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姓土司 八五、人熊奇緣

作者 ︰ 江葦

瘦人听得任秋如此說,顧不上揉捏自己尚自疼痛的雙手,嗷叫一聲,撲向任秋。任秋沒料到這瘦人會突然發難,被他一下摁倒在地。那瘦人隨即騎在任秋身上,兩只小手不斷地抓打。這架勢,瘦人不將任秋打死好像是不會甘心的。但任秋是何等樣的人?他輕輕一抬手,便捉住了瘦人的雙腕,任瘦人怎麼掙扎,都無法擺月兌任秋。瘦人折騰過一陣,也就放棄了與任秋力拼,「嚶嚶」哭泣起來。任秋一見瘦人哭泣,便松開他,並將他推離自己身上,再問道︰「那人熊怎會是你娘呢?」

瘦人邊哭邊忿忿答道︰「我吃它女乃長大,怎會不是我娘!」任秋吃了一驚,看這瘦人傷心的模樣,並不像是在說假話,心里便自有一些不安和愧疚。瘦人接著說︰「我就曉得,你們一直都看不起我們。笑我們是熊生熊養,將我們趕出來不說,還想殺了我們,免得丟你們的臉。」瘦人說這番話的時候,一直流眼抹淚,語氣里不單充滿傷心,更多的還是氣憤。

任秋卻听不懂瘦人這番話了,他尋思道︰我打死過一頭人熊是事實,但並不知曉這人熊是他的娘,更談不上看不起他。他莫非把我當作了其他的什麼人?不行,得把這件事問清楚。于是,任秋對瘦人說︰「你先不要傷心,我是不對,不該打死人熊。不過,那人熊要害我大哥,我也是不得已才自保的。你且把話說清楚了,我們何時看不起你、還要殺你?」瘦人急起來,跳起雙腳駁斥道︰「我那娘怎會害你大哥?它是要拉你大哥回去,做我妹夫。你還嘴硬,你們九姓人個個看我們都像是看妖怪,我爹迫不得已才帶我們跑進深山。我親娘在跑的過程中掉到了懸岩底下,尸骨無存,我和妹妹都是吃熊娘的女乃長大的。」

這下,任秋听出些端倪出來,這瘦人敢情是九姓人,只是不知為何讓九姓人攆進了深山。先時被自己打死的那頭人熊,也並非是要害哈大,而是要抓哈大回去做女婿的,難怪那人熊並沒有對哈大下死手,否則,熊掌只需輕輕一擰哈大的脖子,哈大怕是早就一命嗚呼了。這樣想著,任秋心里便更加愧疚。他不知道如何向瘦人表達自己的愧疚之意,訕訕地問道︰「你怎麼會是九姓人?我咋從來沒有听說過有這等事?」瘦人不屑地道︰「九姓人把我們當野獸,當然不會提起。你又哪里听得來?」

原來是這樣,任秋從瘦人口中听到了事情的始末。這瘦人本叫黃世榮,是九姓苗族,他還有一個孿生妹妹,叫黃世芳。這兄妹二人的祖父黃德明與現時九姓黃世能的祖父是兄弟,但黃德明不喜歡耕種,一向只在山林中挖陷阱、埋竹簽,捕獵一些山林動物。漸漸地,黃世能的祖父黃德良便將這個兄弟忘卻,自己承了祖上家產。黃德明也無心思跟哥哥黃德良爭祖業,樂得在山林中逍遙。

誰料,正當黃德良幾乎忘卻還有這個兄弟的時候,一天深夜,黃德明卻找上門來。黃德明領著一個十來歲的孩子立在黃德良面前,說是他兒子,叫黃耀輝。黃德良細看這黃耀輝,卻是長著滿臉的胡子,連額上也布滿細密的絨毛。黃德良正驚異不已,黃德明在一旁告訴他說︰這黃耀輝是黃德明與一頭人熊所生,從小在山林中與熊為伍,現時已經十歲,但尚不懂人情世故,因此,要黃德良將這孩子養在九姓,也學一學人情。黃德良因霸了黃德明那份家產,只好答應,但一直未將黃耀輝身份言明,只將他當作一般長年使喚。及至黃耀輝長到十八歲,黃德良心下愧疚,給他說了門親事,無意之中將黃耀輝系人熊所生說了出去。這下,九姓中如同滾水開了鍋,紛紛看稀奇一般來看黃耀輝。黃耀輝的妻子生下一對雙胞胎,再無法忍受人們趕場一般來看生下的孩子是人還是熊,便要黃耀輝帶著她和一雙兒女隱入深山。不想,在往深山的路上,黃耀輝的妻子失足跌下懸岩,黃世榮兄妹便吃著一頭人熊的女乃水長大。而黃耀輝在妻子死後十年,也郁郁而終,這黃世榮兄妹就在人熊的撫養下成長。

黃世榮雖長著一部長長的胡子,其實實際年齡只有十八歲。他從小和黃世芳一起與人熊相依為命,萬事都讓著黃世芳,自己常常挨餓,因此身材也就只長到十歲左右的模樣。黃世榮從他老子黃耀輝的口中了解了自己的身世,也繼承了苗家蠱術,帶著妹妹長年在深山老林中穿梭,恨極九姓人,也恨極所有的人。那頭養大黃世榮兄妹的人熊讓任秋打死後,黃世榮一直蹲守在這個地方,就是想等到為熊娘報仇的這天。誰知,任秋也是在不明內情的情況下,情急之間打死了人熊,而任秋還有一身過硬的功夫,這報仇之事也就無從談起了。

任秋听罷,簡直不敢相信世間還有此等奇人奇事。他深深感念黃世榮不嫌母丑,不棄胞妹,對黃世榮說道︰「黃大哥,你常年在這深山老林也不是辦法。干脆,叫上你的妹子,跟我一起到僰寨去。那里,不會有人嫌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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