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凌霄一手拄著牆,另一手竟然很不老實地挑起安然的下頜,頗曖昧地俯身道,「你便是‘任名蒙塵’,我也娶定了你——」
安然挑眉。♀
「皇兄——」
卻是凌曦久等燕凌霄不來,便是尋著找了來。
想這燕凌霄在妹妹面前倒努力維持著好好哥哥的模樣,驀地抽身離開,一副雲淡風輕的駕駛回頭,「不是讓你在里面等著麼?」仿佛剛才那一瞬不過是安然的錯覺。
顯然凌曦公主也不是被騙大的小屁孩了,笑嘻嘻地扭著頭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安然,「這個嫂子,我看不錯。」
噗——安然被這鬼靈精的丫頭說得差點吐血內傷,而那個燕凌霄竟還好意思教訓妹妹,「怎麼說話呢!」一瞪眼,「你就這一個嫂子!」
安然白了他一眼,當著孩子的面不跟他一般見識,否則特特跟著燕三娘學了兩手三腳貓功夫的她還真就不信邪,非得讓這家伙跟地面來個親密接觸不可。
凌曦看安然瞪自己哥哥,捂著嘴偷笑,早在來的路上見識了安然的潑辣,只是燕國處在北邊苦寒之地,倒是對這種禮教看得不那麼重,因此在京城看遍了那種矯揉造作美人的凌曦反而對安然甚有好感。
「果然父王說的對,男的都是娶了媳婦忘了娘,便是我的好三哥也是見了媳婦,忘了妹子。」從剛才安然一進門,老哥的眼楮就沒錯開過,她便是在後面都看得清楚,凌曦半真半假地嘟著嘴。
安然輕咳了一聲,福了福身道,「天色不早,安然也不便再在藍府逗留。」便想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燕凌霄似笑非笑。凌曦挑眉看了老哥一眼,且了一聲撇著嘴,「三哥還說。真英雄不迷戀美色,愧我還信以為真。」
安然雖然背過身。抬腿欲走,卻仍豎起了耳朵,這對燕氏皇兄妹當真是一對活寶。
燕凌霄故意嗔怪地瞪了妹子一眼,听她如此一說,面子有些掛不住,面色一肅教訓道,「你三哥是那種人麼?」盯著安然的背影。對凌曦公主附耳說道,「什麼美色,我不過是看她**大,好生養!」
安然這次當真是要吐血了。右眼瞼一跳,便要回頭。
「安然姑娘——」卻是綾羅久等安然不到,便過來提醒,這藍府不是一般之地。藍權英也是大昭軍權首屈一指的大將軍,這里也算是半個大昭軍事中心。各種情報集結,既然藍權英下了逐客令再不走便是犯了人家的忌諱。
安然自然知道,心中暗暗記下這燕凌霄,「**大,好生養——」她咬牙。
看安然吃了一個暗虧。燕凌霄的眼中卻是一絲笑意閃過,可是隨即又恢復了往日的沉穩和老練。
「你想求藍將軍將她賜予你?」凌曦卻是小大人一般站在三哥身旁目送著安然馬車離去的背影。
燕凌霄微一沉吟,一雙眼眸卻仿佛陽春三月仍化不開的冰水,「你覺得她會跟我走麼?」
「如果,你只是想要一顆棋子,不要動她。」未想,凌曦公主卻板起臉,抬頭面色凝重地說道。
燕凌霄一愣,微微蹙眉,別人不知,都道燕王生了兩個好兒子。燕太子,燕凌雲才智過人,雖然體弱多病卻輔助燕王將燕國上下之事打理得井井有條。而三皇子,便是他,燕凌霄,不但才智過人,文韜武略,在大昭也歷練多年,他日燕太子登基之時,他便是輔國親王。
世人皆贊這兩個兒子是燕王的左膀右臂,便是當今文宣帝都曾有意無意地下旨嘉賞兩位皇子「治國之功」,似是贊這兩位皇子的能耐,卻是暗指他們的權利儼然架空了老燕王,意在挑撥其父子關系。
但是,大昭那麼多的智囊卻不知,燕國最大的撒手 不在于坐鎮燕京的燕太子,也不在于斡旋于鄰國的三皇子,而是這個足智多謀師承鬼谷之門的嬌俏公主——燕凌曦。
這次,凌曦公主跟隨燕凌霄進京,非是自己貪玩,亦非燕王旨意,卻是她看準了大昭將要變天,以身涉嫌來一探究竟。
而燕凌霄與其說是听從這個妹妹,不如說是敬重這個人小鬼大的妹子。微微蹙眉,「你故意接近她便是得到了這個結論?」
「也許,她真的是冥門之主,」燕凌曦眼光變得深遠,凝視著安然馬車上那一盞燈光成了遠處的一個小點,「但是她卻已然不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人了。」
「也許,」燕凌霄眼光未變,嘆了口氣,「但是我一定不會讓秋娘的悲劇重演。」
起風了,今夜似乎不那麼平靜。
安然坐在馬車上,天色已然黑了下來,她望著窗外因黑暗變得有些模糊的景物,心中也有種突如其來的沉重。
在玩笑過後,她的心卻又隱隱有一絲觸動。他——從未說過,娶定自己,甚至——從未說過要娶自己。安然有些黯然,想起在異時空逸銘拉著她的手,苦苦哀求的樣子,她猛地放下車簾,也許錯了,他與他並不一樣,但是——她輕咬著嘴唇,她不想再留下任何悔恨。
