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下旬,宏白影像組織這屆學員開展為期十天的采風活動。經費還算寬綽,出國的話都是足夠的,但是辦理簽證手續繁瑣,所以岑曉、陳西澤等人商量後決定還是選定國內行。
在選定具體地點上,四人又發生了爭議。爭論的兩方主要集中在陳西澤和董芊芊身上,岑曉和宋謙則是去哪里都沒所謂。
「‘煙花三月下揚州’啊,當然是要去蘇杭,逛逛園林和古鎮什麼的,再不濟就去麗江、大理!」董芊芊臉都爭紅了,整個人幾乎從咖啡廳的卡座上跳起來。
陳西澤躺靠在那里,一肩高一肩低,一副任你東西南北風地刮,我偏就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架勢,「我說妹妹,你沒搞錯吧!怎麼我和你說了這麼多,你就不听呢?這個季,又趕上五一假期前,去蘇杭、雲南,我看你不是打算去拍景,是去拍人的!」
「這倒是。」一直沉默的宋謙終于開腔,「這點我贊同西澤說的。我們不如就去甘肅—青海這條線好了,這條線我去過一回,就算六、七、八月的旺季人也不多,何況咱們是四月底動身。」
「岑曉!」董芊芊拿胳膊肘撞岑曉一下,「你說句公道話吧!別說四月,就是五月,青海也挺冷的呢。他們男人皮厚火力還旺,咱們女孩子可不經凍。」
呃,皮厚……
宋謙「噗」地低著頭笑出聲。
岑曉剛想表態,陳西澤卻已搶在她前頭表示不滿,「噯?我說董姑娘,你怎麼說話的呢,我們男人哪招你惹你了,怎麼就成皮厚了?」
「芊芊,這回我也贊成陳西澤說的。這個季去南方,人確實多。」說著,岑曉把用手機刷出的天氣預報頁面展示給董芊芊看,「這幾天青海白天最高氣溫都是十幾度到二十幾度,根本不多冷的。我們只要帶上一兩件輕便的羽絨服,足以應付晚上的低溫了。」
三比一,董芊芊一下子沒了底氣,沒精打采的不想妥協吧,可還偏偏提不出有力的辯駁理由。
岑曉看出她的心思,笑著補充道︰「不過我提議,壓縮青海行程的時間。除了去甘肅和青海,我們再加一站西安怎麼樣?」
「好耶!我贊成!」董芊芊不假思索地拍手叫好。一想到西安的各種特色美食,她簡直恨不得現在就動身有沒有。
「白痴……」陳西澤嘴角抽搐了下,把目光移到窗外,實在懶得看岑曉一說去美食之都西安,就毫無原則妥協的董芊芊一眼。
宋謙則忍笑忍的肚子抽緊,低著頭,對面的人也只能看見他脖子和背輕輕顫抖。
岑曉將三人反應看在眼里,拍著膝蓋,長舒了口氣,心道這眾口總算調和在一起了。可真不容易。
「好啦,那就這麼說定了!」董芊芊激動地說,「我今天就回去研究攻略!你們放心,都包在我手上了。我一定會給你們一個愉快、充實的行程的。」
……
的確是一個愉快、充實的行程。
不過也僅限于在西安,吃的愉快,吃的充實而已。
四人一從西安轉戰到敦煌,旅途立刻變得不那麼愉快,也不那麼充實了。原因不外乎是董芊芊只詳細研究了西安的行程,至于其他地方,她不敢興趣,也就都敷衍著來了。
不過剛到敦煌的這天晚上,倒還好。是夜,四人歡歡喜喜的結伴去吃了敦煌有名的驢肉黃面,又點了足量的紅柳木烤羊肉、雞肉墊卷子、釀皮等風味美食。等酒足飯飽後離店,四人都非常的心滿意足。
那天敲定行程時,雖然陳西澤對董芊芊表現得很不屑,但陳少爺也不過是個五十步笑一百步的主。他和董芊芊在吃的方面,那是奇跡般的神和諧。
從飯館出來,陳西澤和董芊芊不甘心,提議說先去夜市走一走,消消食,然後再去路邊攤吃地道的特色燒烤。不過岑曉、宋謙兩人均表示心有余而月復不足,笑著婉拒了他們的好意。結果岑、宋兩人同董、陳兩人分道揚鑣,先一步回賓館休息。
岑曉洗完澡,從洗手間出來,就接到了顧惟野的電話。
听筒中顧惟野的聲音有點喘,似乎在邊走路邊打電話。
「剛才在做什麼?」電話里傳出他的聲音,氣息有些凌亂,「怎麼才接電話?」
「在洗澡。今天怎麼這麼早就拍完了?」她語氣盡量平淡,盡管這一次也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樣,一接听他的電話,她胸口就好像有只小鹿在跳似的。
「嗯。其實是殺青了。」他的語氣終于?*呂矗?坪跏峭V沽俗唄罰??諏四睦鎩 br />
