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神醫傳 第二節:郯城風波

作者 ︰ Caspring

(一)

下邳國,下邳縣。

邳縣一片狼籍。

堅如磐石的城牆一部分坍塌,壓住已經冰冷的士兵尸體;高聳的城樓上繡有「陶」字的軍旗破破爛爛,斜躺著迎風飄動,好似要從樓上掉下去;破損的城壁上沾有暗黑色的血跡,沒有干透,風一吹來,就隱約地彌漫著血腥的味道……

邳縣顯然經歷了一場大戰。戰後的邳縣失去了往日的安詳和寧靜,取而代之的是滿目的瘡痍和毫無生命跡象的死尸。

清冷的金箍鈴響著,從彭城縣東走,途經呂縣,沿路響到了下邳縣。

這就是亂世!華佗的心一路沉重。

望著天空中徘徊著對死尸蠢蠢欲動的禿鷲,華佗不禁暗暗地對自己道︰老朽雖為一名平凡的醫師,然定用自己的醫術來解除世人的痛苦!

「哇——」響亮的哭聲打斷了華佗的思索,華佗還沒來得及搞清懷里嬰兒哭啼的狀況,就听見小童苦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師傅啊,趕了那麼多的路,要到底去哪兒啊?徒兒好累啊——能在哪里休息啊?」

華佗回過神來,盯看小童日益成熟的臉龐很是欣慰。

這段時間,小童作為徒弟跟從自己游醫天下,親眼目睹了太多的死亡,成長得很快,他已不再是那個當初嬌生慣養的富家公子哥——華佗猶然記得,那時的他不過才跟自己走兩天,腳就腫出了泡!

看了看不遠處蕭條的邳縣,華佗嘆了嘆氣,想了想才道︰「先去郯縣。」說罷,便哄著哭啼不止的小華雲,讓他漸漸安睡下來。

「去東海郡郯縣?那不是陶公退守的地方麼?」小童的小臉頓時垮下來,「天哪,這要走多長的路啊?師傅,你不回譙縣了?為甚麼不先回去啊?」

華佗聞言苦臉,想了半天,才編出一條理由︰「東海郯縣——陶公就在那里,比較安全。老家在沛國譙縣,彭城附近,為師擔心回去的途中會遇到危險……」

「是是是,徒兒知道了——要去郯縣當軍醫麼?」嘴上雖是不樂意,小童的心里卻是一片雪亮,小聲地嘀咕︰陶公退去了郯縣——陶軍與曹軍定會打得火熱,波及到郯縣百姓……你想救治郯縣百姓就直說嘛,何必找那些借口?

「那師傅啊,可不可雇輛馬車去?」小童的眸子黯然轉亮,充滿期待。

「想都別想!」華佗毫不客氣地掐斷小童的期待,數落道,「小小孩童,如此年紀,膽敢懶散!經常走動,可以強身健體!為師不雇馬車了,咱倆就用腳走!只要過了前面的良城縣便可到達郯縣——再說這兒也沒有馬車可以雇!」

「不要啊——」小童哀鳴,只差淚水汪汪。華佗有趣地瞅著自家的徒弟撒嬌的樣子,好笑地轉身,哄著懷中的華雲寶寶,北上朝良成縣的方向走去。

「老天啊——如果能有好心的人過來載一程就好了!」雇馬車的希望沒有,一路上小童沒少抱怨。華佗本著自己是長輩的原則,也懶得和小孩子爭辯了——任由他去說。現在,最最讓他頭疼的是抱在懷里的華雲小嬰兒。

說到這個小女圭女圭,就不得不提起他的「光輝燦爛」史。

小華雲一生下來,就沒有了呼吸,若不是遇見神醫華佗,估計小女圭女圭早就和他家人團聚去了。

不止如此,他的成長經歷也是一個令人頭大的過程。

他剛生下來的幾天總是和藥罐子打交道,其三天兩頭生的大病小病,累加在一起幾乎讓華佗、小童恨不得自個兒身上多長幾只手——那段時期的小華雲極度病弱,華佗不得不時時刻刻注意他的言行舉止,幸好行醫木箱里的藥材分量足夠多,不用為此短缺而擔心;小童則擔心他活不長,于是便徹夜不眠地守在他身邊,結果造成了小童每天都頂著黑眼圈……

幸好小華雲的危險期總算過去,他的狀況漸漸定穩下來。不過,在華佗和小童以為苦日子終于熬到頭的時候,更麻煩的事件也隨之爆發。

小家伙剛睜開眼楮的時候,他的玩樂睡覺時間就變得和正常人不一樣︰白天睡覺,但每到吃飯的時候自動醒來,令人欣慰的是寶寶不挑食——有甚麼就吃甚麼;晚上玩樂,這時候華佗和小童就倒了霉,為了讓寶寶能健康地成長,他們經常是夜晚紅著眼,白天打哈欠……

——以上還不包括寶寶拉屎撒尿的問題。

當然現在是逃命的時刻,所以他們對于吃是不太講究的。師徒三人吃的主要都是地里的野菜、河里的魚、樹上結的果實。

華佗一手拖著小華雲的腰,一手捧著他的小**,讓他的小腦袋枕在華佗的胳膊上。瞧著睡夢中流口水的小華雲,華佗感慨萬千︰彭城屠殺好像一場噩夢,一覺醒來了無痕跡——要不然自己怎麼一直覺得像在做夢?不過,它確實是存在的——為往事留下證明的,就是眼前的這個吃女乃的女圭女圭︰剛開始的時候把他和小童折騰得手忙腳亂——整個縮小版的小魔頭!

