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雷行天刑
此時,寨內的水已經淹到房檐,從圍牆上看向寨子,只看到一頂頂屋頂漂浮在一片湖沼之中。圍牆外的水位更高,整個洛表寨就如同一只在汪洋大海之中浮沉的孤零零的洗腳盆。牆外的浪頭撲打到圍牆頂上,一陣陣地襲向人群,但人們已然無處可躲,只得雙手抱頭蹲在地上,以不致于被巨浪沖到圍牆上尚能立足的地方以外的水中。
彝歪嘴雖心下有所防備,卻也料不到這水勢來得如此凶猛,面對寨人的窘迫全然沒了主意,夢中老者所托之事也讓這漫天的洪水沖刷得干干淨淨。哈二此時卻異常清醒,昨夜夢中哈大交代說今晚過洛表將有一劫的話在他腦海里響起。他緊鎖眉頭思索著,顧不上像其他人那樣抱頭蹲下。
哈二獨自站立在圍牆邊上,任巨大的水浪撲打在自己身上,全然不顧有可能被沖下圍牆的危險。大哥所說的一劫,莫非是這洪水?哈二心里想,那河中滾圓游走的東西是什麼?難不成是妖怪?哈二想到這里,定楮看向即將到達面前的那股奇怪水柱,隱隱看到丈余高的水柱中間有一條渾身泛黃的巨蛇,在閃電之中,那巨蛇隨水勢不住地翻滾,水柱也隨著巨蛇的翻滾一會兒滾向這邊,一會兒又滾向那邊。這巨蛇騰游在水面之上,前後足有十丈,掀起的那股水柱遠遠高于洛表寨的圍牆。先前所見的兩盞燈籠一般的亮光,正是這巨蛇頭部的眼楮。就是這妖怪在作怪。哈二心里說,不殺了這妖怪,洛表寨恐怕全數毀滅。這怕就是大哥所說的劫了,我得幫大哥度過此劫。
這樣想著,哈二便在圍牆上四處尋找兵器。寨門上,原先值守寨門的兵士此時也被水浪嚇住,扔了標槍抱頭蹲在地上。哈二在閃電光的照耀下,看到兵士扔在地上的標槍,心里一喜,幾步奔去拾起標槍拿在手中。哈二拿好標槍,依靠在一個可以避水的箭垛上,屏氣凝神,一雙眼楮緊緊盯著水面上游走的巨蛇。
近了,那巨蛇——其實就是黃龍——越來越接近哈二所在的洛表寨圍牆。哈二看得很清楚,這黃龍周身被水和閃電包圍著,發出奪目的光芒,而黃龍在水和閃電的包裹圈中,兀自不安分,張牙舞爪地劃動四肢或搖擺尾巴。黃龍每劃動一下四肢,便是一圈三尺高的浪頭向周圍散開;每搖擺一次尾巴,更有高達五尺的大浪層層逼向河水下游。盡管此時的洛表壩是一片汪洋,但是哈二發現,黃龍所走的路線確是與洛河的流向一致。他心里計算著洛河離圍牆最近的地方,便貓著腰在圍牆上疾走,到圍牆與洛河距離最近之處等待黃龍到達。
洛表寨圍牆距洛河最近的距離不過丈余,但是哈二手中的標槍卻只有四尺來長,無論如何也刺不到黃龍。如此滔天的大水,就算哈二是天神托生,恐怕也不敢冒然下水。哈二緊緊抓住手中的標槍,暗中運起勁力,那槍尖讓哈二強大的勁力一逼,竟似發出絲絲「嗡嗡」的聲響。
水聲大起來,水勢也隨著高起來,雷鳴電閃就近在咫尺。來了,黃龍來了,就在丈外的水中,那股包裹著它的水柱挾著嚇人的巨響和強勁的冷風。如是一般人,在這冷風之中,怕是連站立都不穩了。哈二瞅準時機,演起彝ど妹所教的標槍「飛」字訣,向黃龍兩眼之間的額頭狠命擲去。這標槍在雷電風雨之中,猶如一支巨型羽箭,劃出一條索命的黑線,直直飛向黃龍頭部。槍尖飛馳著、旋轉著,急速地撞擊成線的雨水、生硬地撕裂竄卷的勁風,饒是雷聲、水聲、風聲不絕,它發出的「嗖」的聲音也尖利得刺耳。
電光火石的須臾,標槍便穿透黃龍周圍的水和閃電的包圍圈,穩穩地此在黃龍額上,整個精鋼槍頭沒入黃龍頭頂。黃龍吃痛,不由得甩一下尾巴,四肢騰起滾翻一轉。一個兩丈來高的浪頭隨著黃龍擺尾和翻身鋪天蓋地一般襲向圍牆上的哈二,哈二只感覺渾身置于水中,呼吸不得,也無法抵擋那巨浪的力量,一**跌坐在水中。黃龍翻過一次身,還想再翻以甩月兌頭上的標槍,閃電頻閃起來,雷聲也響亮起來,黃龍只得規規矩矩地順水而行,任頭上血流如注。
水浪褪去,哈二已然被沖到圍牆邊緣,幸好有箭垛擋住才沒跌入水中。洪水竟在瞬間消退不少,原先幾與圍牆齊高的水一下便只及圍牆一半,不到半刻,水竟退到牆根,寨內的積水又自寨門往外流。哈二長舒一口氣,暗自慶幸自己及時出手,解了大哥的大劫。他立于牆頭,看著還是一片汪洋的洛表壩,才發現自己一身衣服均已濕透。突然,一道閃電擊在哈二面前,他感覺到眼前無比的光亮,之後便暈了過去。
頭上插著標槍的黃龍忍痛沿洛河而下,進入南廣河,再進到長江。長江水闊,黃龍驟然翻身,急切地要甩掉標槍,卻在一翻身之間身體暴增一倍,掀起的水浪高達三丈,雷鳴電閃便隨即緊緊包裹,黃龍只得靜止不動。這樣,黃龍沿長江而下,經南溪、江安、瀘州,到達合江。
到達合江的黃龍疼痛難捱,狂性大作,再顧不得有雷公的挾送,痛苦地不斷翻身。陣陣巨浪伴著黃龍翻身向四周鋪開,長江江兩岸的房屋、樹木甚至山丘,紛紛應巨浪而倒。由不得黃龍肆虐,一道巨大的閃電貫穿天地,照準翻滾的黃龍劈下,雷公緊接著自黃龍身上炸開。黃龍連抽搐一下也沒有,便讓閃電和雷公燒焦成一長段黑黑的焦炭,漂浮在水面,隨江水流進東海中去了。這黃龍雖然未生歸大海,但其畢竟不是池中之物,死後尸骸也必歸大海。五百多年後,東海漁民撈到了一具奇怪的骨頭,竟無人能識這黃龍骨架,只好稱它為魚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