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姓土司 一九八、黯然回鄉

作者 ︰ 江葦

僰兵將玄鐵標槍扔到了任秋腳下,彝ど妹彎腰抱起阿納多,最後忿忿地望任秋一眼,轉身進屋去。留下任秋一個人木木地杵在屋外,進屋不是,離開也不是。駐扎僰兵的房屋,此時除了幾個在門外站崗的士兵,屋中人彷佛憑空消失,連烏蠻水也不再出現。任秋呆呆地望了空洞洞的大門好一陣,又低頭看看腳邊通體黝黑的標槍,心潮起伏卻半句話也說不出口來。

門口站崗的僰兵似乎忘記了門外還有他們曾經的二王,一律泥菩薩一般動也不動,更沒有誰搭理任秋一下。這個曾經萬般听命于任秋的民族,似乎突然之間就將任秋徹底拋棄,不再有瓜葛、不再有牽連。任秋嘆著氣,搖搖頭,然後俯身拾起玄鐵標槍。這支標槍雖然是彝ど妹留給自己作為警示的,在這種情形下多少帶著些侮辱,不過,婉女子血仇未報,一時卻哪里能找到如此稱手的武器。或者,持這支槍在手,好歹還能提醒自己跟僰人有過那麼一段不解之緣,甚至還留下了一個孩兒在僰寨之中。

尋不到卿白,彝ど妹又決意跟自己斷絕關系,留在僰兵中也就不恰當了。任秋只好扛上玄鐵標槍,喚出老ど,一人一牛一槍無比落寞地回九姓去。

逃過了僰兵地毯式收捕和任秋風一般追殺的卿白,此時從路邊的一塊苞谷地中,掀開蓋在身上的泥土和草皮,抖抖頭發上、臉上、身上的層層泥土,跌跌撞撞地如無頭蒼蠅往遠離九姓和牌坊的方向逃竄。

跟任秋斷絕了關系的彝ど妹進屋後,簡直不敢相信就這樣永遠同自己辛苦尋找了近一年的丈夫分開了。那個自己一手一腳教他標槍功夫的哈二,那個在洛表寨牆頭擲槍殺怪的哈二,那個幾乎絕不在自己面前發火的哈二,莫非僅僅是活在夢中?但是,眼前活蹦亂跳的阿納多孩兒卻無比真實地提醒自己,這過去的一切,絕不是一場夢魘。

對了,阿納多!剛才自己緊箍了他的脖子,傷到他了嗎?彝ど妹心疼起來,顧不上傷心,趕緊一把摟過阿納多,阿納多稚女敕地喊道︰「阿媽——阿媽——,你不要掐我,好不好?」這話讓彝ど妹無比傷心,她緊緊地摟住阿納多,眼淚禁不住婆娑而下,嘴巴靠在阿納多的頭上,喃喃地說︰「孩兒乖,阿媽再不掐孩兒了——阿媽再不掐孩兒了——」

先前烏蠻水被彝ど妹強行要求不得出門去,他呆在屋里左右不是,想著哈二王的好,打死他也不相信哈二王會是朝廷的奸細。不過,彝ど妹卻是自己這支僰人的尊長,她的話無論如何都違背不得。烏蠻水在彝ど妹房門外探頭看了好幾次,彝ど妹均是一言不發呆坐著,他不敢貿然去問個究竟。現在,彝ど妹總算不再呆坐著了,烏蠻水便試探著扶著門框問︰「彝寨主,我們真的不要哈二王了?」

彝ど妹揩揩臉頰上的眼淚,破口罵道︰「烏蠻水,你腦殼當真進水了!啥子要不要哈二王的,我們本來就沒有啥子哈二王!那個——那個——那個莫良倒心的,本來就是一個冒牌貨!」烏蠻水卻听不出彝ど妹語氣里的氣憤,兀自固執地爭辯︰「就算哈二王是冒牌的,但是,他冒死給我們打通鹽道,在樂山救下我和哥哥,又帶領我們佔了這麼寬的地盤。在我們佔領的地盤上,就是建一個國家,也不小呢!要是哈大王當皇帝,論起功勞來,哈二王還應該是二王!」

烏蠻水所說也確實在理,要說任秋自上凌霄後為僰人所出的力,較之哈大也不為少。不過,也正是因為任秋力主接受朝廷封賜,這才有了敘府血案,也才有了後來的佔據川南。彝ど妹心中其實比誰都明白任秋所做的這些事,也就更加怨怪任秋因為與朝廷妥協而讓自小照顧自己的大哥彝歪嘴蒙難。她氣得嘴唇哆嗦,抬起右手指著烏蠻水道︰「烏蠻水——你——你——,你簡直就跟那該死的哈二一樣——一樣是朝廷的奸細!」

烏蠻水料不到彝ど妹會這樣說,也不知道彝ど妹究竟是不是真心這樣認為。他自小跟烏蠻山一起長大,心智其實如同孩童一般單純,彝ど妹這樣說他,他覺得任秋受了莫大的冤屈,自己也跟著受了莫大的冤屈。烏蠻水便急了,一張臉脹得通紅,跳著腳爭辯說︰「彝寨主,我——我們兄弟——兄弟倆,你又不是不知根知底的,哪里是什麼朝廷奸細——」

「報——」一個僰兵急匆匆地跑進屋來報告道,「哈大王急令,傳彝寨主、烏蠻先鋒速到合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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