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采薇從昨晚蕭玨離席後就一直擔心,可到了寢宮卻被黃全攔在外面——從昨個兒到今早蕭采薇一直不知蕭玨對于昨晚自己言行的態度,蕭玨這樣避而不見反而讓蕭采薇更加膽戰心驚。若昨日自己那樣對待鮮卑使者惹得了兩國交惡,皇帝哥哥一個招架不住就拿她去和了親,豈不虧大了。
今日一早蕭采薇便候在蕭玨的寢宮前,看著蕭玨出來,穿上朝服面無表情的去早朝,她更是覺得腸子都悔青了。
黃全見她欲哭無淚的模樣,終是有些心疼,掉轉過頭,安慰道︰「公主,君上昨日晚歸,早朝又有一大堆事情處理。公主不若先行回宮,待得君上有時間了,老奴再命人通稟公主?」
蕭采薇瞪圓了眼,叫道︰「哥哥昨晚不是身子不適早早就退了麼?怎會晚歸?」
黃全懊惱的看著步步緊逼的蕭采薇,終是不得已悄聲道︰「公主,君上昨日去見了一位故人,相談甚歡所以才歇息晚了。」
「故人?!」蕭采薇尖著嗓子叫道,「哥哥哪來的故人啊!」
黃全一副想以頭搶地的模樣,他這樣背後類似于嚼君上舌根的狀態若被知曉了,自己的腦袋只怕也要作廢了。「公主殿下,您饒了老奴吧。」他苦著臉,早知道自己就不該來當這個好人了。
蕭采薇冷哼一聲,瞅了瞅道︰「吟香呢?怎麼沒見到。」她轉轉眼珠,「莫不是也叫去照顧那個‘故人’了?」
黃全干笑幾聲,恰好有小黃門稟告說君上找他,黃全心中舒了一口氣,笑著對滿臉不樂意的蕭采薇服禮告退了。
沈從容是被一陣吵鬧給弄醒的。她從未有過一大早被女人聲音咋呼醒來的經歷,而這次她猛地听見一聲音直接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哥哥他是背著我藏女人了?!」一女子尖著嗓子,飽含委屈,「若是皇嫂那又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呢!這屋子,這屋子明明是沈大人住過的!哥哥把她安排在這是什麼意思,宮里那麼大,哪兒都有空閑的宮殿,偏生要讓她住這!」
沈從容簡單的梳理了下頭發,看見盆中有水,也順便洗了個臉,待得屋外吟香無奈的聲音漸漸安撫住那人後,沈從容才預備開門迎接。卻不料,門開到一半,卻听見那人又叫喚道︰「是哪里來的狐媚子,偏偏跟我過不去!」
沈從容開了一半的門硬生生的給卡在那里,而開門的聲音在人數本就不多的院中也顯得有些突兀,因而吸引住了對話那二人。
吟香看了看站在門口的沈從容,安靜的低下頭不再言語了。此刻她戴上了面紗,衣服還未換,依舊一身灰衣,頭發高高束起,簡單利落。若不是她著女裝,戴面紗,蕭采薇幾乎便要將她同沈從容認作一人了。
她上下打量了下沈從容,初時的震驚一閃而過之後便只覺眼前之人平淡無奇。這大白天莫名其妙的還戴個面紗,哥哥又沒在這,裝神秘是又打算勾引誰。她越想越氣憤,提著裙擺上前兩步,猛地推開門,與沈從容面對面站著。
「你就是金屋藏嬌的那位?」她說的趾高氣揚,滿臉不屑。
沈從容微微笑了笑,她還是那模樣。「公主,金屋藏嬌,藏的可是皇後。」她說得緩慢而無畏,卻讓人听得滿是挑釁的意味。
蕭采薇見她這樣,伸手便扯掉了她的面紗。一塊半邊臉大小的疤痕赫然出現在面前,嚇得她倒退了幾步。她有些錯愕的再次將目光轉移到那張面容上,她即使再頑劣卻終是心地善良。手中仍舊攥著那方絲巾,她愣愣的不知該如何彌補自己這般的唐突行徑。
沈從容淡淡的瞥她一眼,轉過身坐在椅子上。「公主,十幾年的學習就只教會了你這樣對待別人?」
蕭采薇有些無措的看向吟香,吟香低頭默默的下去準備茶點。蕭采薇轉過頭,看向沈從容,恰好撞進那雙眸子里,直入人心般。她下意識的動了動腳,絞著手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沈從容坐得愜意,挑眉道︰「不是故意的?」她恢復女子聲線,加之聲音微微高昂,更顯有些咄咄逼人,「敢問公主跑到這素齋閣來所為何事?口口聲聲出口不遜的又是為著哪般?」
蕭采薇被她反問得不知反駁,憋得俏臉一陣通紅。「我,我……」
沈從容微微勾唇笑了笑,站起身,她的身量較蕭采薇更高,此刻站起來蕭采薇不自覺的往後退了退,如同學生一般畏懼著望著她。她展顏笑了笑,「若我真便如你所說,是蕭玨安置在這的妃嬪。按論理,我也算你的嫂子,公主你這樣,又是從何處學來的禮數?」
「我才沒有你這樣的嫂子!」蕭采薇月兌口而出。
沈從容愈發笑得無害,「剛好,我也不是。」她用方才蕭采薇打量她的申請也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下她,「君上讓我教你識些禮數,看來,公主也的確需要。」
蕭采薇不敢置信的搖搖頭,先皇在時因為膝下僅有此一女,加上其母與世無爭,更引得厭煩了爭斗的先皇對這母女親睞有佳。蕭采薇並非嫡女,可所享受的待遇比皇後所生的公主也差不了許多。蕭采薇因著受寵,不喜受管制,派去的許多教習女官都給退回了。先皇最後索性也不再管制其言行,也曾對人言說,奇幻公主性情真摯乃皇家表率。即便蕭玨登基之後也不再提起教習一事,可如今,她本來是過來砸場子的,卻被人這樣猝不及防的告知。她竟是自己的教習女官!
