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目 第14章

作者 ︰ 滿城瘋語

「我也不算說假話,我明天一大早的飛機,時間有限,太晚送你回去會影響你休息,所以我想,除非,你肯陪我過夜,那樣我們的時間才有可能是充裕的……」他別有深意地說,「否則,我只好想辦法,把你提前帶走。」爭取更多的時間。

岑曉思考了下說,「滿打滿算,我們這是第五次見面。」

顧惟野點了下頭,沒有異議。

車內黃色的燈光下,她坐在副駕上,而他近在咫尺。

「其實我們也並不熟悉。」

他仍舊默聲,唇際笑意更濃,等待她後面的話。

「最重要的是,」岑曉空咽了口吐沫,垂著額頭一會兒,倏然轉頭用水靈靈的眸子望他,「我還什麼都沒有答應你。可你卻私自替我做決定,帶我離開。你怎麼知道我不是想留在party上,而是更想和你在一起?」

「難道不是?」他不假思索,月兌口反問。

「下飛機,開機看到你的短信。我以為你是更想和我一起的。」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的夜晚,並不能讓岑曉自在,派對開始前,她發出的短信,確實很含蓄很克制地表示——想讓他帶自己離開的願望。可是她並沒有想到他竟會真的這麼做。

「你說的對,我們見面次數不多。但在有限的相處中,我們解除了誤會,彼此有了初步的了解,一同經歷了危險的關頭,也共同分享過愉快的時光。」他解釋到這里,神情淡然地看了她一眼,才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量的積累不一定在所有的情況下,都會帶來質的改變。這道理就形同一個用錯學習方法的學生,即使花費大量時間復習功課,也效率不高,而另外一個用對方法的學生,就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達到理想的學習效果。我認為,我們應該向後者學習。」

「你的意思,我听不懂。」這種事情怎麼能這麼比喻呢?岑曉皺了皺眉。

他忍著不聯系,拼命地趕拍攝進度,就是希望騰出時間來看她。一下了飛機,馬不停蹄地獨自駕車趕來,卻仍舊很克制地想要留給她一些參與派對的時間。

可坐在車里的時候,顧惟野發現走近岑曉的陳西澤,望著她的目光非同一般,他之前的想法瞬間改變。

他推開車門,步入濃稠的夜色。猶如穿著鎧甲、握著劍的中世紀游俠,步履堅毅、快速地走近他的公主的短短時間里,也下定心意——想在今夜,就要下她的所有權。

「我承認我今晚做法,有不妥當的地方。不過在我那樣告訴陳西澤時,你不也沒有提出反對的意見?」退一步承認錯誤,再進三步發出攻擊。顧惟野眸中狡黠的光線一閃而過。

「你……我……」岑曉就只能迸出這兩個字。他的話正中她下懷,其實再怎麼解釋都是徒勞的。

必須承認,得不到他的消息的幾天里,她更想見他。而在他突然降臨的那一刻,她的欣喜多過驚喜。

只不過隨他上了車,她又重新冷靜下來。

剛剛逝去的那段三年多的感情,另她如今變得格外小心翼翼,步步為營。她太太擔心和害怕——甜蜜僅是虛影,後面會有深不可測的陷阱等待她。

車內安靜了好久。

再也等不下去的時候,他手指扣了扣車窗,終于開口問她︰「我們正式在一起吧,好不好?」

已經有很多年,顧惟野沒有像現在這樣誠懇地向別人提出請求了。更多的時候,他都是冷靜地陳述看法,分析狀況,最後得到別人的認同。

所以現在,他很有耐性地請求她——和他、在一起,到底是有多難得。

岑曉心跳「  、  」猶如擂鼓,搭在毛呢裙擺上的雙手,不由交握在一起,深抿了幾下嘴唇,她才將緊張、激動的目光和他熾熱、誠摯的目光交匯在一起。

「可以嗎?」他帶著笑意追問,等了半天依舊沒有等到她說出「好」或者「不好」中的任何一項答案。

好耐心被磨光,這回,不再是請求,而是質問︰「我們從現在開始,可以還是不可以?」他身體前傾,手臂從她的腰和車椅靠背之間穿過,將手隔著她松軟的毛衣,輕輕勾住她的腰。

「開始什麼?」她委屈地像只小貓,咕咕噥噥地發出聲音。

上天怎麼這麼不公平呢?

