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驚魂一夢
哈二醒來，已是半夜時分。頭痛欲裂，口渴要命。哈二猛然記起自己是在洛表寨和彝歪嘴喝酒，而現在卻不知道身處何處了。他翻身起床來，模索著找火石點燈，火石卻不像平時在枕頭底下，便猜想自己可能是還在洛表寨。他拼命睜大眼楮，想盡快適應眼前的黑暗。可是，任他將眼楮睜得生痛，還是無法看清周圍的環境。無奈，哈二只好放棄，心想熬到天亮再說。
繼續睡下，頭上的血脈跳動得比平日厲害百倍，跳動一次就伴隨著一次陣痛。哈二的意識逐漸讓這種陣痛侵噬，漸漸模糊起來。模糊中，哈二感覺自己回到了凌霄寨最高的山嶺上，腳下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雲霧。四周沒有一個人影，也沒有一絲聲音，那煞白的雲霧重重疊疊，似一張溫厚綿軟的床，又似一片足以吞噬一切的無邊的恐怖白紗。哈二竭力四下張望，想尋找熟悉的凌霄寨，或者找到一個人的影子，甚至是一絲熟悉的聲音。但是，顯然是徒勞，那雲霧越聚越濃，漸漸淹沒過哈二腳下所站的土地，雙膝也漸被濃霧籠罩著，從上往下看，連腳踝也看不見。哈二不知道這霧將要濃到何種程度，生怕看不清腳下，稍一挪腳就會跌下山峰，心內焦急起來，大聲地喊著︰「大哥！大哥——，你在哪里？」
哈二的喊聲激蕩了雲霧，雲霧開始急速地運動起來，如大海漲潮一般，掀起層層丈余高的浪頭，劈頭蓋臉地朝哈二打來，到得面前卻又自消散。哈二更加急迫地喊起來︰「大哥！快來——」哈大應著哈二的喊叫，突然出現在急速流動的雲霧中間。哈二心下一喜，沖哈大招呼道︰「大哥。我在這里。」哈大卻不理會哈二，兀自背手屹立于雲層之上。哈二還想高呼，卻見哈大的身子逐漸邊長變大，最後四肢變成岩鷹一般的利爪，身子變成一條蛇形，臉也變得猙獰，頭頂還若隱若現地出現一頂冠子。哈二嚇得跌坐在地上，全然顧不及身下是否為實地。
變成蛇形的哈大慢慢向哈二游來，在靠近哈二所在的山峰之前停下，尾巴高高翹起，在雲霧中揮舞幾下，雲霧便消散去許多，凌霄山的輪廓便隱隱可見。而蛇形的哈大則繼續漂浮在空中，渾身上下隱隱透出金光來。哈二此時看清了眼前這東西的面龐，確是自己的大哥哈大無疑，心中的害怕就減少了許多。他雙手後撐著地，仰起頭看著蛇形的哈大，奇怪道︰「大哥，你為啥變成了這個樣子？」
蛇形哈大的尾巴繼續在空中擺動，雲霧隨著擺動繼續消散，凌霄山已經漸漸清晰。哈大沖哈二點點頭，說道︰「兄弟，我本就是這個樣子，不是變成的。」哈二驚愕不已，側著身子，用一只手指著哈大蛇形的尾巴，說不出話來。哈大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兄弟，我在凌霄山已經修煉千年，今晚就是我出海之時。我所過之處，便是他日我僰人建國的疆域所在。今晚，我過洛表將有一劫，只要兄弟在洛表多喝些酒，就能讓我度過此厄。」說完，哈大蛇形的身子直立起來，向哈二行禮三周便憑空消失。哈二不明白哈大所說的事，想要問個清楚，「騰」地站起身來，焦急地喊道︰「大哥——大哥——」
任憑哈二萬般呼喊，空中再也沒有了哈大的影子。哈二頹然地跺跺腳，卻發現偌大的凌霄山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往昔炊煙裊裊的凌霄寨也了無痕跡。哈二便再次害怕起來，想要奔到山峰下看個究竟，腳下卻又懸岩萬丈，無路可下。哈二頓時感覺到一個人置身在懸絕山頂的孤獨和無助，冷汗不由得一股股地冒出來。
敲門聲驚醒了哈二，他睜開眼楮，看到窗外透進來的一縷陽光，才恍然明白剛才不過是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但是渾身已讓汗水濕透。哈二長舒一口氣，一翻身下床來。彝歪嘴端著早飯走進屋，看到一身被汗水打濕的哈二，笑著說︰「哈二王，睡覺做噩夢了？來，趁熱吃早飯了。」哈二還想著夢中的事，擺擺手說︰「昨天喝太多酒了，現在都還吃不下。」彝歪嘴擺出一副吃驚的樣子說道︰「哈二王海量，你是在說笑吧？昨天你沒醉，我們倒是醉安逸了。」哈二解嘲地笑笑，說︰「我確實是醉了。」「那，你昨天說的話還算不？」彝歪嘴試探著問道。哈二記不起曾說過什麼話，但想到自己畢竟已經是僰人的二王，不管什麼話，只要說出口來，就一定得算數，于是回答說︰「當然算。」彝歪嘴高興地用力一拍哈二的肩膀，說道︰「好！今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今天，我洛表寨全寨要上下擺酒，為你和我ど妹結親大事慶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