夕陽夕下,在空曠的小路上,三個一老一少一小的身影特別醒目︰老人抱著小女圭女圭,後面跟著一個拎著木箱的垂頭孩童。

「唉!甚麼時候才能到啊?」小童再次地嘟嘟囔囔。

他們已經趕了近三天的路程,早過了良城縣,卻遲遲見不著郯縣。若是還見不到目的地,他們就得在路邊過夜。想到這里,小童不禁又一次仰天許下願望,「老天啊!求求你快一點讓小童和師傅趕到郯縣罷!不管你用甚麼辦法!」

就在華佗含笑欣賞小童的獨自表演時,不遠處忽然響起「隆隆」的馬啼聲來。

馬啼巨響,地動轟鳴。漫天塵土中,一群騎兵恰似看到了他們,正揮鞭飛馳而來。不會這麼巧罷,心中「咯 」一下,華佗和小童的臉色頓時大變。

近了,更近了,看清楚了——來人不是陶軍!

華佗的心頓時沉下去了︰是曹軍騎兵!

怎麼辦?兩人快速交換目光,都從彼此眼里看到了驚濤駭浪般的恐懼。

怎麼辦?華佗焦急地站在那里,毫無意識地抱緊了小華雲。下一刻,小華雲仿佛也感受到了華佗和小童的緊張與壓抑,竟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哭聲清亮,讓正在千里奔襲的曹軍騎兵齊齊愣了一下。

馬蹄卷起千層土。瞬間,騎兵們便將華佗等人統統圍成個圈兒。由于慣性,騎兵們馭馬圍著華佗等人周圍跑。

騎兵們身高馬大,腰佩大刀,他們一臉的殺氣騰騰,就如同一匹匹餓狼。華佗等人被塵煙嗆到了,一個個淚眼婆娑的,就像一只只待宰的糕羊。

圈外,一個年輕頭領策馬上前,厲聲喊道︰「你們是甚麼人!」此人一臉正氣,器宇軒昂,身穿銀灰色鎧甲,腰佩環首刀,正是曹軍的將領曹仁,字子孝。

在華佗等人周圍跑的是一支十五人的騎兵小分隊,他們似是邳縣大戰後負責掃蕩的小隊之一。他們遠遠就看到華佗的身影,原以為是奸細,本想一刀斃命的,但是他們卻听見了一個嬰兒的哭聲,定楮一看,原來是三個毫無招架之力的老人和小孩。

一個雖似已過半百的老人,看起來分外有精神,他的腰間掛了個黃澄澄的大鈴鐺;他抱著一個面色蒼白的小嬰兒,小嬰兒禿頭,眼眸還未睜開,身上裹著一條厚厚的破舊毛毯,正在嚎啕大哭;老人身邊是一個拎著灰色行醫木箱的七八歲小孩,小孩滿臉精怪之氣,一雙眸眼正咕嚕地轉著。

「你們好像不是奸細!你們是做甚麼的?醫師麼?難道不知道這里很危險麼?」曹仁不動聲色地打量華佗等人,在看到華佗腰間的金箍鈴,確認他們不是敵人而是行腳大夫後才放緩語氣,頗為和氣地問。

但這顯然不能得到他們的好感——老人一言不發,嬰兒依舊哇哇大哭,而那個小孩卻是一臉的受寵若驚。

小童瞄著師傅愈發難看的神色,生怕惹得這位大將軍似的人物一個不高興,對他們「 嚓」一下,就搶先拱手開口道︰「將軍,小的師傅本是游醫——游醫天下。小的師傅听說這里在打仗,所以小的隨師傅決定來這里看看——沒想到,剛來這里,小的就遇上您了——啊,對了,這是小的師傅,他一直有個願望,就是到軍營里當軍醫……」小孩的樣子老道實在,由不得人不信。

「哦?」曹仁挑挑眉,很意外地發現這個老人和小孩居然在眾人面前沒有害怕得發抖——嗯,看樣子他們的確有些醫師的資本。曹仁想到這里,便熱情地邀請道︰「那可正好,軍中正好需要醫師,不知這位神醫可否隨去軍中一趟?」

「去——」這是小童隱隱松了一口氣地回答。

「不去!」這是華佗斬釘截鐵地拒絕。

曹仁一愣,繼而沉下臉,冷冷一笑道︰「好大的膽子!你們竟敢拿某——陣前先鋒官開玩笑!」言罷,殺機頓現。

「啊……您、您誤會小的師傅了!小的師傅做不了軍醫,他只是想見識一番而已——不瞞先鋒官大人,小的師傅只能解決一些小毛病,大問題他解決不了。如果大人您是真心想召小的們當軍醫,能不能容小的們先去譙縣?听說譙縣是藥草之鄉,小的們想采點藥來——大人您可以同意麼?」小童暗暗叫苦,卻仍是一副老誠模樣,好像不知道曹仁暗藏殺機似的。

他眨著大大的純真兩眸,努力在曹仁眼里表現出一個小孩子該有的模樣來,希望能打消曹仁的戒心。

譙縣?曹仁心中一動,暗自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本官就派一些人保護你們好了。你們要早去早回!」他悄悄向幾個壯漢騎兵使眼色,無聲地告訴他們如果三個老的小的敢在中途逃跑,那他們也不要麻煩了,直接揮刀就地解決就行。

分明是監督,小童敢怒不敢言,只得裝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因此他沒有注意到曹仁的暗示。

就這樣,在四個騎兵的冷眼無聲陪同下,華佗三人無可奈何地往回走。

(二)

