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呆俠 第二十一節 丐幫大難

作者 ︰ 寒山士

岳陽,南北通衢,雄居洞庭湖東岸,為湖南北部第一屏障,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也是各朝文人墨客心馳神往之所,留下了成千上萬的千古名篇。這里是有名的魚米之鄉,人煙稠密、富庶繁華,往來各地客商摩肩接踵,極為熱鬧喧囂,普天下之物器,應有盡有。

南方的夏天還真是熱,尤其是在這樣一望無際的大平原,連看家護院的狗都懶洋洋的伸長了舌頭,沒精打采地喘著粗氣。街上人流潮涌,叫賣聲此起彼伏,在這大熱天里,西瓜是最行銷的了。放在冰涼井水中的西瓜味道實在是太妙了。鄧關與朵朵倆都只穿了一件農家很平常的麻布汗衫,這天是六月十五,南方人有初一十五拜神的傳統,城里有座大佛寺,今天香火鼎盛,人流如織。

「爹,咱們也拜拜吧。」朵朵提議道。

「嗯!也好,反正現在也沒船。」他們就買了點香燭紙碼隨人流朝大殿走去。

鄧關鼻子突然聳了聳,「這里有股味道,很熟悉,好像在哪兒聞過。」

「什麼味道?還不是咱倆一身臭汗味。」朵朵用力地嗅了一下,還是沒完沒了的臭汗味,有自己的,也有人家的,他就納悶了,端坐神台之上的菩薩怎麼也聞得了這味。

「白樂橋鎮有人翻咱們的包,船艙里就是這股味道,我想那個人就在附近,而且是個女的,應該沒多大年紀。」

「忍不住啦?」朵朵白了他一眼,他出門的時候,老媽就交給他一個任務,就是緊緊地盯著這個土得冒泡的老爹,似他這等老實巴交、虎背熊腰、鋼筋鐵骨、而又傻里傻氣的「純天然、綠色無污染」之輩,城里的姑娘向來稀罕,管他是不是有婦之夫。

朵朵對他爹的鼻子向來深信不疑,對他娘交給的任務也時時放在心上,「這里到處都是人,能分得清是誰身上的嗎?要不咱們找找看吧?」

「還用得著找嗎!看見沒有?神台旁邊那個手提拐杖的就是了。」循著鄧關的手指,朵朵很快就發現了目標。

「爹,她拿的好像是寶劍,不是拐杖,這個姐姐長得還真好看,卿本佳人,緣何作賊?唉!」他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

鄧關照他後腦勺就是一下,「臭小子,學了幾句詩,在你老爸我面前顯擺是吧?」

「爹,你就幫著外人欺負你兒子啦!」朵朵小嘴一嘟。

「人家說不定是要給咱們疊衣服呢,咱們有什麼好偷的?我都找不到錢,她哪能找得到呢?你不要瞎猜。」鄧關訓道。

「嗯,知道了啦!」

他在注意人家的同時,人家也在偷偷地注意著他們。其實這不能怪人家,實在是他這個精明的大獵人破綻太多,他將人當野豬耍了。這姑娘在常德就已經在注意他們了,似他們這等如此寒酸之輩卻被人家靈蛇教的人當上賓,管吃管睡還管拿,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他一個獵戶打扮的人卻賣起魚來,連個盆都沒有,活魚堆在麻袋上,這分明是一邊闖江湖、一邊討食的窮俠士,似他這樣的人一般都有著「慘痛的身世」,或者有著「絕世的武功」。還帶著兒子闖江湖,多半屬于前者,說不定此時他正在尋找一個有著「殺父之仇」,甚或是「奪妻之恨」的死對頭,因為他臉上分明還有尚未痊愈的傷痕。越這麼想,她就越瞄上了他,在百樂橋鎮打架那一幕她是沒有看到,要看到了,朱老爺的斗大「豬頭」怕是早就高懸城門示眾了。就因為那時她恰好去朱府踩點,卻陰差陽錯地與剛好出門的朱老頭走岔了。等這邊打完了架,朱老頭怕將鄧關這個煞星「引狼入室」,只好繞著彎兒往回趕,這個時候她在朱府沒見著朱老爺,只好暫且退避出來,結果自然又沒踫上。後來她趕去找朱老頭算總帳的時候,又剛好听到朱老頭親口說是賣魚的兩父子將他給廢了。如果他是什麼武林世家的公子哥,身邊侍女成群,她也沒這個心思理他。雖然她沒親自看到他舞刀弄槍,可那時朱老頭被廢了也不過是盞茶功夫,還包括來回路上花的時間,也就是說真正打斗的時間是極短暫的,指不定就是一兩招就完事。她為了對付朱老頭可沒少下功夫,就差沒準備後事,如果這事真是他們所為,那這一大一小就很不簡單,所以她就一路跟來了。

