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侯殿驚變
听說永寧宣撫使有信來,哈大便領著哈二、哈三妹快步往大道盡頭的僰侯殿行去。僰侯殿三面建房,正中間正對大道,跟大道一起構成一個足以容納幾千人的壩子。壩子中間有一棵高過屋檐的木碗樹,這木碗樹椏枝伸向四方,宛似天然形成的華蓋。壩子正對的房屋檐下,一溜擺著四面大銅鼓,鼓的造型跟其他寨子的一般無二,只是要大許多。這僰侯殿便是僰侯的住宅,那四面銅鼓是僰侯無上權力的象征。
哈三妹跑進正對大道的堂屋,從堂屋上方的條桌上拿起一封蓋著「永寧宣撫司」大印的信,遞給哈大,說︰「大哥,這是永寧宣撫使幾天前派專人送來的。」哈大面色凝重起來,僰人雖隸屬永寧宣撫使管轄,但是本朝以來,永寧宣撫使從未行使過這種管轄權,此時來信,實在讓人禍福難測。那封口處的鮮紅朱砂大印刺得哈大的眼楮生痛,而這信封也似千鈞般重。哈大拿在手里,心中如同壓上一塊磐石。他小心翼翼地撕開信封,抖抖嗖嗖地抽出信封里的字條,再慢慢展開,信上的蠅頭小楷便一個個活躍起來。
「都掌僰寨寨主台鑒︰大明敘州府永寧宣撫司據戎州縣呈報,九姓人孫文才于四月初八放蠱毒害九姓苗漢兩族,致十六人死亡,九姓總旗長本已將孫文才捉拿,但被都掌僰人解救。疑孫文才與貴寨人勾結,現已逃往貴寨。望寨主清查疑犯,務將孫文才等一干疑犯押往永寧,以示寨主清白。」
哈大反復將這百十個字看了幾遍,越來越感覺字字藏刀。哈大把字條疊好,重新裝進信封里,連同信封一起揣進懷里。哈三妹好奇地問道︰「大哥,信里說了些啥?」哈大輕輕拍了拍三妹的頭,說︰「小孩子,過問大人的事干啥。」哈三妹撅撅嘴,說︰「我才不是小孩子呢!不說就算了,我跟二哥耍去。」說完,哈三妹拉著哈二,要帶他到寨子中去玩。哈大攔住他們,對哈三妹說︰「你個人耍去。我有事要和你二哥說。」哈三妹呶呶嘴,不甘心地獨自一個人出門去。
哈二听哈大說有事跟自己說,就偏過頭問道︰「大哥,啥事?」哈大沉吟片刻,問道︰「你有沒有听說過放蠱?」哈二月兌口道︰「當然听說過。听說,苗人會放蠱,如是吃下放了蠱的東西,就會變成一條條蟲。那蟲會吃人的血和肉,直至把人整死。」哈大听得心里直起疙瘩,接著問道︰「你從哪里听得這些傳說的?」「我小時候听大人們說起的。」哈二說,「不過從來沒有親眼見到過有人中過蠱。」哈大從懷中模出永寧宣撫使的信件,抖開給哈二看,說︰「這永寧宣撫使來信,說九姓人孫文才放蠱毒死了九姓十六人,你可認得孫文才?」「這不可能!」哈二說著,偏過頭去看信,其實他一個字也不識。
哈大听哈二語氣堅定,詫異起來,追問道︰「你為何如此肯定?」哈二茫然地看了通信,拍著胸脯說︰「孫文才在九姓被稱作‘一桿稱’,最是耿直不過了,這種事情,他咋個會去做?」哈大來了興趣,要哈二說說孫文才。哈二平日最敬佩孫文才,繪聲繪色地說道︰「孫文才是九姓槽坊的掌櫃,無兒無女,手下帶著二十多個徒弟。平時除了煮酒,就教徒弟們武藝,他們個個能夠飛檐走壁,舞起刀槍來硬是水都潑不進去。九姓王家的王孝初在槽坊外偷學孫家武藝三年,去省城考武舉,竟然考中舉人回來。要是孫掌櫃的徒弟去考,那定是能夠考中武狀元的。」听哈二如此一說,哈大仿佛看到哈二嘴里所說的神一般的孫文才正神采奕奕地趕往凌霄寨來,心里頓時打定了主意。
近晚,僰侯殿外的壩子上聚集了凌霄寨老老小小兩千多人。哈大王傳信吃烤羊子,就不用按老人、婦孺、丁壯、兵士的序列到伙房吃飯了。寬敞的壩子上,架起了百十堆篝火,百十頭羊子已經剝皮、上料,放到火堆上烤得「滋滋」冒油。小孩兒們圍在火堆旁,流著口水直盯著火上的羊子;漢子們喝著濃烈的僰酒,唱起古樸的山歌;婦女們端起酒碗小口抿一下,在漢子們的歌聲中跳起舞來。
寨中的七個薩凡,此時正被哈大叫道僰侯殿的堂屋,神色凝重地看著永寧宣撫使的來信。大薩凡看過信,閉眼沉思一番,說︰「哈大王,永寧宣撫使向來不管我們僰人的事。這次恐怕是先禮後兵的做派,要是我們交不出孫文才,就難以交代了。依我看,是不是通知二百七十寨……」「不。」哈大打斷大薩凡的話,說道,「我們不過問他們的事。我听說這孫文才確是一個豪爽之人,如是他能到我們僰寨來,我們不僅不能把他交給永寧宣撫使,還要以禮相待。」
「大哥,做得對!」哈二不知何時從壩子里的僰人中間跑回了堂屋,剛好听到哈大的話,不由得搭起話來。七個薩凡從未見過哈二,都詫異地看著他。突然,大薩凡從椅子上站起來,用手指著哈二大聲喊道︰「快!把他捆起來!不要讓他跑了!」
沒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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