彭城國,武原縣邊界。

夜幕降臨,月亮升起。空曠的林子里,秋風呼嘯,吹起陣陣寒意,枯枝散地,扎扎作響。當月亮被烏雲遮住的時候,世間更暗。就在此時,在一棵高大的老槐樹附近,忽然在半空竄起了幾篝火。月亮漸漸掙出了烏雲的包圍,在月光的洗禮下,終于讓人看清楚這不是鬼火,而是人生出來的火堆。

這是林間一支騎兵下馬休息的場景︰士兵人數約有千余人,大家都在圍著火兒取暖。馬兒們累了一天,被拴在樹底下,安安靜靜的。

在滿臉疲憊的眾人當中,有四個人獨風姿,四人中有三人最是特別︰

首當其沖的是一個是面如紅棗的美長髯武者,他穿著一身綠袍,威風凜凜,懷里抱著一柄瓖有蟠龍吞月圖案的大刀。他一臉的冷漠,周圍的士兵都用一種敬畏的神色看待他。

另一個是豹頭環眼,燕頷虎須的白臉大漢,在他的身邊,躺著一把矛頭似蛇形的巨尺鋼矛。他一臉胡須,顯得粗獷之極。他對士兵們理都不理,只對著一個文士模樣的人嘻嘻哈哈。

還有一個是穿著不凡的中年將領,他獨坐一邊,渾身上下透著一股上位者的氣息。雖然他沒有前兩人的過人身姿,但其地位的尊貴令他不會輕意地被人忽視。

第四個人明顯和其他三人不同︰他不是一個將領,而是軍中唯一的文士。雖然他沒有出色的長相,但是他的行為頗為乖張——竟沒有一絲文士該有的樣子。他有一張笑臉,看起來分外隨和——竟能和那個粗獷之極的白臉大漢打成一片。

無論這四人是多麼的獨領風騷,有一個人的風采氣度卻是他們無法比擬的。

寂靜的夜晚,星空閃閃。一個青年男子,背對著他們,負手凝望星空。

「大哥,保重身體!」綠袍武者走上前,將一件綠色披風套在青年男子身上。

「哦,是二弟呀!」青年男子轉過身,微微嘆了嘆氣道,「不了,不了,還不是很累。二弟要是累著,先去休息罷。」這個青年男子長相很是特別︰面如冠玉、兩耳垂肩、雙手過膝。單從外貌上看,竟是個大富大貴之人。

「俺說大哥啊,到郯縣還有五天的路程哩!大哥你也別為那個徐州牧干著急!依俺看大哥還是先歇著罷!要是大哥你累趴了可怎麼是好哪?」那個白臉大漢也跟著跑過來,瞪著一雙大大的眼球叫嚷著。他的嗓音挺大,讓在場的人都听得到,大家都忍不住地笑。

「甚麼五天!若是從鄰邊的良成縣北上,三天即可直達郯縣!」青年男子哭笑不得地數落道︰「三弟喲,讓你平時不好好讀書!」

林子里蕩起善意的笑聲。

可是,大家還不知道︰就在他們的不遠處,還有另一支小分隊也在往這邊趕。那支小分隊可沒有他們這麼平易近人。

「救命啊——」

隱隱約約從遠方傳來一個撕心欲裂的求救聲,伴隨而來的還有一個嬰兒的哭啼聲和「叮叮叮」的鈴鐺聲以及一群惱怒的叫罵聲。

青年男子愣了一下,大家也都面面相覷,眾人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

「哎?俺怎麼好像听見了有人在叫喚?」白臉大漢最先開口。

眾人皆是大驚。不等青年男子吩咐,綠袍武者「噌」地拔出刀,趕緊站在青年男子的面前,和白臉大漢一同警惕地注視遠方;中年將領立即奔到馬匹前,準備上馬作戰;可惜了那個笑容隨和的文士不是武將,所以他不得不躲進人堆里;其他人也反應過來了,一部分人跨上馬,另一部分人紛紛拔刀,站成一排。

最先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個老人和一個小孩。

老人腰間掛了個大鈴鐺,手里抱著個小女圭女圭;小女圭女圭的嗓子好像壞了,哭聲無比嘶啞;小孩動作靈敏,手拎一只灰色的木箱——剛才的叫喊聲是從小孩的嘴里發出的。在他們後面狂追的是四名沒有馬騎的士兵。

四名士兵一臉猙獰,手握大刀,搖搖晃晃地追在他們後面。許是四名士兵鎧甲太重的原故,所以一時半會兒也沒追上逃亡者。

「該死的兔崽子,居然敢在你大爺眼皮子底下下藥!看大爺不逮著你——要你好看!」

「媽的,居然趁你大爺睡覺時將你大爺的馬匹放跑!——你們也敢把它放跑?大爺要把你們碎尸萬斷!」

士兵們開始罵罵咧咧。

老人和小孩不管不顧,只管悶著頭,使勁地跑。

「啊!壯士——救救!救救小童和師傅!」小孩跑著跑著,居然抬頭看到了他們,哭著向他們求救。

四名士兵顯然也看到他們了,但是依然沒有停下腳步來。一個士兵甚至還囂張地罵道︰「呸!天殺的!本大爺的事你們也敢管!」

眾人臉上齊齊一變。白臉大漢更是手持巨尺鋼矛飛也似地沖了過去,青年男子攔都攔不及,只得驚喊︰「三弟!」

青年男子當機立斷,對面前的綠袍武者說道︰「二弟!快去幫忙!」

綠袍武者點頭,隨即快步跟了上去。

然後就出現了一副令人目瞪口呆的局面︰在兩名高手的作用下,場面出現了一面倒的情景——當然一面倒的是那四名倒霉的士兵。

「哇——好厲害啊!」那個拎著木箱的小孩止不住地驚嘆,他和老人躲在一旁的樹後。小的在偷看兩位恩人的高超武藝,老的喘了一口氣,很有經驗開始哄著懷里的寶寶。

電光火石之間,只見一名壯漢手握一柄長得不像話的鋼矛,揮動起來八面威風,如猛虎下山;另一個則是舞動一柄大刀,三下五除二就把幾個士兵打得落花流水!