藍府後堂,藍權英坐在書案前,端著一杯上好的雨前龍井,氤氳的熱氣似乎讓他的眸子有些許柔化。只是,他挺直的脊梁,卻透露出他每次大敵臨近時的才有的緊張。
藍夫人站在門外,手中的托盤里是剛剛熬好的參湯。外面起風了,風吹動她散落在耳畔的碎發。
「夫人——」身邊的小丫鬟輕輕叫道,她不明白夫人嫁給老爺一年了,每次變天時都要為老爺熬一碗參湯,說是給老爺驅寒。可是,每次卻又這樣端著參湯,一語不發地等在門外,眼光是她看不懂的東西。
「這樣吹著,恐怕又要病一場的。」丫鬟輕聲勸著,老爺喝了參湯會如何她不知道。但是每次這樣一來,夫人倒是要生一場病。而若是踫上老爺那兩天脾氣不順,便要數落一番。說夫人太過嬌貴。她都看不下去了,可偏偏夫人還不讓說。
天空中突然一個閃電撕開了一個口子。轟隆一聲,震得人身子便是一顫,可是藍夫人卻仍是目光柔柔地看著屋中之人。眼中的柔情最終只化作了唇邊的一聲輕嘆,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剎那。
「進來吧——」
她已然轉到一半的身子生生頓住,一絲氤氳從她眼底升起。一年半前,她一腳邁入了藍家的大門,可是卻從此離開了身後那個人的心房。
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是的,淡淡的,她時刻要提醒著自己,她不再是沈家大小姐。不再是那個疆場獻策的女軍師沈碧秋,而是藍家的媳婦——藍夫人,即便,這個由藍皇後做主,在外人看來是天作之合的一對璧人。實際上卻分榻而臥。
藍夫人邁入這低低的一道門檻,卻是仿佛跨過一座高山。人都說,沈家這位大小姐,智謀不輸男子,但在面對這種感情時。她卻顯得比常人更加笨拙。
丫鬟深知,老爺的書房不是隨便可進的,靜靜地退到了門側等著。而沈碧秋則也是這麼長時間來第一次進入這個「禁地」。
藍權英抬眼,燈光下的沈碧秋面色顯得更加蒼白,身影似乎也比剛進門時顯得清瘦了不少,與其說是走進來,不如說是飄了進來。看模樣,瘦瓜子臉襯得她一雙美眸更加奪目,但那一池春水中卻似乎多了一種叫多愁善感的東西。
藍權英的心中一動,但是卻寧願相信這只是自己的錯覺,他沒有忘記,她只不過是他的對手,一個不能打敗,便只能先收服的對手。
沈碧秋感覺到藍權英的目光,微微抬頭。這麼多年來,藍權英除了拜堂那天,這是第一次單獨與她見面,他曾想象過私下里的沈碧秋會是什麼模樣,是哭是笑,是喜是悲——還是想人前那樣掛著一沉不變的雍容和淡漠。
可是,沈碧秋卻並沒有那麼難以捉模,她自己也曾想象過,當她能與藍權英獨處時,會怎樣表達自己的感情,可以在沙場上運籌帷幄的女子,難道就不能像父親教導的那樣去努力俘獲男人的心麼?
可是,父親怎麼能知道,當一個女人真的愛上一個男人時,就不屑于再用什麼手段。
沈碧秋抬起頭,只是一眼,她也許想的太多,也許,是她想的還不夠,卻是綻開了一個讓藍權英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笑容。
生如夏花之絢爛,這便是藍權英對這個被姐姐藍皇後贊為「鶴頂紅」的女子突如其來的印象。
可是——「花安然所唱的那首歌,難道不正是你的寫照麼?」一把軟刀子,他對準了她的心窩,準準刺進。
那一瞬,笑容僵在她的嘴角,這是藍權英這麼長時間內第一次與她獨處說的的話。藍權英突然心中一痛,但是他卻不過是微微一蹙眉,便忽略到這不應出現的不適。他的眼光盯著那雙眼楮,努力從中找到些什麼。
「罪業血債都擔承,一樣孤傲兩樣人——」藍權英玩味著沈碧秋听到這歌詞時的表情,「你是該承擔這些血債,你該知道我當年應承皇後娶了你,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擔心燕國借迎娶你為皇子妃為假,借機傳遞我大昭軍事情報為真!」
光華從沈碧秋美麗的眼中退去,漸漸化作一片死灰。
「當年,你母親被當做棋子安插在此,」藍權英卻將那把刀插得愈加深,「卻不想,她不僅搭進了她的命,便連她女兒的命也搭了進去。」嘴角帶著一絲冷笑,「那我就不承讓了,棋子已然過河,自然該為我所用!」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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