閣內燈火點亮,隱約傳來人聲,沈從容抬頭看去,隔著紙窗,佳人倒影立顯。沈從容瞧得出神,小路子連忙扯著她的衣袖示意她埋,低聲罵道︰「你想死自去死好了,倒了八輩子霉才攤上這事。」
沈從容暗自不解,卻听方才那聲音干脆的奴婢冷笑道︰「小路子,你在這府內當差也算久了吧,這規矩還是沒給記住啊。莫說我家姑娘的身影你瞧不得,就連我家姑娘的聲音你都听不得,這瞧了,听了,可是得挖眼削耳的!」
小路子嚇得跪拜在地上,沈從容木愣愣的也跟著跪了。
閣內安靜了一會,婢女卻道︰「還不快滾,髒了這常春閣的地兒!」
沈從容也欲跟著馬不停蹄離開的小路子走卻被那婢女吼住︰「你走什麼走!剛好,屋內窗子壞了,你去拾掇拾掇。」
沈從容被這女子的潑辣勁兒給震懾住了,想不到區區一名歌姬的丫頭都如此厲害。那這正主豈不更是了得?
屋內燈火不甚明亮,沈從容跪拜之後卻遲遲沒得到正主的回應,她正納悶著,忍不住便抬起了頭。
燭火下,佳人斜斜靠在梳妝台上,剪剪雙眸卻一眨也不眨的盯著自己。
沈從容暗自心驚,這樣的眼神,似乎洞察秋毫一般,她知道她會來?
落風看著沈從容抬頭,看著她微微驚詫之後便又收整其外露的情緒,落風心中暗自感嘆。她正正身子,慵懶的笑了笑,「你就是新來的?」
沈從容大驚失色,顧不得答話驚恐的朝近旁的丁姐姐求救。
這番姿態卻讓落風笑出了聲。
「姑娘笑了,嘿嘿,姑娘這可多久沒笑過了呢。」丁姐姐似乎很開心,走過去遞了杯茶,「姑娘可是瞧著可喜?」
沈從容皺著臉,連忙捂著耳朵,眼淚巴巴的看著這渾不顧別人死活的主僕二人,滿面害怕。
落風輕輕的嘬了口茶,「丁丁,你又嚇唬人了。」
沈從容睜大了眼,緩緩如蒙大赦般呼出口氣。
丁丁笑道︰「哼哼,我呀見著這府上的臭男人就來氣,嚇嚇才解氣呢。」她又走到沈從容身邊將她扶起,笑道︰「姑娘可沒瞧見小路子那狼狽之態。」
落風微微抬眼,似不悅的瞥了她一下,丁丁吐吐舌頭。沈從容卻滿臉黑線,大姐,你眼下扶著的正是一個「臭男人」。
「你到底叫什麼名兒?」
「奴,大牛。」
「呵呵,大牛?」丁丁嫌棄的扯了扯她的衣袖,雖是整齊卻也廉價的布料顯示其裹著的身體無一不是單薄之態。「你哪里大了啊?」風情場的氣氛撲面而來,說完她又「咯咯」笑了起來。
「丁丁……」落風嗔她一眼,丁丁收斂了些許。
「勞煩姐姐指引破損窗子在何處。」再不開溜,她都要被這主僕二人開涮開死了。
丁丁「咯咯」笑了笑,「瞧,還是個勤快的大牛。」
請用「頭」好吧,「是頭勤快的牛!」沈從容心中暗自月復誹,面上卻笑得訕訕的。
「丁丁,帶下去吧,我累了。」落風站起身,朝沈從容看了看,「別再戲耍人了。」
沈從容看著這身材豐腴,身量高挑的女子,卻莫名的覺得心里有些不安。尤其是那一眼,她似全然知道自己的來路,卻又冷眼旁觀無所謂的坐等事展一般。
她回頭再看了看那人的背影,隱約竟覺得有些陌生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