「快——快逃!」四名士兵的兵器在被白臉大漢給砍斷後,知道自己是遇上高手了,不顧形象地連滾帶爬。兩名高手也很有名將風度,只站在那里,不過一個破口大罵——罵人罵得痛快;一個冷眼旁觀——冷眼冷得嚇人。

「英雄!」小孩的眼里寫滿崇拜。他站在綠袍武者的面前發傻,只差口水流了滿地。

「嘿——你這個小不點兒,怎麼就不夸夸俺呢?難道俺就不是英雄了?」白臉大漢在一旁不樂意了。

「大哥哥,你也好厲害!」小孩回頭,露出一對潔白小虎牙,擺出一個無比陽光燦爛的笑臉對他說,說得白臉大漢心花怒放。只見小孩轉回身,又接著道︰「不過,小童還是覺得這位大哥哥更有英雄氣概!」他說的是綠袍武者,小童心中偷笑地見到白臉大漢的笑容僵住。

「哈哈哈——」趕來的眾人听了小孩的話,再看看白臉大漢的僵硬表情,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得白臉大漢瞪大了銅眼,笑得綠袍武者冰冷的眼里透出一抹笑意來。

中年將領大步上前,最初沒注意到有老人和小孩,開口先問周圍的士兵︰「剛才怎麼回事?」但是士兵們支吾答不上來。

「二弟!三弟!怎麼樣了?」跟在中年將領後面的青年男子跑過來,在看到自家的兄弟平安無事後,暗暗松了一口氣,隨後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這三個老人小孩的身上。

這是一個抱著小女圭女圭的老人。老人的臉上雖是飽經風霜,腰桿卻挺得筆直;長相雖然普通,眼神卻無限慈悲。在他的旁邊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小孩年紀雖小,一雙靈動的雙眸卻格外讓人注目……

「老朽多謝將軍的救命之恩!」老人在青年男子的七分迷惑、三分好奇的視線下,抱著安靜下來的嬰兒,先朝青年男子下拜道︰「敢問將軍是——?」青年男子不動聲色地瞥見老人腰間的金箍鈴,瞬間知曉他原是個鈴醫。

他們的對話引來中年將領的關注。

只見青年男子連忙也給這個老人行晚輩禮,道︰「晚輩乃劉備,字玄德,是中山靖王之後、孝景帝玄孫……」

「……草民華佗見過將軍。」老人神色淡淡,竟對眼前的這個男子高貴的身份視而不見,「草民只是一方游醫,對將軍的救命之恩沒齒難忘!今後若有草民能幫得上的忙,請盡管吩咐!」說罷,居然一副想要離開的樣子。

「喂,老頭,你咋就這麼走了?」白臉大漢看不慣別人對自家大哥一副不溫不火的樣子,很是憤憤不平。

「那你待要怎樣?」華佗反問一句。白臉大漢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白臉剎時變成了黑臉。他指著華佗,瞪大眼珠,大有一言不和馬上開打的架式。

千鈞一發之際,那個綠袍武者看了一眼自家大哥,想說甚麼終究沒有開口。最後,還是劉備有些尷尬地喝斥道︰「三弟!」

同一時間,小孩的小手也拉了拉了華佗的衣角,軟軟的聲音響起︰「師傅啊,能不能讓恩人大哥載咱們一程啊?」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小孩的身上,包括最初那個沒有注意到他的中年將領。但小孩仿佛沒看見,轉而女乃聲女乃氣地對劉備道︰

「恩人大哥,請您原諒小子師傅的無理——事情是這樣的︰師傅雖是沛國譙縣人,但是他的親人卻是彭城人——本來師傅是來探親的,可惡的曹軍卻把彭城給毀了……所以……所以師傅打算前去郯縣!听說陶公也在那兒——他可是個好人!師傅略懂醫術,想去醫治那群守衛徐州的受傷士兵!但是,沒想到師傅還沒走呢,就踫到正在屠殺的曹軍……要不是看在師傅是醫師的份上,小子恐怕就看不到恩人大哥您了……」小孩說著說著,眼圈兒紅了,看得眾人心下也心軟了。

「怪不得你家師傅不愛理人,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意識到錯誤的白臉大漢黑臉轉變為紅臉。他模了模腦袋,很是不好意思。

中年將領盯著小孩,嘴巴動了動,想說些甚麼,但始終都沒有開出口。

「小家伙叫甚麼名字呀?」這時,那個笑容隨和的文士好奇地走上前,瞥了一眼那個中年將領,替他開口。

「人家才不是小家伙咧!人家有名有姓——龐林,乳名叫小童。」小童用很嚴肅的表情道,「小童可是荊州龐家的少爺、士族家的子弟哦!小童是為了師傅才游醫天下!你看小童是不是很厲害?」

