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姓土司 六、香火事大

作者 ︰ 江葦

屋外的嘈雜聲漸漸小了下來,最後完全歸于安靜。任玉明從門縫里往外望,敞壩周圍沒有一個人影。他回到椅子上坐好,嘆著氣說︰「不曉得我前世造過啥子孽,這輩子會攤上這種事。臉都丟盡了不說,眼看著任家的香火就要斷在我手頭了。」任趙氏「嚶嚶」地抽泣,哽咽著說︰「娃他爹,你想想辦法,看看春娃子還有得醫沒有。」任玉明拍著椅子扶手,怒氣沖沖地說︰「有啥子醫頭?完完全全地變成妖怪了!」任趙氏依舊哭著,哀求道︰「你去找找熊端公嘛,就算是醫不回男娃,也要把他的瘋病醫好,說不定就是撞上啥子不干淨的東西了。」任玉明心頭異常惱火,正想要發火,但又強忍住了,示意任趙氏湊耳朵過來,小聲地交代任趙氏一番話。最後說︰「我就厚起臉皮去找熊端公,你把我交代的事情做好。」說完,丟下一臉驚愕的任趙氏,打開大門出去了。

任趙氏呆立在屋里,眼楮木木地望著洞開的大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任玉明走到敞壩邊上,回頭往屋內看一眼,見任趙氏還呆立在屋里,便沖她揮一揮手。任趙氏看到任玉明揮手,方才確信任玉明剛才是對自己說了那一番話,這揮手便是示意自己趕緊去做。她猶豫著、害怕著、羞愧著,千般滋味一起涌上心頭來。

猶豫解決不了問題,只會徒增內心的恐懼。任趙氏跺跺腳,下到灶間,看到正蹲著身子在灶下忙著生火做飯的易芹,欲言又止。易芹見任趙氏滿月復心事站在灶邊,關切地問道︰「娘,你沒事吧?」任趙氏挽起衣袖,拿起灶上的木瓢,想以此掩蓋內心的慌亂。易芹察覺到任趙氏不對勁,起身扶著任趙氏說︰「娘,你不舒服就去休息。我一個人都忙得過來。」任趙氏別過臉望著乖巧的兒媳婦,禁不住落下兩行眼淚來。

易芹見婆婆落淚,只道是婆婆想到任春變身,委屈了自己,安慰道︰「娘,你不要傷心。不管任春變成哪樣,我都會像女兒一般待你們的。」易芹這麼一說,任趙氏「哇」地哭出聲來,攬著易芹,頭靠在她的肩頭上,兀自哭個不停。易芹輕輕拍著任趙氏的後背,柔聲說道︰「娘,你去休息。」任趙氏哭過一陣,抬起頭來,抹著眼淚,說︰「芹娃子,你是個好娃子。你趕緊回後家去吧,今後再也不要進這個家門。」

這話把易芹嚇得不輕,她「噗通」一下跪在任趙氏面前,哭出聲來︰「娘,我有哪個地方做得不對的,你盡管打、盡管罵。但求你不要趕我出門,否則以後我還怎樣做人呢!」任趙氏蹲子,眼淚又滾落下來,緊緊抱著易芹說︰「芹娃子,你是個好姑娘,沒有哪個地方做得不圓滿。我要你回後家,是不想你被糟蹋。」易芹還是不懂任趙氏的話,一個勁地搖著頭說︰「任春現時雖然不像是個男人,也說不上糟蹋我呀!娘,我曉得你的想法,但是,我卻不能叫九姓人戳著我全家的背脊骨說七說八。」任趙氏揩干了淚水,拉易芹站起身來,說︰「芹娃子,你並不曉得我說這話的意思。我且問你,你進我家門已然近兩個月,你可同春娃子同過房?肚子里可懷上了一男半女?」易芹頓時漲紅了臉,不好意思地搖著頭。任趙氏替易芹將臉頰上的頭發捋到耳後,愛憐地說︰「這就對了。現在春娃子變成這個模樣,怕是徹底廢了。你其實並未跟他有啥關系,趁現在回後家,今後有合適的男人,再嫁過去才是正事。」

易芹埋下頭,「嚶嚶」哭泣著說︰「娘,我曉得你都是為我好。只是,我要是就這麼回去了,九姓人會怎樣說我?我還有臉嫁二個嗎?」任趙氏見勸不了易芹,只好準備向她透底︰「芹娃子,我萬分舍不得你,只是——只是春娃子他爹——他爹是個死腦筋——」任趙氏確實無法啟齒,仍然猶豫著要不要把話說明。一邊的易芹卻是著急無比,追問道︰「是我哪個地方得罪了爹嗎?」任趙氏搖搖頭,說︰「沒有。芹娃子,你還是听我的,現在就回後家的好。」易芹急得大聲地哭泣出來,斷斷續續地說︰「娘耶……不說清楚……你要我今後……咋個做人……」任趙氏長嘆一口氣,沉痛地說道︰「芹娃子,春娃子他爹死咬著要任家延續香火,任秋娃兒不知死活,任春又變成現時模樣,他爹就怕香火斷了。所以……所以……,他要我……要我勸導你……,勸導你……你跟他……跟他……同房。說生下個一男半女的,就對人說……說是春娃子的。」任趙氏終于一口氣將任玉明交代的事說完,心中似放下了一塊磐石,但隨即又壓上一塊更大更重的磐石。

這無異于一座大山在易芹心中崩塌,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連哭泣也止住了,一對眼珠子停止了轉動,臉上寫滿了驚懼和羞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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