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北侯府前院書房氣氛沉悶,鄭岐山從進門後便盯著地板,半個小時來竟沒有抬過一次頭。小四也如法炮制,誓死不往李子厚處瞧。
「你們說……」李子厚目光緊緊的盯著門外,有心想說兩句什麼,見到小四和鄭岐山的模樣,又將吐到嗓子眼的話吞了回去。
他心知這兩人被臨時拉壯丁,現在也怕是如坐針氈。
唉!李子厚在心中嘆一口氣,望向門外的目光越發焦急。而就在這是,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李子厚聞聲,立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來人是滿頭大汗,小水珠隨著一臉大胡子慢慢的滴下,但他卻顧不得許多,上氣不接下氣的對李子厚說︰「侯爺,爺,大事不好了,醉……醉仙樓……夫人藥死了襄陽公主的嬤嬤們……」
李子厚聞言臉色一白,心當即漏了一拍。隨即,他推開站在屋中間回話的大胡子護衛,慌不折路的奪門而出。
出事兒了!
鄭岐山和小四對望一眼,他們從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凝重。緊接著便緊跟著李子厚而去。
在李子厚來開不久,侯爺夫人藥死襄陽公主嬤嬤一事,如同長了翅膀一般,迅速在侯府傳播開來。緊接著侯府周圍的各大人家也都知曉。
「放他娘的狗屁!」沈楚楚听到白蘇說這些傳言,當即摔了手中的茶杯,怒不可竭的說。
「不行,老紙可不能讓那群雜碎欺負許妹妹!」沈楚楚拉著白蘇的手,如風一般奔出房門。
兩人迅速套著馬,出門時,正好遇見趕著馬車撒丫子狂奔的百里,時間緊急,幾人話不多說,往懷南大街的醉仙樓狂奔而去。
而此時。醉仙樓可謂人山人海,被里三層外三層的圍了個水泄不通。
「當時的的情況,我在對面看得清清楚楚,嬤嬤們喝完夫人倒的酒。那就直生生的到了下去……」人群中,一個衣冠周正,賊眉鼠眼的男人煞有其事的說。
「听說侯府老夫人也中毒了,沒想到侯爺夫人這麼狠!最毒婦人心,古人誠不欺我……」一個潦倒的中年男人搖搖頭,感同身受的感慨。
「陰私、陰私,沒有陰私叫什麼大戶人家,侯爺夫人以前裝得可憐兮兮,現在原形畢露,就該拉去浸豬籠、沉塘、坐木驢……」听了前面兩人的話。周圍的婦人、婆子不再竊竊私語,竟是直接七嘴八舌的嚷嚷起來。
愈來愈大的議論聲傳到二樓的包廂里,李楊氏臉色發紫的坐在一旁的羅漢堂上。
許瑩然跪在她的腳邊,不停的磕頭喃喃︰「母親,兒媳沒有下毒。沒有……」
反復的說來說去也只有這一句話。
見李楊氏不為所動,她甚至直接爬到李楊氏腳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
突然,一股迷人的香氣從李楊氏的腰間傳來,許瑩然眉頭幾不可見的一挑,右手若有所思的模了模右耳。
青禾和橙柳此時也跟著許瑩然跪在立陽的身前,見到許瑩然的這個動作。兩人的心不由自主的猛地一跳。
她倆相視一眼,不動聲色的向李楊氏兩邊爬去。一時間,她們主僕三人無聲的將李楊氏圍了起來。
屋內衙門驗尸的仵作、衙役,不停的來來往往,她們見到許瑩然的慫樣,心中不由得鄙夷道︰侯爺夫人就你這個鳥樣。就是被冤枉了也活該,真是丟他們大燕熱血人兒的臉!