「哈哈哈哈!」眾人忍不住大笑小童一臉嚴肅卻說出如此孩子氣的話。

「你這個小鬼頭!」華佗似長嘆了一口氣,隨之笑了笑,叉開了話題問道︰「敢問這位先生是——?」

「呵呵,這是備的同鄉,姓簡,名雍,字憲和——還有這位,他是青州刺史田楷!這兩位是備的結義兄弟、備的別部司馬!」劉備趁機把自家的兄弟介紹了一遍。他先指了指綠袍武者道︰「二弟——關羽,字雲長。」然後又指著白臉大漢道︰「三弟——張飛,字益德。」最後總結道︰「他們都有萬夫不擋之勇!備能和他們結成異姓兄弟,倍感慶幸!」說得兩人都不好意思。

眾人相互一番問候,終于把彼此關系拉近。未料,華佗和劉備最是談得來。在攀談中,華佗了解到劉備是幽州牧公孫瓚麾下的青州平原相,和青州刺史田楷一起去郯縣解危!而劉備也驚奇地發現原來他就是百姓口中稱贊的華神醫——一個專為窮苦老百姓四下奔波的行腳大夫。

就這樣,在劉備的誠心護送下,華佗抱著小華雲和小童坐上同一匹馬,一路說說笑笑地隨援軍向郯縣跟去。

(三)

河水灌溉著田地,

孩童在河邊長大;

飲下的水吃的飯,

只需一點便足夠。

悠悠之故鄉河喲,

吾把生命獻給你;

永遠地守衛這里,

保衛和平與寧靜。

公元一九三年末,徐州牧陶謙在彭城交戰失利,連連退守至東海國郯縣。死生存亡之時刻,青州刺史田楷應徐州牧陶謙的求救攜平原相劉備一同前來救援。

陰氣重重。

天空下,曾經繁榮一時的郯縣現在處于水深火熱之中。

城內死氣沉沉,往常熱鬧的情景早已不復存在。大街上冷冷清清的,所有能關的房樓也全部都被關上了,整個郯縣籠罩在一片慌恐的氣氛中。郯縣內幾乎只剩下老弱婦孺了,年輕一點的早被送去城樓上了戰場。人們的心惶惶不安,沒有戰斗力的只得蜷縮在家里,生怕出了門後就變成了一具死尸。但是他們又擔心自家兒孫的安危,因而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人從窗外探出個腦袋來,看到沒有人時,又快速縮了回去。

城樓上,是一團混戰︰郯縣的士兵們為了守衛自己的家園,頑強地戰斗,毫不退縮,硬是將曹軍堵在了城外。曹軍的死傷慘重,但依然前赴後繼。他們先是用自己的生命搭建雲梯給後面的士兵鋪路,再由後面的士兵爬上去和城樓上的士兵搏斗。可是他們往往還沒上去,就被樓上的士兵用石頭給砸下去,或者被弓箭手當場給射死……

戰場上申吟聲、慘叫聲此起彼伏。兩軍的主將目光如炬,絲毫沒有被眼前慘裂的戰場影響到。他們彼此站在後方指揮著,打量著對方︰一方是曹軍都尉于禁,以冷靜果敢聞名;另一方是陶軍的將領曹豹,之所以戰到現在完全是憑借一股勇氣在支撐!

兩軍激戰,誰也沒有注意到不遠于郯縣外,有兩路人馬——一個是支援陶謙的劉備軍,另一個是從陳留快馬加鞭而來的斥候。前者有數千余人,威風凜凜。而後者只有一人,滿身狼狽!

郯縣城內。

告示︰

自曹軍連日拔下徐州數城後,本州牧體況愈下。現召醫者,速請見之。能醫好者,賞銅錢千貫,特此告之。

郯縣雖是慘淡,但張貼此通告的士兵阿呆卻是盡忠職守地站在告示旁,等待著有人能揭榜。他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青年,平時呆呆的,因此大家都叫他「阿呆」。這不,原本這站崗的職責是一個叫阿青的人干的,但愣是在別人的一聲「幫個忙」下,就自發地看守。

現在,已快臨近中午了,應該不會有人來罷?阿呆迷迷糊糊地想著,耳邊隱約傳來奇怪的歡呼聲。——哦,看來是自個兒累了,產生錯覺了,是該休息了。于是,他眯了眼,開始打瞌睡了。

「撕——」一個不大的響聲突然響起來,卻把阿呆嚇一跳。

阿呆睜眼一看,看到了三個人︰一個老人、一個還未睜開眼眸的嬰兒和一個七八歲的小孩。老人腰間掛了個鈴鐺,一手抱著嬰兒,一手拿著那張告示;小孩子則是拎著一只灰色的木箱笑嘻嘻地向他招手。

「你們是甚麼人?來干甚麼的?」阿呆傻傻地問。

小孩子的臉上笑得是格外燦爛,他做了一個鬼臉,理所當然地回答︰「當然是為了一千貫的銅錢啊!不然你以為做甚麼?」

「可是——可是你們會治病麼?」阿呆張口結舌。

「當然會!不然就算給了天大的膽子小童和師傅也不敢拿性命開玩笑啊!」小孩子白了他一眼,似乎在說你這個士兵的問題問得很呆。

「真的假的?」阿呆一臉的不相信,「你們該不會是騙子罷?騙子俺可見多了——都是滿口大話的人!」

「師傅是如假包換的醫師!」小家伙拉了拉老人,對阿呆很耐心地重復了一遍,但阿呆還是一臉的懷疑。

「你們真能治病?」一個陰冷的聲音響起,「要是你們不會治呢?」

眾人回頭一看,來人是一位個頭高挑、相貌普通但穿著華麗的年輕人,年輕人後面緊跟著七八個恭恭敬敬的奴僕。他雖是一張笑臉,笑意卻是半分也沒有傳到臉上。他用敏銳的雙目冷冷地盯住老人,忽略了一旁說話的小孩。

