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枕浮生半枕眠 第三十章 相逢不識君

作者 ︰ 雲下成霜

一聲清爽卻無任何嘲笑意味的笑聲自前面閣內傳來,沈從容聞聲看去才現此刻三人立于長橋之上,前方白紗飄飄,風意舒暢;近處荷葉田田,綠意盎然。而那聲音便是自微微翻動如夢如仙之境的白紗帳中中傳來。那般清澈動容的聲音讓沈從容微微一愣,幾乎以為是蓬萊仙人哂笑凡人之言。

沈從容正暗自揣度那人是誰時,卻見白紗帳中緩緩走出一人來。

寬大的衣袍,臨風如瑯琊仙人。那人半挽著頭,負手而立,眉目淺淡微微含笑的看著此處,乍一看雖覺隨意自然無甚驚艷再回味時卻別有一番風姿。若細細琢磨更便愈覺得妙不可言,處處輪廓都恰到好處。濃眉入鬢卻不張揚,星眸如辰盡帶華光,鼻梁如峰卻不突兀,薄唇微揚如沐春風。身後白紗微微翻動,如夢似幻幾欲讓沈從容認為這人是從夢中走出來一般。

司馬祁好笑的看著沈從容呆立在此,隨意拱手道︰「陛下,這人可是個刺頭兒呵。」

沈從容懊惱的收回目光,瞪了他一眼,司馬祁恍若未見,徑直往閣內走去。

蕭肅與從容隨在身後,只听他小聲道︰「怎麼樣,我說我三哥頂好的吧。」他眼楮笑得明亮而微微帶些驕傲的神色。

沈從容癟癟嘴,「好不好,看了又不算。」

蕭肅好笑的失聲道︰「你可真挑剔,」他又笑了笑,「還很嘴硬。」說完走在了他的前面。

沈從容再次抬頭朝那人看去,卻見蕭玨的目光始終粘著自己般,她有些尷尬的皺了皺鼻子,如同方才的話語被他听去了般。繼而挺直了背,微微昂頭,咧了咧嘴也沖他回笑。

閣內,陳設依舊,沈從容慢了一步走進,已尋不著那二人的蹤跡。乍一看這四處白紗翻飛的景致心中不由得吃了一驚。

可君上近在咫尺,她再如何膽大也不敢高聲喧嘩。硬著頭皮她只好小心翼翼的撥開一層又一層的紗帳。

四周靜謐,暗香浮動。恍惚間,她似覺得如入夢境般。

她一直于紅塵滾滾中顛沛流離,一直不知親人在何方到了最後連視作親人的人也毫不吝惜的利用自己。四周白茫茫的,直若她,孑然一身般。她如回到了淨山那片安靜的地方,山野茫茫不辨蹤跡卻又純淨依舊。

手腕突然一暖,沈從容低頭看去,隔著紗帳卻見一人輪廓。她本該排斥,奈何卻無動于衷。

「走吧。」聲音溫和如潺潺清泉蕩過心間。

她突然伸手扯開隔在二人之間的白紗,清晰如畫的面容頃刻間呈現在面前。那人漆黑如墨的眸子中只映著一個小小的自己,那個自己瞪大了眼楮一眨不眨的看著那人。

她似乎看見了眼中淺淺的笑意。

蕭玨依舊淺笑著任她打量,同時也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她。細長卻濃黑的眉,干淨靈動的眼楮,似迷惑似好奇卻又帶著蠱惑般的神情深深的吸引著他。再見那人眼珠一轉,突然抽回手,躬身行禮道︰「草民惶恐。」

蕭玨緩緩收回手,不惱,依舊打量著她,不予回應。

沈從容卻暗自 ,這個君主怎麼感覺有點神智不大清晰?干嘛一直盯著她看啊。難道,坊間傳言都是真的?天子至今未婚,又排除眾難提拔韓止境……嘖嘖,這兩個美男子……至今都未婚……