神火教的大護法金杖護法與二護法銀輪護法帶的兵進入了洞庭湖。洞庭廣八百里,煙波飄渺、浩浩蕩蕩,一望無垠,白日里波光灩灩,極目千里,鶩鳥齊飛、魚龍潛躍。入夜後景致就大不相同嘍!湖面上水氣迷漫、雲蒙蒙、幛沉沉、起大霧了!還不是一般的大霧,但見四周全是水汽,除了水汽還是水汽,吸口氣都能解渴,還有點嗆肺,三丈外不見人影,船頭望不見船艉,抬頭不見月,低頭不見水。還好,船上有個羅盤,還不至于分不清東西南北,可這如桶一般的大霧還是將他們給急壞了。兩百多人,駕四條大樓船,現在誰也看不到誰,喊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完全迷了路。銀輪護法脾氣暴躁得很,此時的他正在船頭打轉轉,連船上的兩個美人都扔到了一邊。突然,船頭右首方向似有火光,在大霧的遮蔽之下,泛出佛光一般的五彩光暈,煞是好看,銀輪護法趕緊命船往那兒駛去。手下的那些嘍費力地搬動著大舵,還沒等船掉過頭來,就听船頭一陣驚呼之聲傳來,緊接著,但听‘砰!’的一聲巨響,樓船如散架一般「吱吱咯咯」地尖叫著,如翻覆一般猛烈地晃動起來,將本來坐船就不怎麼在行的銀輪護法如一個大布袋一般被狠狠地扔到了船艙之中,摔得七暈八素,撞得杯盤狼籍。

「他娘的,誰干的?」他大叫著爬起來,將落在身上的一些殘羹剩飯狠狠掃落在地。

原來是另一艘神火教的樓船狠狠地撞上了他的船,應該說是這船不顧交通規則,在陌生地域胡亂掉頭。就在身後不遠處的另一艘拐彎不及,一下子撞在船腰上,將他的座艦撞了個大口子。那艘更倒霉,船頭四分五裂,正咕咕地冒著泡往下沉,大概是撞翻了火爐,船上已燒得通紅一片,上邊的人不顧死活的往水里跳,如下餃子一般。北方人下水就如秤砣,很多人再也沒有浮上來。銀輪的樓船雖撞爛了,卻還在慢慢的往火光的方向滑去。沒多久,岸邊的情形就歷歷在目,這里原來是個大島,前邊有一個竹木搭成的碼頭,旁邊小山包上有一燈塔,那光就是塔頂燃燒的木柴發出的。