阿呆雙腿一軟,下跪顫聲道︰「大公子!」

原是此人是陶謙的庶出長子——陶商。

「你能保證醫好麼?如果你醫治不了呢?」陶商沒有理會阿呆的誠惶誠恐,一字一句地又問了一遍。

「病由心生——草民不能說一定能醫好。作為一名醫師,若在沒有醫治之前,就說出一定能醫好病人的話來,草民以為這世上還沒有哪個醫師能做到那一步!至少草民就沒有那個能力——倘若公子硬要如此,草民勸您還是另請高明罷!」老人的一番話,听得眾人呆若木雞︰只見阿呆听了滿頭大汗,直在一旁打哆嗦;小孩子听了滿臉崇拜;陶商听了則挑挑眉。

「就你了!」陶商忽然決定道,「你是誰?叫甚麼名字?」言下之意,他居然同意讓這個性情古怪的老人為其父親治病。

「回公子,草民華佗,字元化!」華佗依然用不溫不火的語氣道,「草民乃是一方游醫。」

(四)

郯縣,陶府。

窗戶是半掩著的,掛有大紅幔帳的床榻內傳出一聲輕微地申吟聲。整潔舒適的房間里充滿了檀香的氣息,而檀香散發著幽然的味道,讓人聞之頭腦清醒,充滿活力。

陶謙裹著一身厚厚的綿衣,半躺在床榻上。他滿臉皺紋,身心疲憊,這幾日的郯縣飽受外患,他亦經不起再三折騰,如今的他正閉著眼楮在小憩。

唉!亂世啊,想要站穩腳跟可真不容易——這不,他好心好意地派人護送那個叫曹嵩的,原想討好一番實力不可小覷的兗州牧曹操,誰料想自己的手下會見財起意殺了曹操之父?現在這人跑了,找不著北了,那曹操便拿他來開刀,還把他好不容易請來解圍的幾路援軍通通打退,這、這、這……也不知元龍那邊怎樣了,是否請到援兵了?若是援兵再不到……唉!

陶謙正想著,屋外傳來老僕低啞的通報︰「老爺,兩位公子說要見您!」他是一個資歷較老的人,在他還未及冠之前就隨侍在陶謙的身邊了。生活上他最是得陶謙的信任,陶謙總是親熱地喊他為「老僕」。

「是商兒和應兒麼?他們來此何事?」陶謙有些不高興自己的休憩之時被人打擾,忍不住把氣撒在老僕身上。

「這,大公子說是要給您請安……」可憐的老僕沒想到自己會成為自家老爺的出氣筒,居然不敢再答話了。他尷尬地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的。

陶謙充耳不聞,瞄了一眼屋外傻站著的老僕,擺了擺手,自嘲道︰「罷了,罷了,那兩個孽障會有甚麼事來找老夫?也不給個清靜——不見也罷!告訴他們,老夫不舒服,今天不想見他們!」

「老爺,還是見一見罷!畢竟他們是……」老僕的嘴唇蠕動了一下。遲疑了片刻,他突然大膽地勸說。

「老夫願意見誰便見誰,何需讓你來指手畫腳!」

陶謙不悅地喝斥。

他在屋里諷刺地笑了笑,只覺自己的生命好似走到了盡頭︰真真沒想到,這個貌似忠心服侍了老夫三十余年的老僕居然也會被收買——要不然他怎麼竟說出勸解的話來?真真是天大的笑話!看來老夫得是盡快地物色一位接班人,不然

……絕不能讓他們斷了徐州的未來!

「老爺,不好了——公子們——!」屋外,忽然又傳來老僕的叫喊聲,但隨之卻被一個更響亮的聲音給壓下去了︰

「父親!兒子給您請安來了!——听說您最近身體不舒服?要不要請個醫生給您看看?」一個討好的聲音傳來,是長子陶商的聲音。

「父親大人!您感覺怎麼樣了?孩兒送您的檀香好不好用?身體還能不能走動了?」另一個尖利的聲音也不甘示弱地響起,是次子陶應的聲音。

陶謙聞言,無奈地撫了撫腦袋,只嘆頭更痛了︰唉,這就是老夫的好兒子!

而屋外好像也為了證明他的話很正確似的,兩個孝順兒子的對話也已經逐漸上升到白熱化程度︰

「大哥,今天你怎麼有空來給父親請安了?往常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幫父親處理事務麼?」

「弟弟,這是甚麼話?兄與弟本是同宗兄弟,你都來請安了,作為兄長,難道就能缺席麼?」

「哼,別假惺惺的了——你不過是想討好父親,好讓父親把家業傳給你!」

「哼,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不過是仗著嫡子的身份擺著顯!——若要真的比試一番,指不定誰贏得了贏誰呢!」