創造出像顧惟野這種人——總是習慣自己自作主張,可偏偏又讓作為對手的人,拿不出合理的方法拒絕,最後也只能對他的霸道逆來順受。

她的態度不能讓他滿意,手上微微用力,顧惟野輕而易舉得另岑曉的上半身朝自己靠過來。

感受著她腰部帶來的柔軟的觸感,體會竟像是觸電,顧惟野渾身被她電的麻酥酥。

陷入酩酊,他在她的眉眼末梢和發鬢間,印下了一個吻,又將唇挪到她的右耳那側,說︰「開始和我在一起。」

太溫柔的動作,使得岑曉過了好一會兒,才記起要推開。

「不行。」她一邊竭力抗拒他的攻勢,一邊說︰「你讓我再想一想。」

沉默片刻,他松開她,顯得很紳士,手卻悄無聲息地在下面,挑起一小撮她的長發把玩。

「不過不要想太久。」

因為我已經等不及,要和你在一起。

……

**

一個月以後,岑曉結束了資料整理的工作。開始同董芊芊、陳西澤,還有遲來宏白很久的一位叫宋謙的男孩,參與到正式的培訓之中。

然而所謂的培訓,硬而干的知識其實很少。

大體上來說,都是內容水分較多的鑒賞課。沒有固定的老師上課,基本上是哪位名攝影師有空暇,便會被邀請到工作室,隨興的給他們講上一堂課。

而這些專業的攝影師,非專業的老師,從一張照片,談到自己拍攝時的經歷已經不稀奇。有的人講的開心了,居然能從攝影談到電影、時政、哲學、經濟……上去。

這樣隨心的課程,表面上看,匪夷所思。不過岑曉發現,听這些前輩們或興奮張狂、或感傷無限的訴說,絕不是毫無助益。

同樣的環境下,去拍下一張照片——為什麼有的人拍的平淡寫實?有的人卻能做到摧枯拉朽、感人肺腑?