蘆葦叢中飛速劃出四條快艇,第一條快艇有大漢手舉火把高聲喝道︰「這是丐幫君山總壇,貴船深夜到訪,有何貴干?」

「哈哈,原來是叫花窩呀!真晦氣,敗老子的興。」銀輪護法順手打出一枚藍光閃閃的峨嵋刺。

矇水汽中的漢子根本就沒有預料到會來這一著,正中眉心,慘叫一聲,跌入水中。

「不好,曹舵主遭人暗算,快發信號。」話音未落,一只紅色的煙花騰空而起,一時間,島上哨聲大作,大群火把從各處向碼頭涌來。

「老子今天要開葷啦!看你有多少要飯的。」銀輪護法好一陣狂笑。

岸上一紅衣老者威嚴的道︰「閣下何人?緣何無故傷我丐幫弟子?」

「不就是個要飯的麼?有什麼大不了的?就算全天下的要飯都殺絕了,又奈我何?」銀輪腆著大肚子,殺氣騰騰地說。

「閣下藏頭露尾,莫非見不得人?」

「告訴你又何妨,老子乃聖教教主手下三護法之仲,銀輪護法是也。」

「哦!原是魔教妖孽,星宿老鬼的叛徒白楚天呀!難怪這麼大的口氣,不知星宿老鬼可否被你這個叛徒給活活氣死?」這下輪到紅衣老者大笑了。

這筆陳年老賬銀輪法王原以為天下再無人知曉,沒想到在這里踫上了行家,這老臉可算丟到家了。他加入神火教的秘密連星宿派都無人知曉,如果這事傳揚出去,星宿派非得婆婆女圭女圭一起上,將他零刀碎剮了不可。沒錯!他當年的確是星宿老鬼的親傳弟子,還是法定接班人,如果他老老實實地呆著,星宿派早晚是他的。可這星宿老鬼仿佛知曉他的偉人心術不正,非但沒死,反而越活越有滋味,怎麼都死不了,眼瞅著這老鬼的越來越硬茬,掌權自然遙遙無期,被權力迷失了心智的白楚天只好選個「黃道吉日」--弒師奪位。一方面,自己年少輕狂,謀劃不周;另一方面,星宿老鬼人老頭不昏,時時防備著「閻羅王」,致使其功敗垂成,他也就成了千夫所指、萬劫不復的叛徒。星宿派雖然很少在中原活動,可追殺他的時候卻一點也不陌生,無論他躲到哪個老鼠洞里都能被掏出來,星宿派也算夠狠的,幾百號人前前後後追殺了他三年之久,這三年里,他惶惶如喪家之犬、整日里提心吊膽,沒吃一頓飽飯,沒睡過一個好覺。最後逼得他隱姓埋名,投到了神火教的門下。這都是幾十年的事情了,知情者大多作古,可在這丐幫總壇之中還有人記得此事,指名道姓地說得有鼻子有眼,絲毫不差,仿佛親歷一般,怎不令他怒火萬丈。

「你又是何人?老夫掌下不死無名之鬼。」銀輪護法冰冷地道,像這等知曉其丑事者,殺一個、少一片。

「白老鬼,看來你這些年來在魔教學了不少本事,開始懂禮貌啦!什麼名啊姓啊的不重要,江湖朋友曾戲稱老夫洞庭火龍。」紅衣老者捋著胡須道。

「什麼!你就是洞庭火龍?」一听這個名字把見多識廣的銀輪護法嚇了一跳。

人家都說丐幫人才濟濟,果然所言非虛。火龍之名五十年前就傳遍武林!比白楚天還要早上十多年,應該算他的「叔輩」了。當年千江幫霸佔中原所有水路,橫行無忌,胡作非為,殺人擄掠,無惡不作。才二十出頭的火龍身披紅袍,獨自一人仗鐵劍一柄,駕孤舟一片,由川中的閬中城順流而下,十五天之內連挑千江幫水寨十二座,又在太湖畔逼得千江幫幫主解散幫派,遠走扶桑。從此他就名動江湖,聲震宇內,卻也同時銷聲匿跡、杳如黃鶴。有人說他也許戰死于太湖之畔。也有人說他身負重傷,隱姓埋名,療傷去也。還有人說他退隱江湖,從此不問世事,專心練功,如今已功力通神。這次被銀輪‘有幸’踫到,多半他出門沒看皇歷。當然,他也沒必要如此害怕,不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好歹自己也是骷髏堆里爬出來的。火龍在丐幫一呆就是五十年,瀟灑俊郎的翩翩公子如今已是皓首白須的老者。丐幫另外兩位鎮幫長者枯丐與笑丐也趕到這里。枯丐人如其名,枯瘦枯瘦的,年遇古稀,低眉順眼,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他的兵器也是一只枯瘦的打狗棒,如果不是身前掛的八個袋子,沒有人會想到他是丐幫僅存的三代輔幫長老之一,武功出自少林枯禪宗,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稱出他的斤兩。笑丐剛好相反,胖得跟彌勒佛似的,整天笑眯眯的好像永遠沒有一點煩心事,能夠做到總壇的護舵長老,功夫自是一非同一般。見到這麼兩個人物,銀輪開始有點笑不起來了,他回頭一望,還是黑漆漆、霧蒙蒙一片,此時他覺得身後非但不是什麼靠山,反而覺得在這陰氣森森的大霧後邊藏著一只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獸,隨時都有可能將他一口叼去,他現在最希望的就是金杖護法能趕到。