「你——父親生病在床,他一定不會見你!而且是弟先來請安的,你湊甚麼熱鬧?你呀,還是做好自己的份內之事罷!」

「胡鬧甚麼呢?父親大人想見要誰你還能不答應不成?又不是由你說了算!」

「你——!」

緊接著,屋外傳來打斗的聲音,夾雜著老僕毫無說服力的調解聲。屋內,陶謙的臉都白了,他氣得渾身哆嗦,重重地罵道︰

「畜牲!老夫還沒死呢!你們就敢當老夫面兒……要是老夫明兒去了,你們還不鬧翻了天了?——來人!來人!把這兩個畜牲拖出去!……」

「報——」

屋外立即有人來了,不過不是奴僕,而是小兵阿呆。只見阿呆一臉喜色道︰「青州刺史田楷大人和平原相劉備大人帶兵前來增援!並且還打退了曹軍,現時已到城門口!」

「甚麼?」陶謙一臉驚喜交加,猛然起身,跑到門口,把門打開,一把抓住來人,急問,「你說青州果真派人增援?誰?劉備?劉原相!帶了多少人?」

「是!是劉原相和田刺史!」阿呆的喜色溢于顏表。他也是剛剛得知的——不,準確來講是在見到華佗他們時就該知道了,要不然那個華佗是怎麼進城的?不過華佗呢?他去哪里了?阿呆疑惑著,但沒想太多,只是繼續道︰「劉原相和田刺史雖只帶了千余人,但個個是能征慣戰之輩,尤其是那個白臉大漢和綠袍紅臉的——他們從曹軍後面殺過來,把個曹軍打得措手不及!不過,那個曹將主將卻是被白臉大漢和劉原相共同打退的……現在他們就在城門外!」

「哦,太好了,徐州有救了!」陶謙听罷仰天大笑,「快去迎接——不,還是老夫親自去!」也顧不上他的兩個好兒子,丟下了阿呆,徑直地向屋外跑去。

「你好,真好……哼!」等陶謙的人影看不到了,陶應開始算賬。他對阿呆重重地「哼」了一聲,怒極反笑,「你還真是個好看門狗!」

阿呆在一旁臉剎白。他不敢應答,只得低頭跪著,小心翼翼地陪伴著兩位公子哥,心里不由地暗暗叫苦。早听說了陶家兩個公子的大名︰大公子雖然對下人比較寬厚,不過若是有人膽敢不滿他的安排,那一定會死得很慘;二公子更厲害︰若是你稍稍不如他的意,他馬上就把你暴打一頓,然後丟進河里喂魚……

雖然這些事情他沒有親眼看過,但是每每听人講起,听得他總是不寒而栗。阿呆心驚膽戰地禱告︰老天保佑,看在俺不曾做壞事的份兒了,希望能逃此一劫!

「二弟!別發火!一個臭蟲,值得你動手麼?」陶商皺眉,拉住了這個莽撞的弟弟,「現在應該想的是如何應付那個劉相原——還不下去!」他使了個眼色,對著阿呆抬腿就是一腳。

阿呆心頭一熱,悶聲被踢退下……

屋內,兄弟倆的對話還在繼續。

「哦?那依哥哥的意思……」陶應挑眉。

眼下他們是綁在同一條船上的蚱蜢——如果還不團結起來,估計不久他們的父親就會把徐州拱手讓給一個外來戶。真到那時候,大家哭都來不及,別提徐州牧一職,恐怕連一個縣令的位子他們都撈不到!

「哼,他最好識相點!否則……本公子不介意讓郯縣河再多出一具尸體!」陶商凶狠地說。

聞言,陶應冷笑了一聲,不語。

(五)

一間寬敞的議室廳,陶謙一身錦袍滿面容光地跪坐在正前方,在他的下邊,只跪坐兩個人︰一是他的親信曹宏,另一個是他的得力助手麋竺。曹宏腆著大肚皮,正眯著眼楮,不知在想些甚麼。麋竺體態安詳,一雙眸眼卻精明四射。

隨著小兵一聲「田刺史、劉原相請見」後,陶謙等人伸長了脖子,萬眾矚目中來使粉墨登場。

一個面色青白的中年將領和一個面色如玉的青年男子一前一後。前者相貌普通,衣著不凡,後者相貌堂堂,氣度不凡,看得陶謙等人均是暗自點頭。

只听中年將領拱手下拜道︰「見過陶公!吾乃青州刺史田楷,特攜平原相劉備劉玄德為解救徐州而來!這次救援也多虧有劉原相的幫忙,不然楷還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晚輩劉備,字玄德,見過使君!」青年男子朗聲上前,亦是拱手下拜。

「哦?」盡管陶謙事先知道了這個消息,但還是不由地微微激動了一會兒,「多謝田刺史、劉原相的救援之恩!請稍作休息,讓老夫為你們接風洗塵!」

「多謝使君的美意,不過備想還是先解郯縣之危為好!」田楷尚未開口,劉備便先是拒絕,「請使君容許備有所請求——備希望您能允許備隨其兄弟一同上陣殺敵——」

「好,兄弟情深,理應答應。還有甚麼?」陶謙對劉備的第一印象好極了。田楷在一旁看著,微微一笑,也不說話。

「備在途中偶遇一名神醫,姓華,名佗,字元化,想來此做軍醫,但是戰場之上千變萬化,備希望使君能召見他。」

「神醫?華佗?華元化?」陶謙的兩眼亮了起來,猛得站起來。他不禁喜滋滋的︰這劉備的手筆真是讓人出奇不意——先是願為郯縣解危,然後又是介紹一名醫術高超的神醫給他。

華佗之名他早有耳聞,听說此人醫術高超,最是痛恨作惡多端的豪強,受廣大老百姓的愛戴。他不願做官,總是游走于大江山河,經常找不到人。

沒想到,今天居然能見到他本人!