「老夫人,屋內太吵,老奴扶你去隔壁雅間休息可好?」出事兒後,蘭嬤嬤被安排出去安撫醉仙樓外的百姓。
許瑩然見這老貨進門。暗中撇撇嘴,與其說是安撫眾人,不如說她拿了個高音喇叭,將屋內發生的事兒事無巨細的全說了出來。
「娘啊……你一定要相信我……」見蘭嬤嬤臉上隱隱有焦急之色,許瑩然鬼哭狼嚎,一個餓狼撲食,倒在李楊氏身邊,正好阻擋在蘭嬤嬤身前。
蘭嬤嬤見狀,臉上焦急之色更甚,轉了個方向,她再次試圖將李楊氏撈出來,但是青禾和橙柳一左一右的擋在前面,再加上中間的許瑩然,可無視一百八十度無死角,蘭嬤嬤逮不到一絲機會。
從始至終,李楊氏詭異的沒有說一句話,任由許瑩然等人揉搓,蘭嬤嬤見狀,全身汗毛都快炸起來了。
「夫人,老夫人中毒了,你攔在老夫人身前做什麼,難道害死了襄陽公主的嬤嬤你還不甘心,還想害死老夫人不成?惡婦啊,侯府怎麼遇到你這麼個毒婦……」蘭嬤嬤口不擇言,試圖用激將法逼得許瑩然就範。
許瑩然雙眼通紅,喃喃道︰「大夫說娘要好好休息,蘭嬤嬤你,你……我,我不能讓你亂動,萬一有個三長兩短……」
她語焉不詳,但話中的意思卻分外明了,屋內的仵作和衙役都听到過大夫的話,看向蘭嬤嬤的眼神不由得多了一絲探究。
蘭嬤嬤見狀,即使再不死心,也得作罷。
許瑩然嘴角急不可見的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
「爺,襄陽公主的嬤嬤們……,夫人和老夫人無礙……」恭敬而卑微的聲音越來越近,許瑩然眼中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屋內的命案到底是怎麼回事,襄陽公主就要到了,現在該怎麼和大唐交代!」李子厚人未到,聲先至,冷冽的聲音毫無阻擋的穿透木門,直達每個人的心底。
眾人心底一寒,不約而同的低下了頭。
蘭嬤嬤手中捏著的帕子緊了緊,緊張、興奮、忐忑……各種情緒在她臉上交替閃過。
李子厚一進門,看到的便是一顆顆烏黑的後腦勺。一進門,他的目光便定格在許瑩然身上,半分也不再挪動,仿佛在數她是不是真的少了一根頭發。
許瑩然感到那灼熱的目光,慢慢的抬起頭,回以一個安撫的微笑。
來的路上,李子厚已經了解了事情的大概,他清了清嗓子,沉聲問道︰「然然,眾人親眼所見你下藥毒死襄陽公主的嬤嬤們,你可認罪?」
許瑩然恭敬的跪下,張張嘴,「我……」
她的話還未說出口,沈楚楚怒吼聲便傳來,「認泥煤!李舸,你這個混蛋,竟然不相信我的許妹妹,老紙今天要和你恩斷義絕!」
許瑩清在百里的攙扶下緊跟著沈楚楚進門,見到跪在地上的許瑩然,她臉色一黑,說︰「三妹妹,你沒事兒吧,你放心,我們不會讓人隨便冤枉你的。」
看到有這麼對人為自己撐腰,許瑩然心中一暖,只覺得眼眶濕潤潤的。
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她拍拍許瑩清的手,輕輕的搖搖頭,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沈楚楚。
許瑩清心有所感,急忙拉開一旁沖著李子厚大吼大叫,張牙舞爪的沈楚楚,把舞台留給許瑩然。
事情再次回歸正軌,李子厚沒說,許瑩然也沒有犯傻的再跪下去,她神色坦然的問仵作︰「小女子不才,想知道這四位嬤嬤到底是因何而亡?」
「哼,裝什麼裝,自己下的藥,你還不知道了?」蘭嬤嬤冷哼一聲,涼涼的說。
許瑩然看也沒看蘭嬤嬤一眼,真摯的盯著一旁的仵作。
仵作是個瘦瘦高高的男人,其實他和蘭嬤嬤想法一樣。
可是,見到李子厚面無表情的臉,他心中不由自主的打鼓,心亂如麻的說︰「這些嬤嬤屬于麻痹而亡,而在她們喝過的酒水中,小的也發現了西域曼陀羅花粉。」
「只此一樣,為何就能證明這藥是我下的?」許瑩然狀若不解的問。
真是不死心。
高高瘦瘦的仵作撇撇嘴,並不回答許瑩然的話,而是退後半步,將位置讓給一個身上掛著大刀,長了一臉絡腮胡子的男人。
原來是熟人,許瑩然眼神一暗。
「此時正值正午,醉仙樓食客眾多,這二樓六個包廂全是客人,而醉仙樓今天包廂所有的酒上的都是梨花白,所以酒壺都是不分彼此。據夫人的丫頭交代,這酒是她隨機從小二的托盤中拿的一壺,她拿過之後直接遞給了夫人,所以,這酒中的毒只能是夫人,或者夫人的丫頭所下!」
絡腮胡子衙役中氣十足的大聲說,門外,乃至一樓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哦」人群中齊聲響起一聲又一聲的噓聲。
蘭嬤嬤听到此話,臉上神色一松。
青禾臉色一白,閃過絲絲懊惱。
沈楚楚一听這話,七八大一出來,跨出一步大罵︰「胡說八道,你個王八羔……」
她話一出口,便被白蘇捂住了嘴。許瑩清和百里也連忙搭把手,把她拖到一邊。
李子厚依然神色緊繃,看不出任何異樣,但只有許瑩然知道,他那熊熊怒火的目光,都快把自己個點著了。
速戰速決,族戰速決……
許瑩然心里念叨著,不敢再去看李子厚的眼。
「大家都知道,曼陀羅源自西域,和藥材混合可以制成毒藥,但是,我卻知道,這幾位嬤嬤並不是死于曼陀羅之毒。」說完,她往李楊氏的方向看了一眼。
此時,李楊氏已經熟睡,安詳的如同上了天堂。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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