「怎,怎麼可能!」蕭采薇反應過來之後,怒瞪著叫道。
沈從容伸出一只手,平攤在蕭采薇面前,「現在,教你第一課。物歸原主。」
蕭采薇訕訕的將手中面紗還給她,她似乎握住了她的軟肋。她不小心揭開了她的面紗,觸踫了女子最為在意的東西。可是她依舊道︰「君上是不會這樣做的。」
沈從容見她轉身便想走,優哉游哉的坐下,恰好吟香送來茶點,她自顧自的斟茶道︰「君上是沒絕對這樣說。」
蕭采薇轉過身,瞪道︰「你騙我?!」
沈從容微微仰頭看著她,竟給她一種被睥睨的感覺,「兩個選擇,要麼繼續這樣,然後前往合適你的地方。要麼乖乖受教,找個你自己喜歡的人。」
蕭采薇面色一白一紅,問道︰「哥哥這樣說?」她咬咬嘴唇,「那,那什麼叫合適我的地方。」
沈從容挑挑眉,見她這般模樣還的確有些讓人不忍下手呢。「公主以為呢?」
蕭采薇臉色白了白,她刁蠻任性,言行無狀,而這邊姿態不正是她所謂的蠻夷之人的舉措麼。哥哥,是打算讓她去和親?她越想越難受,難怪他避而不見,昨晚自己控制不住那樣大發脾氣,定也給他添麻煩了。她看了看沈從容,努力的昂了昂頭,道︰「你又有幾斤幾兩,憑什麼來教我。」
沈從容縮了縮眼,僅是微微勾了勾唇。
蕭采薇心中一凜,看了看根本沒打算幫自己的吟香,終是選擇轉身離開。
「容姑娘……」待得蕭采薇離開,吟香終是忍不住開口。
沈從容抬手打斷,「君上那里我會說的。」她看了看蕭采薇離開的方向,只是有些不解道︰「莫非君上真打算和親?」
如今大魏同鮮卑的關系也不能算這幾十年中最差的關系,但鮮卑喜怒無常,誰也不能保證他們就沒有南下的野心。加上昨晚單單一名使者就有那般氣魄,公然登台搶人。若說搶朝雲倒還說得過去,卻偏偏搶自己,這不是明擺著欲拿自己當做一個試探大魏態度的棋子麼。鮮卑態度這般挑釁,難道邊境真是有些不太平麼?
可沈從容心中卻搖搖頭,憑蕭玨的習慣,定是不會拿和親換取太平的,更何況,鮮卑那樣不識禮數的民族,又豈會因為一名女子而停止膨脹的野心。
吟香微微搖搖頭,替她倒茶,「公主听了別人之言,認定了君上欲和親,所以,才……」
沈從容啞然失笑,沒想到自己胡編亂造竟還歪打正著。她既然決定教習蕭采薇,就蕭采薇這樣的性子,依著自己的了解,必須得比她更彪悍,更強勢才能壓得住。若身為老師都不能使學生信服又何來教習一說呢,所以她方才之言不過嚇唬而已。沒想到,竟會有如此故事使得她的言論效果這樣明顯。
沈從容笑了笑,「難怪君上開始冷淡公主了。」若親近之人被人挑撥利用自己又無法相互,那最直接有效的辦法就是去掉親近人的優勢。當她變得與其他人一樣時,那樣的優勢也就不再存在,別人的注意也就沒有必要在放在其身上了。
吟香不由得再看了看她,以前只覺她不過會一些小聰明于君上面前搬弄而已。可今日自己僅僅說了一言,她卻能夠融會貫通分析出二人如今關系的緣由來。若說沈慕菡會的是肅王妃的皮毛,似乎她更得其精髓呢。吟香皺皺眉,詫異自己為何再次將二人聯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