金杖護法也比他好不到哪兒去,甚至更糟,也出了跟銀輪一樣的麻煩,他們本來同時看到了燈塔,也幾乎是同時轉向,也幾乎是同時撞船,只是他撞的不是神火教的船,而是從長江來的船,這些船可比神火教的結實多了,金杖護法的船當場就被撞成了兩截,好在都是木頭做的,就算散了也有一些能浮在水面上,從沒下過水的金杖法王死死地抓著一塊大船板,正等著屬下來搶救呢。

枯丐雖然長得低眉順眼,脾氣卻爆得很,他沒有那麼多客套,一招‘登萍渡水’幾個起落就上了銀輪的破船。本來銀輪完全可以趁枯丐人在半空之中、並無多少回旋余地的時候一掌將其擊落水中。可他仔細一想,如果真將他一掌打落水中,又沒打死的話,他這破船就會多幾個大窟窿,他被魚吃光了都沒人知道。

青銅枯竹棒往前一指,「老匹夫,出招吧!」雖然號「枯丐」,卻是個十足的急性子。他也不管銀輪護法是否同意,舉棒就掃。船艙內本來地盤就不大,加上這船剛被狠狠撞了一家伙,底艙進水,船往左邊傾斜。枯丐沖進船艙一看,樂了,但見這些平常藏頭縮尾的神火教教徒一個個站都站不穩,扶著艙壁還直打滑,甭說打架了,怕是只有幫倒忙的分。銀輪雖不識水戰,卻也不怎麼怕水,畢竟星宿派的總壇在星宿海的邊上,好歹也下過幾回水,不像那些膿包,還沒沾著水就先尿了。

「哈哈!白楚天!今日是你自己下去呢,還是老夫請你洗澡?」枯丐見他那騎虎難下的模樣也忍不住拿他開涮,要知道,在丐幫,哪怕三歲小兒都知道,這枯丐是一輩子不會笑的人。

銀輪眼珠子咕轆轆地掃視著船與岸邊的距離,剛才好像還比較近的,怎麼現在覺得越來越遠了,望著這黑漆漆的如墨汁一般的湖水就發怵,洞庭湖廣八百里,天曉得有多深?可他嘴上卻是不弱,「呔!老夫見你整天一副爹死娘嫁人的模樣不忍心取你狗命,識相的乖乖讓開大道,待老夫上岸,指不定賜你個全尸。」

他那些小九九自然瞞不過枯丐,「哎呀!你就別量了,反正你過不去,你不是一個人來的吧!看你也沒這膽量,不要緊,待收拾了你,再去收拾你的同黨,待老夫將你們一個個全都捉住,拴魚鉤上釣魚玩,哈哈!」這是他第二次開口大笑了。

「哼哼!別得意,待老夫將你的枯骨一根根抽出來,捆成一小捆一小捆的,當柴燒。」這銀輪罵起人來也是如此搞笑。

「那就試試看!」枯丐見這船飄得比較遠了,他也要下手了,剛才離岸太近,怕將這煞星惹急了,跳到岸上去,要對付起來就麻煩了。他那根用青銅鑄造的枯竹棒帶著呼呼的風聲猛地橫掃過來。銀輪本能的往左邊的船舷一避,就在他閃身之際,枯丐的打狗棒卻詭異的一變,朝銀輪身後的四個銀衣漢子掃去。他這招也變得太快了,銀衣漢子本來就連站都站不穩,哪還能騰出手來還擊。左邊兩個還沒回過神來就被他掃下湖中,下邊馬上就沖上來四條快艇,拿竹篙將他們往水中按,淹得個七暈八素。這下又輪到銀輪傻眼了,才一上手,四個關門弟子就斷送了一半。

「呔!老叫花,有種的就沖老子來,專找年輕人算什麼鳥本事?」銀輪氣得大叫。

「老鬼,誰讓你躲的,你不躲不就打不到他們啦!」枯丐強詞奪理。

星輪大概是被他氣糊涂了,也跟著他的思路走︰是呀!我不躲的話,他們就不用下去啦!可他轉念又一想,不對呀!我不躲的話,下去的不就是我嘛!這什麼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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