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清默哈哈大笑，連眼淚差點都笑出來了，「這個故事好假，天地規則怎麼可能會消失嘛！」
如果不是因為講述這個故事的是蕭壁玉——溯流仙君的轉世，嚴清默一定會覺得這是某個不入流的說書人講述的章回故事。
而且是帶「欲知後事如何，傾听下回分解」的那種。
因為她對這個生動而曲折的故事，一點印象也無。何況這個故事滲人的慌。
天地之間怎會如此慘烈？天地規則是多麼固執而永恆的存在啊，怎麼會消失掉？
規則與天地存在，不是嗎？
蕭壁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眉宇間有說不出的疲憊。
能夠一次透露這麼多關于那消失在「時光溯回」法術中的過往，他需要耗費大量的精神力和靈力。
能夠講述這麼多，還是因為在伏擊素芊芊時靈力用過，導致神識反噬和經脈受損後又經過千年明絲蓮的及時滋養，在沉睡性的身體自然恢復後的結果。
可惜說者有意，听者無心。
嚴清默很想做出一副凝重而且認真的表情，可是繃著的臉上透露出的不可思議還是出賣了她的心思。
方一舟卻突然抽了一口氣，大聲喊道，「天哪！跟我的夢境好像！可是，好像蕭大能，你說的只是夢境的前一部分啊！還有後半段呢？嚴清默大殺四方的表現呢？還有那些讓天地規則幾乎消失的原因是什麼？」
蕭壁玉嘆了一口氣。美男嘆氣也是優雅的，那隨之而散發的憂傷，有如冰涼的空氣侵入心肺——總讓人忍不住想要溫暖之，平復之。
嚴清默直覺這嘆氣是因為她。
因為方一舟明顯是信的。寧修遠從頭到尾走神地看著不遠處的海水，蕭壁玉也沒有嘆息半點。
而她不過是表現點不可思議的樣子，蕭壁玉就眉頭蹙得更緊。
她撅起嘴，嘟囔著，「還不許人質疑麼……」
蕭壁玉看了她一眼，便轉頭回答方一舟的問題，「透露這些事情。是需要實力的。目前，我只能透露這麼多，抱歉！我能繼續說的，就是你的夢境應該是真實的。而讓天地規則幾乎消失的原因，在我施展時間溯回的時候，也還是無人知道。」
嚴清默一頭霧水。
方一舟卻有些懂了。他試探地問道，「您是說，這些劫難本該已經發生，但是您施展了「時光溯回」這一法術，回到最初劫難未發生的時候。並且提前做了準備。使得那些本該現在已經發生的劫難。並未發生？」
蕭壁玉展顏，「不錯。」
「大能！我太佩服您了！不知道您還收不收徒弟？哎，不對，不能隨便認師父！我們神禾宗會將欺師滅祖的弟子逐出宗門的！」方一舟撓頭。「也不對，這個應該不算欺師滅祖。要不您擔任我們神禾宗的可卿長老？這樣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然後便暢想起，將這樣一位了不起的大能拐到神禾宗當客座長老的美好情景，師父師祖們肯定會樂開了花……
「擦擦你的口水！」嚴清默梭了他一眼，「至于嗎？你也不想想，我們現在在望川界。秋水界那樣交通閉塞的地級界，就連劃破虛空的空間坐標定位也極難找到！也不知道你幾時才能回得去？還暢想著些有的沒的……」
「嚴清默！」方一舟大喊，「沒錯，我就是愛做夢！因為我不愛直面冷酷的現實。而你呢？你卻只願意面對你所記得的事實！咱倆誰也別說誰。都是懦弱，而且膽怯！」
「夠了！」一直沉默的寧修遠突然大喊，「什麼生靈涂炭，什麼天地淒慘？那你說我慘不慘？母親被父親所殺，自己的原身在父親的迫害之下被毀。好不容易保得魂魄不息。並奪舍重得了一肉身，卻被壽元將近的父親奪舍！這樣殘酷的世界，有什麼值得人留戀，毀了有什麼不好？」
「毀了毀了，然後一切重建。不是很好嗎？那些骯髒和齷蹉的修士們，假仁假義滿月復道德文章卻男娼女盜的凡人界，道貌岸然其實最喜殺人奪寶的修仙界，還有血腥直接的修魔界，諸如此類，不一而足。這樣的世界，為什麼不會被毀掉重建？」寧修遠面頰青筋直露，呼吸急喘。
嚴清默被嚇了一大跳。
她支支吾吾地似乎勸慰，好半天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此刻，似乎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
「可你現在還活著。」蕭壁玉冷酷地回答，「而且活得還很好。還有足夠的靈力和實力來沖我們大吼大叫！你幾曾見過真正的慘劇？人間界饑荒時，易子而食。那些孩童，豈不是比你可憐多了。更別提天地規則消失後，連假仁假義都看不到了。都是最真實直接的慘劇，比你所熟知的修魔界慘烈多了。」
寧修遠撇過頭，似乎根本听不下去。
嚴清默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那這樣的慘劇，是不是還會發生？」嚴清默知道梅少卿的下世，正是為了天地浩劫。
且不論天地劫難，是不是真的曾發生過，並被「時光溯回」掩蓋掉……
只說在未來將會發生的那一場浩劫，就足以讓人心生戒備，心頭發麻。「會比你說的那場劫難更嚴重嗎？」嚴清默小心翼翼地問道。
蕭壁玉卻突然笑了。明眸皓齒，笑容明晃晃地，幾乎讓嚴清默喘不過起來，「你說呢？你在那場虛無的劫難中曾經死去，你說呢？」
嚴清默僵住了。
蕭壁玉隨即收斂了笑容，「嚴清默。你還是這樣，固執又呆傻。還是這樣，不肯信我！我早就該知道的！梅少卿說一句，抵過我說千句萬句！」
什麼歸什麼啊！嚴清默越來越糊涂了！
蕭壁玉卻大踏步向前，一下子勾起嚴清默的下巴，「嚴清默，你就這樣一直懵懂地當一個弱者吧！最後被屠戮被傷害被殺害，當一個命運永遠掌握在別人手中的弱者吧！」
「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注1」蕭壁玉冷聲道，「你現在是似懂非懂多一點呢？還是嘲笑我所講述的故事無稽多一點呢？」
嚴清默呆住了。
ps︰
注1《道德經》第四十一章。優秀的人听了道之後，勤勉地遵行。一般的人听了道之後，仍是似懂非懂、若有若無的樣子。俗陋的人听了道之後，大聲嘲笑。
抱歉，今天實在太晚了，第三更明天補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