那是因為不同的人心中所感不同,看待景象的角度也就不同。

在有心人眼中,一棵幼女敕的小草、一條平淡無奇的街道,都能成就不凡。

她從他們身上得到啟示︰在這一年中,學習技巧是一方面,提升心境的高度、感知來自平凡世界中的愛意,才是她最需要努力完成的功課。

近兩個月時間,早出晚歸,岑曉樂在其中,不過卻疏忽了好友舒蓮。作為賠罪,她特意提前幾天打電話給舒蓮,約舒蓮和她的寶貝女兒凝凝周五晚上,一起出來吃飯。

帶著五歲的小女孩,就不好再去吃什麼太生冷、油膩的東西。

電話里和舒蓮簡單商量了下,岑曉最終選定一家距離凝凝幼兒園很近的川菜館子。

小女孩的口味或是隨了父親,特別愛吃辣。不過在舒蓮的強烈反對下,岑曉最終也只點了毛血旺與蒜蓉香翅這兩道辣口味的菜,其他的則都是清淡舒爽的菜式。

「凝凝,來,干媽給你夾一塊肉肉吃。」岑曉扛著舒蓮的強壓眼神,夾了一塊雞翅到小女孩的盤子里。

「干媽,對我最好了!」帶著圓點點發箍的小姑娘,對岑曉綻開一個比向日葵還燦爛的笑容,隨後無比開心地啃起香香辣辣的雞翅。

舒蓮佯作生氣地瞥了好友一眼,「就你會在孩子面前裝好人!」

「那是,我好不容易才見我干女兒一次。自然要加倍愛護。」岑曉笑逐顏開地說完,不忘和小姑娘默契地交換眼神。

舒蓮臉上浮出笑意,無奈地埋怨好友,「你還好意思說呢。你可別怪我沒給你這個干媽表現母愛的機會。你說說,最近約你,你都放我幾回鴿子啦?」

舒蓮在音樂學校教古箏,上課時間往往安排在別人下班的時候。而岑曉加入宏白之後,時間上和她更難以踫上。

這段時間,她們約過幾次見面,可卻都因為這樣、那樣的事給耽擱了。其中一次,是顧惟野回來,人已經到了她家樓下,她推辭不了,只好重色輕友選擇拋棄了舒蓮母女。

故現被好友埋怨起來,岑曉不是不愧疚的。

「親愛的,都是我不好啦。來,小妹先干為敬,給你賠罪了。」岑曉端起裝著正冒泡的橘子汽水的玻璃杯,敬過去賠罪。

「少來。想一杯汽水就把姐姐我打發啦?門都沒有。」舒蓮繃著臉不受,手點了幾前的桌子,才收起假裝的嚴肅,笑著拷問岑曉︰「欸?我怎麼瞧著你這狀態和年前不一樣了?老實交待,你們那個工作室里,是不是有人追你?」

岑曉差點被汽水嗆到,有點心虛,「怎麼可能!我們那兒清一色的娘子軍,常駐的年輕漢子,加起來不過才三個。」

現在的孩子早慧,舒蓮特意看了凝凝一眼,發現小吃貨專心致志地吃東西,根本沒在听她們說話。

她放心了,壓低了聲音繼續審岑曉︰「這怎麼好說。雖然數量少,可沒準質量高呢!再說了,你和他們每天朝夕相對,又有共同的愛好跟追求,搞不好能擦出愛火花。」

「好了好了。」經不起舒蓮拷問,岑曉苦笑認輸,把杯子擱到桌上,嘆了口氣,向她坦白,「是有人追我,但不是我們工作室的。而且我和那人差距太大了,估計成不了的。」

從岑曉遺憾的表情,舒蓮看出她對于這個追求者還是有意的。

「有差距不要緊,關鍵要看你們能不能克服差距。是,當初你和葉成晉在一起時,我是告訴過你,你們有差距。他太有野心,而你性格太隨性,將來你們可能合不來……不過岑曉你也不能因噎廢食是不是?」

是的,不能因噎廢食。

可是舒蓮你不會知道——這次的差距並不僅僅是性格上的。對方如若是萬丈光芒,那她也只能是一枚仰望著他的,小小塵埃而已。

——

吃完飯出來,站在把街道照得亮如白晝的led燈箱廣告牌下,細心的舒蓮從岑曉外套上,幫她取下來兩根掉落的長發。

岑曉手里牽著凝凝,害怕她摔倒,一直注意著孩子腳下,感覺舒蓮取了什麼,卻顧不上看,直到舒蓮動作不小地揮手扔掉頭發,她才意識到那是什麼。

她擔心地說︰「不知怎麼了,最近掉頭發掉的很凶猛,再這樣下去,我恐怕就要變尼姑了。」

舒蓮掃了眼岑曉披在肩後的長發,想勸她不如剪掉一部分,養段時間,但在查看她的頂發的後改變了主意,「我看你頭頂新長出很多。掉頭發應該就是換季的緣故,正常的新舊更替罷了,別擔心,變不成尼姑的。」

岑曉听了她的話,微微怔了下,隨即如有所悟地向自己的頭頂模去——那里果然有一層翹起來的絨絨毛毛的短發。

誠如好友所說,是很正常的新舊更替。

不過她的身體似乎比她更誠實跟勇敢。這小小發現,另她困頓糾結了很久的心思一點點變得通暢順達。

平凡、窄小的街道上,路燈在街區兩側的服裝店、便利店、飯店的光線中顯得勢單力薄。她的身旁,有幾輛汽車慢慢悠悠地行駛過去。初春的天氣稱不上冷,空氣中似乎已能聞到,植物不舍晝夜所萌生出的新葉的味道。

萬事萬物其實都在無知無覺中,默然變化,根本顧不得好壞。

恐怕只有人類是大自然中最不坦然的生命,因為除了我們以外,再沒有任何一種生物,會因害怕失敗、被辜負而選擇停下。

過了好久,岑曉被手中小小的力量搖醒。她安撫地看了凝凝一眼,抬眸注意到,舒蓮早已經走到馬路對面停車的地方,正對著依舊站在原地的自己,沒好氣地招手。

無奈地笑了下,岑曉牽好凝凝,朝好友快步走去。

腳步和心情都是前所未有的輕松、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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