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姓土司 三一、小神魂銷

作者 ︰ 江葦

三一、小神魂銷

原來這小神子竟未月兌少女心性,只圖自己好玩快活,卻未顧及肉身人體的易芹和任春是否經得住晝夜晝晚地玩耍。任玉明心下叫苦不迭,他對小神子算是又敬又怕。若是惹惱了小神子,這個家斷難得到一刻清淨。但是,如果任小神子這般玩弄任春夫妻二人,任春那本已虛弱至極的身體恐怕真會應了杜太醫的話。萬般無奈之下,任玉明決定去尋熊端公拿主意。就算是向熊端公坦白自己家產來歷不明,也好過听任任春一命嗚呼。

熊端公的窩棚搭在蓮花坡墳場內,四周均是密密匝匝的墳墓,人多高的絲茅草覆蓋了墳間的道路。風吹過,絲茅草不住地撫著人的臉頰,令人不得不聯想到這或許就是死人的手。任玉明深一腳淺一腳地穿行在絲茅草叢中,身上雖不住地往外冒汗,心下卻一陣一陣地打起冷噤。

好容易找到熊端公的窩棚,任玉明已經累得雙腳酸軟不堪。熊端公此時正在聚精會神地端著羅盤尋找陰氣最盛的穴位,沒注意到任玉明走進自己的窩棚。突然听到任玉明在窩棚里喝水的聲音,熊端公心里一驚,拔出背上的桃木劍,口中念罷咒語,大聲喝道︰「何方鬼魂,竟敢白日里作怪?」任玉明雖听到熊端公的喝聲,卻沒有明白是對自己發出的,又舀一瓢水「呼哧呼哧」地喝著。熊端公听那聲音,以為鬼魂有意與自己作對,又自腰間布袋中模出一把朱砂涂抹在桃木劍上,急急地催動咒語。一縷淡藍色的火焰便自劍尖生起,成蠶絲狀延伸到窩棚。任玉明恰好內急,一頭竄出窩棚,並未注意這細小的火焰,鼻子不偏不倚地恰好撞上,頓時「」地一聲,半個鼻子便被燒熟。任玉明「哇」地大叫起來,熊端公听清是人聲,方急急收了法術。

熊端公插好桃木劍,幾步跨到任玉明身邊,抓一把藥粉撒到任玉明的鼻子上,十分抱歉地說︰「任東家,不曉得是你,讓你受傷了。這蓮花坡常有厲鬼作怪,有時候我也不得不下狠手。」任玉明的鼻子撒上了藥粉,涼幽幽的受用多了,就不再叫喚,說︰「熊端公,都怪我沒有事先招呼你。這次來尋你,是有件急事請你幫忙。」接著,任玉明將養小神子的前前後後一一對熊端公說明。熊端公听罷,沉思了片刻,說︰「我家灶神離位,我元氣大傷,法力所剩無幾。那小神子是厲鬼中的偏神,法力太大,我是無法將其收服。不過,你只需要這樣……」說著,他咬著任玉明的耳朵,小聲地交代好任玉明要做的事。

第二天,按理應該由任春領著易芹回門,但是二人都累得起不了床,任玉明只好備齊禮物去替兒子兒媳。臨出門,任玉明點起紫香,招呼小神子道︰「小孃,今天我要到親家母那里回門,你在家也難耍,跟我一起去走人戶嘛。」小神子興奮得跳起來,在任家一住幾個月,還沒出過門,急急地催著任玉明︰「好嘛好嘛。快走快走!」

任玉明前腳出門,熊端公後腳就到任家。他讓任趙氏擺起香案,用斗碗盛一碗清水放在香案上,開始作起法來。法事做完,熊端公用七色麻線將香案上盛著清水的斗碗纏繞起來,讓任趙氏搬來梯子,自己穩穩地端了那水碗爬到堂屋大梁上,又用小指粗的麻繩將水碗拴在梁上。架上了水碗,熊端公又抽出桃木劍,在任家的各扇門上畫上符咒。

小神子和任玉明在易白氏家耍上小半天,任玉明就起身跟易白氏告辭。任玉明剛走到能看見家的地方,忽然大呼起來︰「小孃,不好。我們家讓大水淹了,你看,只剩清汪汪的一塘水。」小神子一看,果不其然,任家新修的房子和以前的老房子,均不見一點痕跡,只剩下一潭清水,既不倒映藍天白雲,也不晃動,但深不見底。小神子被怔住,呆呆地看一陣,想要叫住任玉明,卻見任玉明飛一般地往那塘水跑去,轉瞬就消失在水中。小神子忽然感到自己無依無靠了,禁不住哭罵起來︰「都是沒良心的喲!活該讓大水淹死你全家!」

小神子的哭罵聲忽然在落卜收上空響起,一陣高一陣低,一聲尖利過一聲,直讓天地都變了顏色。九姓人听到這憑空響起的哭罵,嚇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大家都龜縮在家中,不敢出門。小神子哭罵過半天,也不見九姓一個人,而自身在白日曝曬之下又無香火供養,法力在不斷減弱,魂魄在不斷飄散。小神子無奈,只好停止哭泣,到河邊找到一棵芭蕉樹,寄身其上。

這樣過了一天,小神子在芭蕉樹上已漸漸不支,只好融入到芭蕉樹內,以圖自己的魂魄能多保留一些時間。然而,這天太陽異常明亮,小神子即使融到芭蕉樹中仍然感到魂魄在一絲絲飄散。正午時分,熊端公背著桃木劍,來到芭蕉樹下,羅盤方向一撥,定了神位,抽出桃木劍,在芭蕉樹身上按北斗星宿位刺了七劍。不一會兒,桃木劍在芭蕉樹上刺出的七個孔中便流出股股血紅的汁液來,還不時伴著陣陣少女的申吟。

這血紅的汁液足足流了三天,那芭蕉樹似枯死一般蔫了下去,小神子就完全魂飛魄散。而任玉明的房屋其實並未被大水所淹,小神子所見不過是熊端公用法術架了水碗的結果。任玉明一家三天足不出戶,之後,便心安理得地做起他九姓最大的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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