她不可置信地「啊」了聲,「怎麼這麼快?我看娛樂報道說要拍到五月底。」她本來是不看這種報道的,可是自從點開他微博那一晚開始,有意無意的,她漸漸也開始留心關于他的消息。娛樂新聞無疑是最為有效的途徑之一。
「怎麼?你還嫌快?「顧惟野在電話那頭笑起來,「不過你這麼說,我是不是應該不高興,嗯?」
一個月前,那個春風沉醉的夜晚,她發給他的那條寫著「yes」的短信,他仍舊保存在收件箱里。每次拍攝拍到情感透支、疲憊不堪,或者和導演溝通不暢時,他就會翻出來看。
「我不是那個意思了。」只是還沒有準備好。她願意勇敢嘗試沒錯。然而答應是一回事,做好相處的準備又是另一回事。
「我知道。」他這麼斬釘截鐵,倒搞得岑曉啞口無言了,「岑曉,你真的不用擔心,有我呢。」
是啊,就是有你我才擔心。
……
「今天還在西安嗎?」
「不在,到敦煌了。」
「接下來的行程都是什麼……?」
「明天去鳴沙山、月牙泉,後天是雅丹魔鬼城、玉門關、漢長城……」岑曉一一要報出要去的地方後,突然就想到他剛在陝西殺青了,而陝西離甘肅這樣近……他問這個問題,該不會是想……
「你要過來看我?」
他拔高音調,「你不歡迎?」
「沒,」她吞吐著說,只是還沒想好怎麼向董芊芊、宋謙兩個介紹他。她自己的心不還飄著呢嘛。
「行了,不嚇唬你了。」他悶聲笑道︰「我還有別的工作。你好好玩,等有機會了,我們再一起出來。」
心被吊起來懸著的感受縱然不好過,但一听他說沒空,她又沒來由的一陣失落,鼻子竟也跟著泛酸,再說話聲音就囔囔的,怎麼听怎麼像委屈了。
顧惟野听出來了,安慰地說,「別不高興。我答應你的都會做到的。」
第一次,在清邁古城的萬花筒咖啡館,他答應帶她去喝好喝的熱巧克力。今天他又承諾以後要帶她一起去旅行。他既然說了,就都會記得,並且也一定會做到。
岑曉輕輕嗯了聲,同顧惟野互道了晚安後,掛斷了電話。
觸模自己腮邊,竟然模到一滴掛在那里的眼淚。
「沒出息!」岑曉半憂半笑地罵了自己一句。
這難道這就是舒蓮所說的,談戀愛的女人的情緒會逐漸等同于蛇精病的原理嗎?
可是以前她和葉成晉在一起的時候,情緒起伏怎麼沒這麼大呢?
……
**
最後一天在敦煌,四人選擇租車自駕去魔鬼城。
車頭一天就租好了,但是臨行前幾小時,也就是半夜三點的時候,卻突發了一點狀況。
董芊芊因為生冷不忌地胡吃海塞,半夜突然開始上吐下瀉不止。她在吃了岑曉提供的止瀉藥後,緩解了幾小時,不過到天亮以後,她拉肚子的狀況又犯了。
無奈,四人只好終止了行程,全體陪著董芊芊到醫院吊水。
逢事就愛吐槽董芊芊的陳西澤,這次倒是表現得格外沉默,他獨自坐在樓下租來的車里抽煙。而陪同岑曉、董芊芊呆在病房里的宋謙,看起來倒是一副很可惜今天的行程的樣子,半天多都沒怎麼說話。
宋謙今年才二十出頭,平時性格溫和,但到底比董芊芊還小傷兩歲,有什麼情緒都會寫在臉上,不太懂得掩飾。
董芊芊看在眼里,心里愧疚,囁嚅著蒼白嘴唇,有氣無力地說,「岑曉,要不我不去了,你們三個人去吧。」
岑曉︰「那怎麼行,不能丟下你一個人在這兒。」
「去魔鬼城才一個小時,來都來了,你們不去多可惜。」董芊芊停了下,壓低了聲音,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岑曉說︰「而且我也不想去吃沙子。你們去吧,我這就差半瓶多了,等下輸完液,我自己打車回賓館就行。」
岑曉躊躇了下,說︰「這樣吧,半瓶水吊完,讓西澤開車先送你回去休息。我們正好也回去拿上器材。」
——
送回董芊芊,三人按照原定計劃前往魔鬼城。
深色公路在蒼涼黃沙中蔓延至遠方,他們的車像一道閃電疾馳而過。
三人走走停停,拍拍看看,等到魔鬼城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因董芊芊的身體原因耽誤了行程後,天公總算作美,賜予了他們一個晴好的黃昏。
下了車。
岑曉眺望魔鬼城的壯麗晚霞,深深呼吸一口氣,才把端在手里的相機挎到了脖子里。
這時,陳西澤正好從駕駛位下來,走到她身側站定。
他看了岑曉一眼,吸引她的注意力後,頭朝他們車後位置擺了擺,說︰「岑曉你看,那輛白車可跟咱們一路了,現在居然又跟著咱們停下了。」
岑曉眯眼逆光看去,果然有一輛車緊跟著停在了他們的車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