盯望眼前滔滔不絕的劉備,陶謙心中一動︰听說此人還是漢室宗親,不如……陶謙想到此處,心中樂不可吱,首先道︰「既如此,讓他們都進來罷。」

于是,廳內又多了四個人︰

走在前面的是兩個大漢。一個大漢滿臉胡須,白臉。另一個大漢身穿綠袍,紅臉。在他們後面,是一個老人和一個小孩。老人精力充沛,精神抖擻。小孩滿臉純真,靈動異常。

劉備趕緊介紹︰「這兩位是備的結義兄弟︰張飛張益德、關羽關雲長。這是神醫華佗,字元化——」

陶謙還未說話,小孩不滿的聲音響起︰「恩人大哥,你忘記小童了!」

陶謙一愣,劉備趕緊接口道︰「還有這位小兄弟,他是華神醫的徒弟——龐林!乳名小童!」

「這還差不多。」小童用略微滿意的聲音道,「還算恩人大哥識相,沒有得罪未來的神醫——」

「你是未來的神醫,那現在你是甚麼?」趁著陶謙還在愣神的工夫,一旁的麋竺看得有趣,忍不住開口戲謔。

「現在的神童!」小童回答得不假思索。

「哈哈哈哈——」嚴肅的氣氛被小童攪了,大家哄笑起來。華佗在一邊敲了敲他的小腦袋,對他無奈地低斥道,「別再鬧騰了——真是沒大沒小!」

「神童,嗯——據老夫所知,有好幾個呢……」陶謙回想了一下,用開玩笑的口吻問,「難道龐林還想名動天下不成?」

「有何不可?」小童的目光閃閃。

陶謙愣了愣,放聲大笑︰「哈哈!好小子,有志氣!那老夫就等你名動天下的時候薦你孝廉如何?」

一番嬉鬧之後……

陶謙正色道︰「劉原相,老夫馬上發你四千丹楊精兵,助你馬到成功!你若能打退曹軍,老夫就把徐州拱手相送于你——望劉原相你好生對待徐州百姓!」

陶謙豪氣許諾,眾人皆是一愣。

「多謝使君!」劉備原本听了前半段的話眼里欣喜一閃而逝,但是後段的話卻讓他大吃一驚。他為難道︰「使君,但這、這事似乎有些不妥——」

「父親,不行!」同一時間,陶應的聲音也響起,並且氣急敗壞。

「甚麼?」眾人反應皆是齊齊一愣,只見陶應一臉豬肝色地跑過來,他的後面跟著陶商。

「父親大人,你怎麼可以讓一個外來人接手徐州?你這樣要把兒子置于何地?就算兒子有甚麼不對的地方,你怎麼讓一個外來人——你讓兒子以後怎麼活啊?」陶應的聲音很大。

「你!……」陶應的話讓陶謙氣得白了臉。陶謙渾身顫抖,咬牙道︰「老夫——老夫怎麼有你這個……還不退下!……」陶謙住了口,臉色有些難看。見自家的父親不理他了,陶應只得怏怏地退守在一邊。

「嗯?這不是華神醫麼?」這時,陶商的眼里分明閃出一縷陰冷,但轉眼之間,便煙消雲散,快得讓人覺得自己是眼花了。只听他驚訝道︰「華神醫,你不是在大廳里等著為吾父治病麼?怎麼才一會兒的功夫,就跑到這兒來了?還有,你怎麼和劉原相認識?」一句話竟把眾人的目光紛紛引到華佗身上來。

華佗皺了皺眉頭,眼中的厭惡之情毫無掩飾地一閃而來。他干脆地對陶謙道︰「若是陶公允許的話,在下現在就為您治病。」

陶謙冷冷地瞥了陶商一眼後才笑著點頭。眾人默默讓開一條路讓華佗上前,都不想錯過這個神醫是怎樣治病的。只見華佗把食指中指輕輕搭在陶謙的手腕上,靜靜地為他把脈,然後問︰「敢問陶公平常吃的是甚麼藥?」

「還吃藥哪?」陶謙搖頭苦笑,「現在吃藥都不中用了,只是在屋里點了檀香,還算有點效果……」

「檀香麼?」華佗喃喃道,「那可是能助人安神養生……」他細細地觀察了一番,鼻子微微一皺,良久微微一笑,輕聲道,「陶公脈搏正常,只因操心過重,若是多加休息,病自然會好!」

這就完了?眾人睜大了雙眼,很是懷疑地斜視華佗。之前的醫師們每每把脈後都開了一大堆草藥,說了一大堆「之乎者也」之類的話語,听得陶謙自暴自棄,對他們是敬而遠之,所以大家心中都不約而同地認為自家主公的病很嚴重。

「你在胡說罷?」陶應怒氣沖沖,首當質問。

華佗笑了笑,胸有成竹道︰「陶公只是操勞過度,沒有好好休息罷了。陶公,您難道就沒有注意到實際上檀香亦可作為安神、補身之藥麼?只是藥喝多了起反作用而已!要知道藥入三分是毒啊。」

「‘藥入三分是毒’,不愧是華神醫!」麋竺細細品味。他瞅了瞅眼神閃動的陶謙,忽問︰「嗯,敢問神醫現居何處?」

試探下的招攬之意溢于言表,陶謙听罷滿意地點頭。

「不敢。」華佗淡淡道,「草民只是一介游醫爾。平凡如草芥,只願做那天邊浮雲矣。」

「哦。」麋竺听罷有些失望。只听華佗對陶謙道︰「陶大人,草民實話實說了——草民來此,只為醫治,望這次戰爭結束後,請容許草民和小徒回鄉!」

「好!神醫既然如此,那老夫也就不必強求了!老夫答應你——老夫先替郯縣百姓謝謝您!」說著,竟要下拜。眾人大吃一驚,華佗終于變色,最後沉著道︰「老朽盡當歇力——這是老朽的職責!」

大廳里回蕩著華佗的錚錚聲響,眾人的臉上皆是動容。只是誰也不知道,陶家兄弟在看向劉備的時候眼里閃過一絲冰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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