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世芳抬頭看著哈二,豆大的淚水竟如決堤的洪水自眼眶中滾落到臉頰上,將鴿籠緊緊攥在手中遞過去。哈二伸手接鴿籠,黃世芳卻不肯放手。哈二拿另一只手去撥黃世芳攥著鴿籠的手,黃世芳伸另一只手過來,緊緊抓住哈二,抽泣道︰「哈二王哥哥,你讓我跟你一起去,好嗎?不管再危險,我都要陪在你旁邊。」哈二心里泛起無邊的蜜意,因彝ど妹引起的不快一掃而光,心中陡然升起萬丈英雄氣焰,就算是刀山火海,有黃世芳伴在身旁,粉身碎骨又何足懼焉!于是,哈二翻手牽起黃世芳,說︰「芳芳,好!我帶你下山。」
男人便是這樣,無論多麼英雄,其實內心里無比脆弱。這種脆弱不是面對危險的懼怕和退縮,而是表現在需要女人柔情撫慰的渴望之上。女人往往不懂男人之心,自以為能控制男人的所作所為。事實上,女人將男人拒之門外,男人便會將女人拒之千里。自以為了不得的女人,無法讓自己的男人對自己產生無比依賴的歸宿感。這樣的女人其實是失敗的女人,比起那種看似單純甚至愚蠢的女人來,才是真正的愚蠢。
彝ど妹無疑是一個真正愚蠢的女人,或許是因為對哈二愛得深沉,但是,這樣表達愛的方式實在不能為男人所接受。如若不是跟彝ど妹慪氣,哈二也絕不會答應帶黃世芳下山。要知道,這一去,面對的凶險絕非一般。
哈二確也知道前途吉凶難卜,是以並不從凌霄寨挑選壯丁,因為凌霄寨人安于享樂已經數月,也實在挑不出一個能敵十人的寨人來。他一個人到僰侯殿取了玄鐵標槍,將鴿籠掛在槍尖,帶上黃世芳,悄悄下凌霄山去。
走出凌霄山,霧的濃度減弱了許多,風也不似山上那般勁。山路上落滿了厚厚一層焦黃的樹葉、竹葉,走在路上,腳底便不斷發出「嚓嚓」的脆響。山間小路寂靜極了,除了二人腳底踩上枯葉的聲音,山林間一絲兒生氣也沒有。已是下午時分,一團團霧氣撲面而來,視線僅只五步,天地便如同一個披上輕紗的帳篷,為哈二和黃世芳兩人隔出一個五步見方的世界。
哈二一路盤算著怎樣打通鹽道,卻理不出一個頭緒來。身後黃世芳不時發出的嬌喘,像一條蠕動的螞蝗,撓擾著他的心頭。哈二雖然扛著幾百斤重的玄鐵標槍,腳下依然很快,走一陣總要停下來等黃世芳一下。黃世芳盡管自小在山林中長大,腳程也較快,但是像這樣長途跋涉,實在也跟不上哈二。她總是走一陣,又小跑一陣,才能勉強跟上哈二。饒是十月天氣,黃世芳額頭上也沁出了細密的汗珠。每次追上哈二,她都是一張臉脹得通紅,胸脯不住地起伏,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哈二將標槍插到地上,關切地問︰「芳芳,要不,我們歇息一陣?」
黃世芳弓下腰,雙手撐在膝頭上,說︰「不——不了——我支持得住。」哈二也不勉強,只一手拎了標槍,一手拉起黃世芳,腳下放慢了許多,說︰「芳芳,看來今天是趕不到下羅了。我們干脆就到曹營歇一夜,明天一早才趕往下羅去。」黃世芳喘勻了氣,低下頭說︰「哈二王哥哥,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只要跟你在一起,就是在山林中歇,我也不怕。」哈二忍不住轉頭看著黃世芳,見她玲瓏的五官在蓬蓬升騰的汗氣中愈發顯得精致,心里更加生起愛意來,手里便緊緊攥住黃世芳嬌小的手。黃世芳抬頭看看哈二剛毅的面龐,兩朵紅雲浮上了臉頰,竟突然明白了害羞一般,趕緊移開視線低下頭去,滿心的幸福。
曹營寨距凌霄寨不過二十多里路,二人午後從凌霄寨出發,照腳程算,也不過只需要兩個時辰。在夜幕還沒降臨的時候,曹營寨便遠遠在望了。曹營寨依山傍水而建,寨門前是一條湍急的山澗,清澈的水不斷地翻騰起雪白的水花,水面上升起若有若無的裊裊霧氣。黃世芳歡喜地丟開哈二的手,跳躍著飛奔向曹營寨門前的山澗,在澗邊一塊石頭上蹲下,雙手捧起山澗水,澆洗著原本便就凝脂一般的臉蛋。哈二跟在後邊,也滿心歡喜地走向曹營寨。
「嗖——嗖——」,哈二突然听到前面有極細小的東西破空的聲音,立時警覺起來,橫了標槍擋在胸前,仔細辨听那破空聲音的來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