沈從容心思想得很多,卻很無頭腦。蕭玨看著那雙眼珠滴溜溜的轉過去轉過來,他想若是他二人面對面的話,只怕她的表情會更加精彩。

一如當年。

他彎彎眼楮,開口道︰「不必多禮,先生請進。」

蕭煜曾登門拜訪,烈親王也曾對他降階而迎,這君上不過只是輕輕的一句話,可沈從容卻突然覺得自己地位頗為重要了。她有些迷惑不解,看著那白衣人的背影,一身白衣穿得隨性卻仍掩蓋不住帝王威嚴,若是一身朝服只怕不開口都無人敢反駁了吧。

只是,他也太瘦了些。

沈從容暗自罵道,瘦不瘦又不該是她操心的事,瞎嘀咕什麼呢。隨即跟了上去。

司馬祁,蕭肅已然坐在了地板上,沈從容有些好奇,這君上竟然如此隨性?卻見蕭玨撩起衣擺也淡然的坐了下來。蕭肅扯了扯她,忍笑道︰「快些坐下吧。這里沒旁人,你且隨意些,三哥並不講究那些。」

沈從容有些不自在的挨個沖他們笑了笑。

「二哥舉薦有功,如今南方賊寇已平,先生功不可沒。」蕭玨執起酒杯便要敬她。

沈從容看了看司馬祁,卻見那人挑挑眉毛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沈從容接過酒杯,半跪道︰「陛下寬厚,不怪罪草民狂放之言草民已心懷感恩了。南方一戰全仰仗烈親王神勇難當,威猛無敵。再加上後方充足,勝利是遲早的事,草民不過略盡綿力,陛下如此厚愛,草民惶恐不安。」

「呵呵,饒是我說你如此刺頭兒還是改不了,如今原也只是欺軟怕硬的主兒呵。」司馬祁執起酒杯嘲諷的笑道。

蕭肅倒按捺不住,「三哥面前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司馬祁淡淡的看他一眼,「哦,恭王爺,只怕您眼中也只認三哥不認得君上吧。」他似笑非笑的放下酒杯,「這私自離京,即便是太子可也該下大獄的呵。」

蕭肅臉色一變,向蕭玨伏拜道︰「請陛下寬恕臣的魯莽。」

沈從容看著司馬祁眼中的嘲弄再瞧蕭肅的忍氣,突然覺得這個身為質子的小侯爺過得也不是那般艱難嘛。竟敢這般公然的挑撥兄弟感情,這若沒有蕭玨的縱容豈不是他也太過沒腦子了些。

「蕭肅無故離京也該回京領罰。先生能言善辯定為其能化解一二。」沈從容突然有些好奇,為何蕭傲斷定自己就能幫他化解一二呢,又是如何確定自己能化解得了呢?

她抬頭恰好對上蕭玨的眼,他一直在打量自己?沈從容低下頭硬著頭皮道︰「回陛下,恭王爺年幼莽撞,奈何卻是意氣深重,與兄長更是情深似海。況恭王爺于揚州一役中也有功勞,草民斗膽請陛下念在手足之情,破城之功上寬宥其魯莽。」

司馬祁冷笑一聲,「沈先生好大的面子呵,若人人都依功自居,這朝廷法度還有何用?是吧,小韓大夫?」

沈從容心中一驚,回頭看去,韓止境一身藍衣便服緩緩從白紗帳中走來,他依舊用帶隨意的捆著烏,目光堅定的走了過來。他微微拱手朝蕭肅,司馬祁見禮,復緩緩坐在司馬祁的右手旁。

沈從容按下心中洶涌,仔細回味著司馬祁的話。這司馬祁卻原來是與君王唱紅白臉呵,借著蕭肅離京變相的是在斥責蕭傲依功自傲,目中無人呵。

可,迄今為止蕭傲也不曾做出些什麼,還不待沈從容猜度,韓止境緩緩開口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恭王爺愛兄心切私自離京,若做大可當以國事嚴懲,若做小不過是弟弟跟隨兄長參軍投戎只是未告知家長而已。」

沈從容沒好氣的瞪他一眼,話都給他說盡了。

司馬祁笑道︰「小韓大夫思慮可真周全。」他又望向蕭肅,卻是對著韓止境說道︰「可若烈親王獨自屯兵,重編地方兵力收歸旗下。這也可從做小了算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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